褚槐怒吼,“孟家算个什么玩意,她算个什么账!”
褚槐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窦氏,他只想咬死浮沉。
而浮沉一听窦氏来了,心里乐翻了天,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褚槐还不知孟家发生了什么,他许是只知道地契是假的,至于浮漪在孟瑺身上下的工夫,当真是稀奇好看得很。
浮沉:“父亲还是处理外事吧,我们自己的内宅琐事,女儿是可以等的。”
褚槐顾不上孟家,“浮沉,为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现在虽是有达国府依仗着,可你怎么算都是我生的。你何必对我赶尽杀绝呢。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她死之前都没说什么要以后清算的话。再者,她嫁到我们褚家,生是褚家的人,死是褚家的鬼,她都没托梦给我,你在这……”
“父亲!”
浮沉一声低吼。
褚槐说的这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把利刀剁在浮沉心口。
她此刻真的怀疑自己的母亲当初到底怎么了,看上这么一个不负责任、只知道逃避的男人。
她本想痛骂,可她看着褚槐的样子时,彻底心凉了。
这大概就是,当你对一个绝望时,连骂他都懒得张口了。
她骂不醒他的,如果真的能醒悟,又怎会让她的母亲惨死呢。
浮沉稍稍抚平自己的心,淡淡地笑着,“许是母亲在地下也懒得托梦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母亲已经没了,父亲自然也知道。这历朝历代规定了嫁妆归属一事,父亲何须与女儿争辩呢。就算这事告到了有司衙门,那也是我的,父亲您到时候连一串贯钱都拿不走的。”
浮沉说毕,再端正着坐下,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褚槐。
面无表情,低压的氛围让褚槐后退几步。
他的手渐渐举起,最后又艰难落下。
坐在他面前瞪着他的人,除了是他的女儿,还是达国府娘子,达道的妻子。这另外一层身份,已经让褚槐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了。
他还是怕了。
厅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厮,“老爷,孟家来的娘子在咱们府门外闹腾着呢,您快些去瞧瞧!”
褚槐回过神,什么话都没说,提脚急匆匆地又往门外赶。
眼神也从方才的不甘心转为一脸的愤怒,嘴里叨叨个不停,“叨叨叨叨地,闹腾个什么,敢来公府门前闹腾,这是要饶命吗!”
浮沉在里头见褚槐急了,惹得她实在憋不住地想笑。
之青:“这是又有好戏看了。”
浮沉起身,拽着之青往外走,“咱们去湪汐轩,这里留着等下唱戏。”
之青拉住浮沉,“姑娘不打算回府去?”
之青的意思是怎么说这都是褚家的事,浮沉得避嫌。
但是浮沉丝毫不忌讳,她也是个不到十八之龄的大娘子,这热闹肯定得看。她没理之青,拽着她就往内宅走去。
刚到亭子拐角处时,谷雨从小路憨憨地跑来了,“姑娘!”
谷雨一上来就抱住浮沉,随即又赶忙退后几步,眼里抑制不住地欢喜,“再见到姑娘真是高兴,奴婢失礼了。姑娘,咱们姨娘已经在湪汐轩候着了。”
浮沉见了谷雨也很是高兴,“我这刚好要去湪汐轩呢。”
正说着话呢,只见几个家臣从一旁的正院急匆匆往正院走去。
浮沉和谷雨并排走着,不时回头瞧几眼,“姨娘现在可管着内宅事?”
谷雨:“管着的,咱们姨娘现在管了很多内宅事呢。”
“好,”浮沉一笑,提点谷雨,“今日外头这出戏,还是莫让姨娘参与进来,等到了晚上父亲来瞧姨娘时你也得在一旁提点着,但凡这些事,都莫要开口问。我怕这外头的闲事,牵连到姨娘,父亲疑心重,现在姨娘有了褚岱弟弟,不为别的考虑,也得为这个弟弟考虑着。”
谷雨拉起廊下的卷帘,“姑娘放心,我们姨娘聪明着呢,不该问的从来都不问。有时候老爷需要有人在背后给个主意的时候,姨娘也不会怕,该说什么说什么,分寸拿捏得很好。”
“那就好。”
浮沉还是长松一口气,她还怕曲姨娘和褚槐在一起久了,生了情分,便认不清她这个父亲的本来面目,到时候曲姨娘再走上她母亲的路,那浮沉真的就罪孽深重了。
褚公府的方元厅内,窦氏撒泼打滚地终究是挪进来了。
三五个家臣阻拦,都没能拦住这位妇人的蛮横,她进了院子,一把抱住红柱子不松手。
褚槐见窦氏进来了,差人去喊浮漪来。
浮漪自和离后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蔚听阁内,她当初是借着自己知道褚敖下落的谎话,逼迫的褚槐信了她,去了孟家这才和离成功的。
褚槐回府多次逼问她,无奈浮漪也说了实话,“父亲,女儿压根不知弟弟的下落。”
虽说这事是浮沉说给她的,算是在紧要关头给了她一个能拿住褚槐的提醒。但是褚槐多次逼问,她自然不敢多说一句此事和浮沉有关。
浮漪像是猛然间长大了,她没有开口把浮沉牵扯进来,自然褚槐对她也就失望了。
放下狠话,以后绝不会再插手浮漪的事,“你既是已经从孟家出来了,这往后二姻一事还得我来给你做主。可你诓我骗我,那这事就不能这么简单算了。往后你的事,我再不会给你做主。将来如果浮淰从勤偣回来,这褚公府只会用全府之力为她寻一个匹配的好夫家。”
浮漪没有反驳褚槐的话,她默默记住了褚槐说的这些,自和离以来,浮漪已经做好了遁入空门的打算。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待浮淰回府若是真的容不下她,那她绝不会寄人篱下,做被人差遣使唤的人。
之兰听了前院的动静,早早就知道孟家来了人,她来传话时,浮漪正在卷帘下做着绣样。
之兰腿上还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浮漪花了很多银子给之兰治伤,可惜最后她还是恢复不到从前。每每看到之兰的伤,浮漪就想起孟家的残忍。
之兰进屋说起此事,浮漪听到窦氏来闹,针戳破了她的指头。
浮漪还在屋内想对策时,褚槐派的人也来了,“二姑娘,老爷让您去方元厅有事商议。”
之兰本想提浮漪婉拒,被浮漪拦住,“好,我这就过去。”
小厮退下。
之兰慌了神,“姑娘,窦娘子来定是知道了假地契的事,许是那个药膏她也知道了啊。这下如何是好啊,虽说咱们是与她已没了关系,可她若是想闹腾,咱们可怎么应付啊。姑娘,我怕此事牵连到你。姑娘你和离后,在这褚公府也是寄人篱下,不敢大方地做事,如今……”
浮漪换了身绣着荷花的粉色短褙子,梳好发簪,对着铜镜一笑,“你觉得我不出去,父亲会不会让那些家臣来把我绑出去。”
之兰一时没了对策。
之兰又想起了浮沉,“对了姑娘,方才我瞧见五姑娘跟前的之青也在府上,好像是五姑娘回来和老爷闹她母亲的嫁妆一事。如果姑娘真的应付不来,大可以再求五姑娘帮忙。五姑娘虽没什么好话,但她上次出手帮助,可见对姑娘您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浮漪:“怎么,帮了我一次,就得让她再帮第二次?浮沉也不容易,我不想把这些事再牵扯到她身上,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罢了。”
之兰小声嘀咕,“可是再怎么说,那药膏,当初也是五姑娘给您的。她没理由在这件事上脱开身。”
浮漪理理衣衫,打住了之兰的话,“之兰,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得认清楚一件事,所有的巧合都是凑到一起的。这人活着,自己的事就得自己想法子,旁人帮你是旁人的情分,不帮也是应该的。这些事以前我想不通,自我逃离孟家后倒是什么都想通了。”
浮漪拍拍之兰,搀扶着她一并去了方元厅内。
方元厅内,窦氏和褚槐在为地契一事争执不休。
窦氏:“褚大人好歹也是这公府的主家,怎的竟也做起这鸡鸣狗盗之事了。大人这是仗着自己是公府主家,在朝中为官,然后就这样来欺负我们孟家无人是吗?”
褚槐对窦氏的这些攻击无任何反应。
窦氏觉得已经足够威胁褚槐了,奈何在褚槐这里却没有任何威胁。
褚槐故作不懂地坐在上方,“窦娘子这话可真是误会我了,我虽是公府主家,还是在朝为官的人,可我做事向来公平公正,从不徇私。窦娘子这些话有辱耳朵,好歹你与我褚家当初也算是有亲事在的。这虽是和离了,可到底还是有这层关系在的呀,怎的今日窦娘子全无一丝妇人的柔善,倒是多了几分虎豹子的势气。”
窦氏冷笑几声,张口就是一个“呸!”
褚槐一脸的嫌弃,“窦娘子有事得好好说,我这是书香府门,如此泼妇,是要被打出府的。”
窦氏索性不站了,她解放了天性,一屁股坐在绒毯上,双手叉腰,“褚大人就算今日把我打出去,我也得问个清楚才是。褚大人堂堂朝中从品官员,竟然敢造假地契来诓骗我们孟家。此事大人若是不给个说法,今日我便不走了!”
褚槐没有丝毫惊慌,相反他觉得窦氏在这撒泼,影响到他与浮沉讲道理了。
褚槐不耐烦地站起来,“那窦娘子在这待着就好……”
“你要上哪去!”
窦氏像疯了一样拦住褚槐的去路,这猛然一声倒是把褚槐给吓着了,“我瞧你是疯了吧,在我这公府来闹腾!”
窦氏拦住褚槐,厉声道,“怎么,褚大人现在怕了,想跑了?”
褚槐:“我从未怕过。”
窦氏点点头,“那就有劳褚大人解释解释这地契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就瑺儿的身体被褚浮漪用床帏禁药折腾得伤了元气,再也行不了**。这件事,又该如何算!”
褚槐一愣,脸一红,他指着窦氏,急吼道,“快住嘴吧,你你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丢不丢人。你们孟家小门小户可以乱来,这些话你胆敢在我们褚家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去!”
窦氏:“现在怕了不行,这两件事,都得给个交代!”
褚槐其实也懵了。
这什么床帏禁药,他完全不知道啊。
褚槐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了,虽说浮漪的这烂事他一刻也不想管,但此刻这妇人来闹,他还没办法不管。
窦氏趴在那,瞪着褚槐,“褚浮漪害得我们瑺儿直接垮掉了,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她等着我们瑺儿垮掉再和离。她是什么居心,此事是不是你褚大人一手教唆的都未可知!”
哟。
褚槐一愣,好家伙,这还打算来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