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会谨慎。
孟瑺回来时已是入夜,浮漪点了一盏灯,挪到台桌前。
她与孟瑺已有多日不曾同床,今晚孟瑺回来得早,浮漪换了寝衣,坐在一处。
这段时日孟瑺一直都有喝汤药,身子像是补回来了。
她一改往日的冷漠,“官人这几日忙着外出,府中的事也不曾管,今晚就好好歇着吧。”
孟瑺对浮漪,已没了曾经的眷恋。
加之府邸租赁一事,孟瑺瞧见浮漪,就开始数落她,“娘子,岳父大人和你们褚家可真是太有能耐了,这样诓骗我们孟家。这是欺负我们孟家在朝中无人,没人是官位?”
浮漪努力忍着自个的心,缓缓道,“父亲也是有苦衷的……”
孟瑺驳回浮漪的话,“他有什么苦衷,他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咱们孟家罢了。唯利是图的小人,一个区区从六品,有什么好嘚瑟的。”
这话,浮漪一脸的不高兴,“他就算在明园上动了手脚,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你的岳父啊,你为何对他这样屡次不尊?”
孟瑺懒得与浮漪对峙,他推开门出去,被浮漪一把拽住,“你要去哪!”
孟瑺甩开她,“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艳楼的姑娘千千万万,我又何必委身在你这。”
孟瑺挪步出去。
浮漪站在门外,两眼空洞。
已是入秋,虽不冷,但她此刻的心已凉到了极点,“罢了罢了,人人都说父母反对不可嫁,一旦出阁必遭罪。想当初,父亲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孟家,是我苦苦相逼才成了这门亲事。如今,我也算自作孽。”
浮漪顺着门缓缓坐下,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自个,“这一切,终究是要好好算算了。”
披在肩上的寝衣滑落在地,“之兰。”
她轻轻唤来之兰,“明早你去前院,就说我想到了法子,要去求求三妹妹帮衬。”
浮漪一直记着浮滢的话,她打算在做所有的事之前,去听听浮滢的法子。
第二日一早,窦氏得知浮漪想通了,赶早就让厨房给浮漪送了不少好吃的。都是厨房备好的时令菜。
浮漪学聪明了,她很礼貌谦卑地和窦氏打招呼,“母亲放心,儿媳已经想明白了。儿媳已嫁入孟家,就是孟家的人。这明园将来就是儿媳和孟瑺的根,儿媳自当要为孟家着想的。我父亲做事向来如此,我会想法子把这事解决好的。”
窦氏听着浮漪认了错,态度还比平时和善了许多,真是一脸欣喜,给浮漪连着夹菜,“你能想明白就是好的。孟瑺是男人,这男人怎能没几个莺莺燕燕呢,那都是次要的。你是咱们孟家开大门娶进来的正娘子,就算这府上有七八个妾,但都不能动了你的位子。待明园的事处理完了,母亲我也就真的不想再管内宅事了。到时候母亲就把管家钥匙给你,这前前后后,就只认你一人了。”
浮漪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心里无比嘲笑当初单纯的自个。
竟然真的信了窦氏的鬼话。
浮漪浅笑着,连连点头。
用过饭,她去了尹次府。
尹府门口的迎客灯已灭,闭门。
浮漪知道浮滢快生了,一般府中有正娘子生产,都会提前七日把迎客灯取下,再闭门谢客。
因产妇生产乃是鬼门关,府中为防多事,一般都会闭门,以防再滋生别的事。
浮漪从侧门进去的,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尹府的布置和平日里不同。
前后院落都堵了挡风布,还有各种小孩子的玩具和摆件,都在院内。尹次府院落不大,但格局很是温馨。
尹柄是独子,尹老爷和夫人又是很随和的人,虽没什么官位在朝中,但他们心态好。即便无官位,府中也算是紧凑过日,但他们很是期待浮滢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早早就让人备好了这些。
若有人问起浮滢的肚子是男娃女娃时,尹夫人也很谦卑,“只要能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就是万幸了。历来女子生产都在鬼门关走一遭,我啊,没别的所求,只求孩子和母亲都平安,这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尹夫人和善,尹柄更是待浮滢很好。
他知道浮滢性子孤僻,从小没有阿娘陪着,不知如何与父母相处。所以从一开始,尹柄就把他和浮滢的小院子与父母的分开了,隔着一座石桥。
虽都在一个院内,但也算有了距离。
浮滢也少了很多规矩。
浮漪迈过石桥,看着尹府的摆设和布置,她心里酸酸的。
当初浮滢出阁时,她还笑过这个妹妹,不顾体面和尊严与人私定终身,换来的也并非是什么高门贵府的生活,只是一个次府而已。
如今再看,浮漪渐渐懂了浮滢当初为何拼死要嫁尹柄。
果然,自己的体面,都是好夫家给的。
浮漪进去时,浮滢已在内厅候着她了。
尹柄给浮滢放好软枕,又在她胳膊肘处垫了厚垫,嘱咐下人倒了茶才出去的。
尹柄知道浮漪每次来都是问重要的事,他从不会阻拦浮滢去见浮漪,也不会让她顾着身子小心见人。
他很清楚他的娘子做事有分寸,不会因旁人伤到自个,即便在自己快要临盆的情况下,她都会以护着自个为主的。
浮漪坐在床凳前,她看着浮滢的肚子,那颗心突然就心平气和了。
她伸手,轻轻抚着那圆鼓鼓的肚子。她下意识探头,贴脸,凑到浮滢怀里去听。
刚挨着,就能感受到孩子踢肚皮闹腾的样子。
好神奇啊。
浮漪第一次被小生命感化了,她轻轻地碰着浮滢的肚子,“他一定是个有力健壮的小公子。”
浮漪喃喃自语,“你我初次相见,我就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我也不知你是姑娘还是公子,待你出生后,姨母会常来看你的。”
浮漪傻傻地笑着,她不由得感叹,“果然家和万事兴,三妹妹,我出阁几年,为人娘子。可怜的是,只有此刻,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心安了。我从侧门进来,看着尹府的点点滴滴,我就知道,我错了。从一开始,忤逆父亲的那刻,我就错了。”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浮滢看惯了浮漪咋咋呼呼的性子,猛然间看到她真情流露,还真有点不习惯。
浮漪收起眼神,凑到浮滢跟前,把孟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还有明园被褚槐摆了一道的事。
浮滢虽觉得有些惊讶,但她却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父亲的性子你与我都是知道的,当初你钻到祠堂,逼着他给了地契,他自然是要从中作梗的。我们的这个父亲,他何时心善过。”
说到这,浮滢又想起一事,“五姑娘揭穿尤氏的那晚,跪在咱们身后的周奴,是我们的表姨母。”
“啊……”
浮滢:“她被流放去了外乡,走时我去送了她。本来有一堆的疑问要好好问,但我见她衣衫单薄,眼神空洞,人也呆滞了许多,便再没有想追问的心思了。我给衙役大哥塞了银两,让他们多照顾照顾。”
浮漪:“她怎会是我们的表姨母呢?”
“五姑娘说的。”
提起浮沉,浮漪的嘴都在抖,“又是她,她当真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被她知道了。”
浮滢一瞧浮漪提起五姑娘时的那尖酸刻薄样,立马拐过话茬,“孟家的那些琐事,你现在可有后悔了。”
浮漪连连点头。
浮滢摇头叹息,“很多路,并不一定是非得走了才知道是错的。当初你二十岁都在等孟瑺,还是我去求的五姑娘,让她想法子,让父亲认可孟瑺。咱们女子等到二十岁再不出阁,你再耽搁几年,再寻到的可都是那个和离过的公子了。你死了心要嫁,如今又后悔了。你这是拿自己的后半生去玩,现在玩烂了,又想回头了。”
浮漪泪眼婆娑,“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在孟家,是真的没法活下去。孟瑺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浮滢:“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孟瑺初识,是在何处。”
浮漪眼神飘离,“是在女子诗会。”
浮滢无奈一笑,“并不是孟瑺变了,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是你被他迷了心智而已。”
浮漪头低低的,不敢再多言语一句。
浮滢抚着肚皮,“现在和离,倒也不难。”
浮漪立马来了精神,“怎么做?”
“用一份永久居住的地契,去换和离。”
浮漪一脸埋怨,“为什么要用地契去换和离,把明园白白给孟家?三妹妹啊,既然我都有了明园这块府邸,为何还要和离?”
浮滢:“难道二姐姐不是想要一份自由,孟家往后如何,明园又如何,都与你无关。你和离后,还是个正经姑娘,我和尹公子也会给你物色踏实的公子。和离没有错,孟瑺也与你再无瓜葛啊。”
浮漪摇头,“不可能,我不会让孟瑺就这么白白得一个明园的,我今日来寻你,就是要你给我一个能让孟家落败的法子啊。为何你还向着孟家。”
浮滢一脸委屈,“我向着孟家?”
她缓缓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二姐姐,我从褚家嫁来尹家,与夫君和睦,与婆家相处和善,从未有过权谋算计。这些不是说尹家人人和善,待我好。而是我一点点维护来的尊重和体面。婆母有病,我会几夜不合眼地伺候孝敬,公爹有时碍于面子不能应酬的事,我都会主动去替公爹去。这府中里里外外,我都会顾及好。刚来时根基不稳,我散尽了尹公子曾经偷偷接济给我的银子,秉持着不得罪下人的法子挨到了站稳脚跟。女子出阁,为人正娘子,要拿出体面和对旁人的尊重。恶婆母和心肠好的婆母,都得拿出脑子和细心去应对。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夫家得到尊重,才能被夫君看得起。”
“你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从你嫁去孟家,你何曾维护过这些?”
浮漪被浮滢说得脸蛋红红的。
是啊。
仔细一想,她确实没有这样过。
她不仅没好好维护,还心眼小地只顾圈着孟瑺,不从根上解决,而是盯着他的**,天天用药膏子。
她从一开始就动了歪心思,这府中,又怎能家和顺遂呢。
但浮漪还是嘴硬,输什么都不能输了面子,“可我还是不想就这样。”
浮滢无奈一笑,“我现在有了孩子,看着这肚子,什么仇什么怨都能抛下了。二姐姐,做人不能执念太重。我们年幼时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再回头去想,觉得有什么不能想通的呢。”
说到这,浮滢就想起了浮沉,“还有五妹妹,自我有身孕,我便想了很多从前的事。那时候五妹妹小小的,她是嫡姑娘,府中上下拿她当宝贝,可我们却从没拿她当过妹妹。她四五岁时,小小的一只,老爱跟在我和大姐姐身后。有时候走累了,还蹭着我的膝盖让我抱她。”
“我记得有一次,五妹妹贪玩,拿着一把有刺的把屉玩,那细刺扎进了手指上。她哭得眼泪汪汪去找大姐姐,她说疼,刺钻进了肉中。大姐姐呢,她故意把那根刺,又往里扎进了一些。以至于那根刺进了指头肉中一直没挑出来。后来五妹妹一直都忍着疼,后来也就习惯了。”
浮滢说起这些,眼睛泛泪。
她惭愧一笑,“我从未弯腰抱过她一次,大姐姐说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也不是一母所生,终究是不一样的。到了六岁,她不蹭我的膝盖了,也渐渐地离蔚听阁远远的。老远看见,也只是恭敬地喊我们姐姐,再不像小时候粘人了。那时候我就很得意,觉得她一个嫡姑娘,连一个能说上话的姐姐都没有,还不如我们呢。”
浮漪:“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明园的事我还去求她了,她一副高高在上不理人的贱样,我想起就觉得恶心。还有达公子,明明那么优秀的一个公子,活生生被她给玷污了。”
浮滢眼神木讷,她没想到浮漪去了达国府。
她对这个姐姐,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挪步,坐在床沿下,“我们和五妹妹的关系,就像那根扎进指头肉中的细刺。那根刺再也不会挑出来了,我们也再回不去了。”
“那她也不能对我见死不救!”
浮滢把放在膝盖处的薄毯一把甩给浮漪,“她凭什么要帮你,你幼时欺负她年纪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一日会用到她。当然,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从未暖过她的心,现在又怎能指望她来暖我们的心。她帮,是她的情分。她不帮,是她应该的。还有,她现在是国府娘子,你最好再不要去国府丢人了。”
浮漪还怕浮滢动了胎气,原本憋了很多埋怨浮沉的话,看着浮滢有些生气,也只好憋回去作罢了。
浮漪走时,浮滢又多嘴一句,“二姐姐,人活着,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愿。有时用别人所求的好换自个一份安定,这本身就已经赢了。有时候得失,从来都不看眼前事。”
浮漪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尹柄随即跟着进来,让浮滢上榻歇息,“怎的你还动气了,榆木之人,再下功夫雕,都是榆木,成不了美雕木。”
浮滢没好气地戳尹柄,“你还取笑她。”
晌午,浮沉缩在被窝里,抱着达道的胳膊,猛然就觉得耳朵烧得红红的。
她伸手试探一碰,“好烫啊。”
达道朦胧中,闻声立马醒来,“哪里烫?”
浮沉爬起来,达道瞧见浮沉泛红的耳朵,憋着笑,“这是烫红的猪耳朵吗?”
他坐在浮沉对面,轻轻碰几下。
浮沉气哄哄的:“定是有人背后在说我坏话!”
达道小眼神得意一笑,“哦,那我知道是谁了。定是你那个二姐姐,没等到地契,也没等到达国府的回话,这才恼羞成怒,变着法地骂我们这对如胶似漆的夫妻呢。”
浮沉戳戳达道的鼻尖,“那就是说你,没说我。”
达道轻轻抚着浮沉的指头,摸到了手指头上的骨节处。只见浮沉的手瘦瘦的,黑黑的。
达道摸着,心里就越发难过。
平日里他也没这感觉,此刻不知怎么了,心里就难过。
这双手,在丰乡那几年一直泡在雪水中,从未被呵护过。小小年纪,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对着镂窗的光,达道瞧见指头上的一处黑点,“这是伤疤吗?”
浮沉一瞧,“这里扎过一根刺。”
“既是刺,怎么不拔掉?”
浮沉弯着眉,乐呵呵地笑着,“那时候小嘛,不知道自己和几位姐姐是不一样的,经常跟着姐姐们玩。喜欢大姐姐做的酥糕,喜欢二姐姐缝的毽子,喜欢三姐姐的棋盘,还喜欢四姐姐的头绳。小时候调皮爱闹腾,扎了这刺,就傻乎乎地跑去找大姐姐,让她给我拔掉。谁知我这个大姐姐也爱玩爱看热闹,她没拔,还把这刺整个扎进肉里了。”
浮沉说起这些,没有一丝难过和悲伤。
达道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眼神泛着恨意。
浮沉缩在达道怀里,盯着他的下巴,“后来这根刺,我也就习惯了,日子久了,就没了。”
达道心里难过,他吻着浮沉的额头,将她整个身子都抱紧,“不要再说了,这些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浮沉调皮一笑,“当真?”
达道展眉温柔一笑,“当真。”
浮沉缩在他怀里,摸摸他的下巴,戳戳他的头发。玩累了,就趴在怀中睡着了。
达道见浮沉睡了,一点都不敢动。
胳膊累了,就稍稍往后,丝毫不敢挪。
之后,他很小心地把浮沉放好,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
屋外,达道在院内转着走了好几圈。
方才浮沉的话他句句都记得,来竹贤这几日,浮沉的性子明显比在达国府时快乐多了。
话也多了。
可再回去,又得面临一个国府,进进出出,全都是规矩。
芒山早就看出了达道的心思,从他带浮沉来竹贤时,他就看懂了。
他站在一处,悠悠道,“公子所急所担忧,无非是让您的宝贝娘子日后舒坦些。”
达道一愣。
芒山再道,“公子若是和梁大娘子关系缓和好,那您的宝贝娘子,自然不会再被规矩束缚。这府中婆母和媳妇的调和之处,全在儿子。”
达道觉得这话颇有道理。
他对梁愫亚确实冷漠了太多,既然他与梁愫亚好了,就能让浮沉少受些规矩的折磨,他很是很乐意的。
毕竟他知道,梁愫亚再怎么说也是个长公主,她本就不会太为难浮沉。只是碍于自个是婆母的面子,新妇进门,总得给来点下马威才是。
达道拍拍芒山,“孺你可教。”
芒山认怂,卑微道,“不知卑职,能否求一女子?”
达道再拍拍芒山,“放心,回去就给你办。”
芒山险些没激动地叫出来,被达道一把捂住嘴,“我的宝贝娘子可才入睡,你若是惊扰到他,你的夏至姑娘,可就只能待在戚国府。”
这话吓得芒山一哆嗦。
达道一行待了五日后,达道处理完公务,第六日踏上回京路。
征儿和芒山同骑一匹马,也被浮沉带回了梁京。
浮沉坐在马车内,她把那块云锦布拿在手中反反复复地看,总觉得这布能出现在征儿身上,有些诡异。
之青也纳闷,“姑娘有没有觉得,这孩子看着不像十四岁的样子。”
浮沉掀起马车帘看了一眼靠在芒山身上的征儿,他确实身子小小的,好像这几年从未长大过。
浮沉放下帘子,“我记得我们在丰乡撞见他那次,他看着就像是个病孩子,如今瞧着虽比从前好了,但看着还像以前的模样。他与六皇子都是十四岁的孩子,可你瞧六皇子七尺,很是英俊。再看征儿,个头远不如他高,柔柔弱弱的。”
之青:“许是从小就体弱多病的缘故吧,这孩子可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
是啊。
浮沉也觉得他不像十四岁男孩子的样貌。
她摸着云锦布,“梁京每年的布样都有时兴的年月,这云锦布,待回去后好好打听,看它到底是何年所产。还有这布上的绣样,又是何线何针法,都找人打听打听。”
梁京郊外的鹤壁,戚家宅子。
里里外外都是宫中守卫巡逻,看守得很紧。
尤黛娥的日常就是负责给尤秋柔送饭,再打扫院落。几日前她外出采购过食材,给尤秋柔的碗中加了一些肉糜。
浮沉之前说过,只要她待够一年,就能出了这牢笼。
尤黛娥一直记得这话,只有熬过这一年,她也算是重获自由身,这样就能和征儿相见了。
提起征儿,她还是担忧。
自尤秋柔获罪后,整个与之有关系的人全都获罪了。她也是被连夜送到了此处,并未见到征儿,她也不知征儿在何处。
有没有吃饱。
有没有穿暖和。
尤黛娥叹着气,轻轻推开那扇门。
被关在深宅内的尤秋柔,此刻已成了废人。
她被鞭打了二十日,刑罚刚刚挨过。她的下半身已再不能动弹,血肉模糊。
尤黛娥有时来不及换被褥,她的吃喝拉撒全在被褥上。
她骄傲了一辈子,如今看着自个这般模样,她的心都烂了。
尤黛娥是个不讲究的人,她一辈子粗糙惯了,伺候起尤秋柔也很是粗糙。
尤秋柔这几日挨了打,已然是再说不出话了。
但她一直记得,那日褚敖来此处看他,走时趁其不备,悄悄说给她的话。
“阿娘一定要活着,儿子一定会想法子救您出去的,您一定得活着!”
就是这话,支撑着尤秋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