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征儿的秘密(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2465 字 1个月前

别的道理浮沉也懒得说。

她看外头天色不早了,刚起身,又被跪在下方的征儿喊住,“贵人的鞋脏了,小奴给贵人擦干净。”

征儿用膝盖挪动到浮沉脚下,他翻出衣袖,擦着浮沉的翘头鞋。

浮沉想挪开,被征儿衣袖口的花纹吸引了。

那是一朵浮花绣的纹样。

浮沉蹲下,摁住征儿的手,凑到眼前。她细细一瞧,伸手摸着那纹样,觉得眼熟。

浮沉努力回想在褚公府见过的东西,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绣样倒是绣得精巧细致,这是你母亲绣的吧?”

征儿礼貌一笑,“回贵人的话,这是一块布贴而已。母亲说这块布贴,是当初包裹小奴的布褥中塞着的。母亲很宝贝它,曾说这是小奴身上唯一带来的物件。有一年冬天雪大,小奴的袖口扯破了,母亲为了护住这破口,索性就把这块绒布,贴在此处了。”

浮沉一摸质感就知这是上好的云锦布。

她听着征儿说这些旧事,心里还是会难过。他身上穿的这件打了补丁的衣裳,看着就不合身。又短又小的,一瞧就是穿了好几年的。

再看他穿的鞋,鞋帮都翻出来了。

浮沉喊来之青,“带征儿下去,把这件衣裳换下来,再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征儿跪下连连叩头。

浮沉又谨慎地多嘴一问,“你今年几岁了?”

征儿:“小奴今年十四岁。”

十四岁。

浮沉的心,稍稍有些不安。

浮沉换下征儿的衣裳,一来是想给征儿换身衣裳,二来是想剪下那块布再看看。这云锦布是梁京所有,这是梁京宫中每年春秋两季送给各府娘子们换季用的上等布料。

每年都不一样,有苏锦、白锦、京锦和云锦。

而这个云锦,恰恰就是公、国二府的配置。

这征儿,是谁呢。

浮沉心思游离,她在竹宅的院内转悠着。院内无人,只有来去脚步匆匆的下人。再往前走,浮沉抬头瞧见在阁楼竹帘下,手握短剑练蹲功的梁骆。

芒山动动他的手,再摁摁他的肩,“六皇子这蹲力不错啊,剑法也舞得妙,这三等臂力蹲力都可过关了。”

梁骆松手,揉着肩,“还是芒山哥说话实在,书元大哥好像从不放心我,总是让我练。今日出宅去州上处理公务,我也可以跟着一同去的。离梁京时父皇就说了,竹贤的事很乱也很杂,让我跟着大哥长长见识的。”

芒山:“六皇子,我家公子是怕您受伤嘛。”

梁骆站在阁楼,透过树杈看到了下方的浮沉,他行了男子周礼。

浮沉浅浅笑着。

她感叹良多,征儿和梁骆都是十四之龄,却因命运的不同,过着如此迥然的生活。

浮沉第一次觉得,投胎也是要看运气的。

过了晌午后,竹宅院内起了风,婢女说每年这个时候就是落雨最多的时候。正说这话呢,小雨又如期而至。

达道和达识骑马到了宅门口,达识一脚刚迈进去,就听门外穿着雨衫的小厮来报,“二公子,云鹤姑娘在河道遇险了。”

浮沉一听赶忙出去,被达道拦住。

达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再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朝前拐去。

达道一脸了然。

浮沉一脸懵。

达道一笑,“若无遇险,识弟又怎会所动呢?”

这话立马点明了浮沉,“哦哦,我知道了,云鹤公主这是故意的对吧?”

达道挽着浮沉的手进了屋子。

他脱掉雨衫,浮沉顺手挂在衣屉处,又给他换了新的短衫,擦着他脸上的水。

之后,达道坐在蒲团上,浮沉拿来一块绒布给达道擦拭着发梢,“这竹贤多雨,四处都是湿地,瞧着农作物也不好栽种。”

达道懒懒地,把头埋在浮沉腰间。

浮沉擦完,与达道一并坐下。

达道:“水多,灾也多,有些事翰林院那边动动手指就能解决,但识弟不想让我参与太多,我也再没多问。只给他拨了几个能用的人,不日便会来竹贤。其余的事,就看他的能力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寻到法子的。”

达道揪揪浮沉的脸蛋,“这次是带你来竹贤散心的,等雨停了,带你去吃竹贤竹筒饭和竹糕,还有竹叶饮子。我的娘子在梁京内宅这些年,从未自由过。如今嫁给了我,便不用再拘束了。”

达道开开心心地笑着,浮沉歪头调侃他,“那就有劳夫君了。”

达道猛然想起恋心,“对了,母亲从宫里出来时带了一个叫恋心的婢女,是莺贵妃赏来达国府,我虽不知是为着什么,但我什么都没管,就替你发落了。”

浮沉一愣,“发落?”

达道点头,“是,发落了。让芒山在来竹贤的半路上卖了。”

浮沉都惊掉了下巴,“你就这么把宫中的婢女卖掉了?”

达道一挑眉,“是。卖掉了。你是不知这其中的根源,后宫女子众多,这些娘娘们为了争宠和固位分,与前朝牵扯甚多。我怕你身边有宫里的人监视,更怕宫中对你不利。不管她是好是坏,能进达国府的门,都休想进我暮兕厅的门。”

达道摸着浮沉的脸蛋,一脸疼惜,“娘子在丰乡和褚家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如果娘子在达国府还要瞻前顾后,那嫁给我,又有何用。我不就是你的一座山,给你挡住这座磨难的。”

听着达道说这些,浮沉愧不敢当,“你是我的山,那我又是你的什么。你为我挡磨难,我却利用你,为自己赢得这些二功和名利,全都是虚无的东西。”

达道挡住浮沉的嘴,一脸宠溺,“娘子三岁时就收走了我的心,那一颗小石头,足以照着一生了。如今你就是我人生路上的长明灯,只有你这盏长明灯,才能让我永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哟哟哟……”

屋外,芒山酸溜溜地站在一处,“哟,公子现在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咧,一点都不害羞了,看来我的任务已完成,再无用武之地了。”

达道不仅没松手,还恬不知耻地索性一把扯着浮沉坐在自个腿上,示威性地抱紧浮沉不松手。

芒山见状,一把捂住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芒山也是个小机灵鬼,见达道开心浮沉也在,赶忙上前开口,“公子您不能只顾着找您一个人的长明灯,卑职这几月睡眠不安稳,缺的就是一盏长明灯啊。”

达道指指宅门外悬挂着的灯,懒懒道,“喏,外头挂着的,随便挑。你若是都看上,咱们就把这青瓦墙上的都带走。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再睡眠不好的。”

达道调侃,芒山乐呵呵地挠头,“公子就会取笑我,咱家达夫人肯定知道卑职所说的长明灯是什么?”

浮沉一笑,“你要我把夏至给你。”

芒山的眼神发光,“是,夏至姑娘就是卑职的长明灯啊。夫人有所不知,卑职与夏至姑娘,已私下见过好多次了。”

“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浮沉答得坦然,倒是让达道有些意外。

他怀中抱着的娘子,心性豁达,当真是无一丝惧怕之事。

她为怕日后被拖,当面拒绝自己的姐姐。

她不怕有人议论,也不怕这些事会伤到自己。达道想,可能浮沉最怕的不是这些人情世故,而是真的会有一日被拖累吧。

人情世故。

姐妹情义。

若是真的好,那就是如虎添翼。

若是真的不好,那就躲得远远的。

免得日后,狗急了咬人。

三日后雨停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达道带浮沉去了竹贤小镇,同行的还有梁骆。

三人马车内,梁骆与达道在走棋,浮沉缩在一处静静地看着。浮沉怎么瞧,都觉得梁骆不像是雲宸妃能**出来的孩子。

他虽是皇子,却知民间疾苦。

两日前竹贤大雨,梁骆与达道一起去河道救人。当时地处河岸的柳树倒在河中,砸到了一个妇人。

河水急蹿,是梁骆危急下扔下绳索,钻到岸边,不顾危险地救下那妇人。

他把来时自个身上唯一的贯钱袋都给了那妇人。

他调拨粮食,跟着达道里里外外地忙活。

这些事,当真足以见胸怀。他知疾苦,懂道德,做事心存善念。且从不嫌弃贫家。

他与宫中那些锦衣玉食的皇子们完全不同。

浮沉回过神,一盘棋已毕,梁骆会主动收拾好棋盘,“我是侥幸,险胜大哥。嫂嫂在侧,大哥就分心了。”

他还会谦虚,即便真的是他棋高一筹,也表现得自个很谦虚。

浮沉瞧着六皇子,只觉得他当真是有独当一面之感。

到了竹贤镇,这里与梁京不同,暖锅子遍地都是,这里也被湿地环绕,四处都能瞧见小客船和石桥,还有沿路摆着的暖锅子。

浮沉第一次发现,原来竹笋都能做暖锅子吃。

达道买了一堆好吃的,他专门多拉了一辆马车给浮沉载小吃。沿路凡是浮沉瞧着想吃的,每样五十种,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整个马车。

有竹筒饭、竹叶糕、竹叶香饮子,还有各类花糕和玫饼。

浮沉埋怨达道对她完全是喂猪式的投喂。

达道心满意足,越买越多。

浮沉戴着长帷帽,与之青在街面上走着,“今日趁着外出,你去打听一下,竹贤贺家是何府,府上是做什么的。最好能打听到这贺家十几年前,有没有别的旧事。”

之青点头。

她戴着帷帽,钻进了巷子。

浮沉觉得竹贤最有趣的就是这四处的湿地,若是能栽种荷花在此,夏日定是十分好看。

梁骆:“嫂嫂不知这湿地是栽种不出荷花的,这里不产荷,只产竹。”

浮沉好奇一问,“梁骆弟弟也是第一次出门,怎的这些地形之事,竟知道的如此多?”

梁骆挠头笑笑,“我在宫中无趣时,就会翻看郑中和大人攥写的《全梁录》,百物有百地。百地又适百物,随天而生,随土而眠。这世间万物,一草一木,都有定数和法则。”

梁骆的言谈让浮沉越发佩服了。

这小弟弟,在她眼里,简直就是通古今、知万物的存在了。

浮沉连连夸赞梁骆。

梁骆被浮沉夸了,他一脸娇羞地笑着,“嫂嫂莫要夸我了,其实我胆特小,我怕鼠。”

浮沉一脸欣喜,“我也怕啊。”

“真的呀?”梁骆也一脸欣喜,“不瞒嫂嫂,每次我说怕鼠时,他们都会笑我胆小。”

浮沉也不知怎的,这梁骆在她跟前时,她就一直都想问,想多了解他,“那你可喜欢吃什么?”

梁骆脱口而出,“酥肉!”

达道走在前面,一听“酥肉”二字时,也一脸兴趣地多嘴,“六弟,你索性搬来我府上,与你嫂嫂一起过吧。”

浮沉:“我也喜欢酥肉,我外祖母说,我母亲爱吃酥肉,所以我也爱吃。”

浮沉眼圈红红的,达道察觉到异样,上前轻轻攥紧她的手。

梁骆:“我母妃也爱吃酥肉。”

浮沉对眼前这个孩子,莫名多了不少好感。

马车回宅已是落日时分,之青乘坐的小马车晚一些到的宅子。

之青在竹贤镇子转悠了一天,并未打听到竹贤贺氏一脉,“我问过竹贤镇的老人,说这竹贤镇子很小,没有贺姓。就连竹贤外的涂山底下也没这个姓氏。”

“没有?”

浮沉觉得奇怪,“征儿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他定是早就探查过了,既然知道没有,为何还要说以找贺家为由来留在此地呢?”

浮沉一脸的不解。

再说梁京的孟远府内,窦氏和孟老爷子的天都塌了。

手握这租赁的地契,真是苦不堪言。

孟瑺在外游历几日回来,得知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后,他更是因身子一病不起。

浮漪被窦氏关在屋内不能出门。

如今,她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夫君懦弱、自个被看不起,甚至羞辱的真面目。

窦氏放出狠话,浮漪若是想不出法子,就一直关着。

窦氏倒是不怎么急,在她看来,她把浮漪完全能拿捏在手中,这租赁一事,浮漪定会能想出法子来解决的。

而浮漪呢。

她早已心灰意冷,面对孟瑺的花心和窦氏的瞧不起,她紧紧攥着那瓶药膏,已全然没了要在孟家待下去的心思。

既然是孟家待她这样,那她何不,拉扯上孟瑺做垫背的呢。

这一瓶药膏,或许真的能救她出苦海。

浮漪喊来之兰,眼神淡然,“之兰,若是我和离了,你还会跟我吗?”

之兰错愕一惊,“姑娘要做什么?为何要说出这二字?”

浮漪冷笑,“五姑娘是不打算帮我的,那个五妹夫更是拿话来框我。他们都是歹毒之人,他们自私自利,又怎会真的帮我。自我嫁到孟家,我被婆母看不起,我当初拼死一心想要嫁的人也对我不理不问,我还待在这,图个什么?”

之兰蹲在那,握住浮漪的手,“姑娘,奴婢一直都在想,若是您真的和离了,或许又是一条出路。只是这孟家,如今明园不在手中,又怎会答应您和离?若是您真的想走这一步,奴婢会想法子去找三姑娘的。不瞒姑娘,当初您出阁时,三姑娘就曾嘱咐过奴婢,说您若是有一日真的在孟家过不下去了,让奴婢劝您和离。”

浮漪的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三妹妹,我原本还错怪她心狠,没想到,只有她记着我这个姐姐。”

浮漪咬牙,眼睛坚韧,她握着手中的药膏,“可我和离也没有那么简单,我会让孟瑺,这一辈子都没法再寻花问柳,我要让他当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