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孟瑺的龌龊(1 / 1)

浮沉传 凉子姑娘 3073 字 1个月前

正月十六早起,浮滢与浮漪一并去白次府看浮沁。白府用闺礼款待了。浮漪把自个在孟府的事一一说给大姐姐听。浮沁没有浮滢那么话痨,只把给浮漪调理身子这一件事记在了心上。

浮漪是等来了浮沁寻的郎中开好药方子才拿着回孟镇的。

她一路忐忑,生怕回府真因为这药膏惹了事。刚到孟镇,落起小雪。这里四面环山,冬日冷,夏日凉。

马车斜靠在府门外,刚下了马车,未曾见接她进门的小厮。浮漪探脚进去,只见府中瞧着并无什么大事。她先去正厅回了话,把梁京带来的物件一一盘点,交给窦氏。再瞧着窦氏看着这物件时的喜色,心多少是收回一点。

窦氏翻着册子,一脸笑意,“梁京到底是好,你看这公府回的礼,都是贵重之物。这些我们在孟镇哪里见过。浮漪,你有没有向你父亲打听咱们何时能搬去梁京?”

浮漪问过,褚槐的原话是后半年。

但浮漪还是留了心眼,“父亲说他也不知,待年过完,再回宫打听打听。”

窦氏收了贵礼,对浮漪的态度也客客气气的。

浮漪在正厅说了会话,立马一溜烟回了内院的涟漪轩。只见婢女在收晾晒的干花叶,见她行了礼,瞧着都很平静。她故作舒缓地抬脚进去,“夫君,你娘子回来了。”

没人。

浮漪一愣神,之兰匆匆上前,“娘子回来啦。”

她一把拽着之兰往内厅后走,“官人呢?”

之兰神秘一笑,“娘子,公子在主屋睡着呢。自您走后,公子只去过妾室院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是身子有些困。这一睡就是好几日,期间还起来嚷着要喝白露粥。”

浮漪想起浮滢的嘱咐,神经紧绷,“就一直这么安分,再无别的事?”

之兰点头,“对了,那几个妾也来过,勾搭着公子去她们院里,结果公子还发了火,说是哪也不去。”

稀奇稀奇真稀奇啊。

浮漪赶忙进了主屋,只见孟瑺躺在睡榻上闭眼养神。

她轻脚上前,戳戳他,“夫君?”

孟瑺醒来,揉眼,“娘子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我可是哪都没去,就只待在这屋。你若是不信,去问之兰。”

浮漪靠在孟瑺肩处,“我信我信,这几日我不在府中,委屈官人了。”

她靠在怀中,试探问孟瑺,“我瞧官人看着气色也好,像是好好舒缓了一下身子呢。”

孟瑺无奈推开浮漪,端起盏茶连饮几口,“别提了。”

浮漪装作不知的一愣神。

孟瑺随即尴尬笑笑,“不过娘子回来就好,这新妇进门头一年规矩是多了些。十五一过,再就没这些规矩了。”

浮漪笑着给孟瑺倒茶。

此时她心里不知偷着乐了多久,这瞧着孟瑺也好好的,气色看着都好了不少。方才他未说完的话,定是那药让他不行了。他觉得丢面子,才躲在主屋,连送上门的妾都不见了。

这可真是神药啊。

本来她来时,浮滢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一回府就将那药丢了。可现下瞧着,这府中的事只有她最清楚。这药万万不能丢,放在她跟前,能以防不测。

再者,浮沁让郎中开好的那调理方子,她需尽快寻药开始调理了。

再耽误下去,她怕孟瑺这边拖不住,更怕那妾室院里的狐狸精。那一个个的见缝插针,瞧着她不在都敢来主院明目张胆地勾搭了。浮漪心里憋着心思,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好好折腾折腾那妾室院里的贱婢。

在褚公府浮滢与她说的那些话,浮漪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此时的她,已有了自个的盘算。

再说尤秋柔,在望月轩禁足,也算是过了一段清静日子。她近日穿的衣裳都是素衣,后厨送来的吃食也一点荤腥都不沾。外头若是雪天,她就倚在暖炉前饮茶,时不时提笔练几个字。若是晴天,就让下人把躺椅挪出去,摆在阁楼上,看着梁京,看着游河。

在褚公府多年,她好像从未有这般清闲的时候,身心放松,确实是舒坦。

浮淰被送去老宅,前些日子她每每想起还很难过,近日吃了几日素食,念了几日佛经,猛地一下就想通了四个字:尘埃落定。

浮淰尚未及笄,性子出挑,虽是饱读诗书,礼仪规矩都会,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加之在宫中几年,没能与内宅打交道不懂盘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她身边养大,将来怕还是当庶女的命,谋不上后路,也给不了她多一份的依靠。

送去老宅,没准还是个好去处。

丰乡不比勤偣,丰乡那穷地方尤秋柔瞧不上。勤偣是宝地,离梁京近,梁京这些国府们的老宅子大多数都在勤偣。那些祖父祖母辈的,也都在勤偣过着清闲日子。褚祖父就在勤偣,浮淰去了那,跟着褚祖父几年,没准还真能养养性子。虽说浮淰走时她挨了打晕倒,没能嘱咐她几句。但她还是很信这个女儿,知道她会懂攀后路,谋前程的巴结祖父。等将来长大,再学学浮沉当初回梁京的神气。

想起这,尤秋柔是屁股也不疼了,吃嘛嘛香。

她禁足这些日子,褚敖一次都没来过,恪守本分的不与她有一丝牵扯。常去闵国府的学堂读书,谈吐上与褚槐也能说上话。她很庆幸褚敖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生怕自个被禁足,褚敖再去给她求情,又惹到褚槐。

现下瞧瞧,褚敖确实心思缜密。

尤秋柔心境平和,饮茶,再躺下。

飘了雪,她问婢女要来汤婆子抱在怀中,也不进去,就在廊下赏雪。

这好景致,被隔壁湪汐轩一阵婴儿的哭声给打破了。

这是要她命的哭声。

每到夜里,她都是忍着这哭声熬过去的,一次又一次。她受够了,攥起拳,一拳砸向青瓦墙,“谁能让这小贱蹄子别哭了!”

她微微颤手,咬着牙齿,像是已忍了多日,一点都不耐烦。

身边的几个新来的婢女也已经习惯了。湪汐轩的那可是孩子,常常一到夜里就哭,这位尤娘子但凡听到一点声音,就像是疯了一般地在屋内转悠。

尤秋柔听着那钻心的哭声,方才自个给自个建起来的信念又瞬间坍塌了。

是啊。

还有那个狐狸精在。

曲若屿与浮沉联手诓她入局,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小娃娃竟然是她当初一车一车的滋补品给养大的。浮沉将计就计,早就算到一旦那肚子是她认为的伪造假孕,她必定不敢再滋生别的事。故而她才这样小心呵护。谁曾想她的小心呵护,竟让曲若屿混着混着就混了个儿子出来。

天算不如人算啊。

褚敖虽是嫡子,可妾生的这儿子,将来长大,也有一半继承权。也就是说褚公府原本都是褚敖一人的,可有了这妾生的儿子,这褚公府,也有小一半是给他的。在尤秋柔眼中,这就是不公平。

明明都可以是褚敖的,哪怕褚岱长大分走一寸,都是挖她的心。

她忍着无奈,忿忿不平。

紧闭的轩门推开,一个穿粗布衣的妇人脚步蹒跚地进来,从廊下速速绕过。到了尤秋柔跟前,她双膝下跪,俯身跪地没抬头。

尤氏一愣,不知是谁。

那妇人慢慢抬头,尤氏定神一瞧,只见她皮肤粗糙干裂,左脸隐约能看到烫伤的印子。穿一件黑色连体粗衣,腰间绑一条黑罗带。这样貌一眼瞧上去很是陌生,可她弯腰再细细一瞧,疑惑一问,“你是……刘女?”

这妇人,正是一直在后院做了多半年粗活的刘女,“娘子,是老奴,老奴回来了。”

这一开口尤秋柔断定她就是刘女。

多半年不见,再见时尤氏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可她脸上却云淡风轻,毫无波动,“你在后院是粗使婢子,怎得今日倒回来了。”

刘女老泪纵横,忍着哭腔,跪在那不敢抬头,“是老爷今日特意让人传唤老奴来望月轩伺候您的。老爷说您要禁足半年,说担心给您安顿的这些新人伺候不周,毕竟是半年,就让老奴来了。”

刘女慢慢抬头,胆怯地盯着尤氏,“娘子您都瘦了,半年还远着呢。老奴您使唤着顺手,老奴体格好,什么事都能做,就让老奴在望月轩伺候您吧。等半年过了,您再赶老奴走。”

眼下确实也没个可用的人,那晚事一过,褚槐把她从私宅调来的那几个老妈妈都变卖了。这望月轩如今都是新人。她挪步进了内厅,“你随我进来吧。”

望月轩内厅,尤秋柔坐在床榻边,刘女跪在她跟前。

许久,尤秋柔才开口问,“浮漪出阁那日,我让你派家臣去医馆楼为的是捣乱。可不知为何,这捣乱竟成了明目张胆的捣乱。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向来做事眼明心亮,从未出过大差错。可这事,我思来想去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女早就想解释这事了,当初事发生后,尤氏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跪着上前,“娘子,那日的事老奴一直都记着的,从来都不敢忘。那些家臣是咱们在府外的私臣,交代事时都是给了银子的。我再三叮嘱,假借商贩名义去闹就是,万不可提褚公府任何人。他们的底细只有咱们知道,又从未来过褚府,按理说底子干净好用。可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糊涂事。那事惹得娘子您挨了打,老奴在后院做粗活时一直惦记着您的伤,也惦记着如何替娘子您分忧。数月前,老奴跟着外出做采买的老妈妈出府,去过一趟僻镇,在僻镇见过去医馆闹事的那些家臣。他们是黑户,不能再入梁京,便在僻镇做小商贩。老奴把当初刚来府上娘子赏的白银缠丝双扣镯给了他,他才说了实话。”

尤氏一愣。

刘女:“原来这家臣,半道是被一个身穿云鹤绣花衣裳的姑娘给截胡了,说是娘子您的吩咐,计划临时有变,让明目张胆地提咱们公府名去闹腾。那家臣还说,那姑娘还拿着娘子您的管家腰牌,他们才信了的!”

尤氏猛地一慌,“云鹤绣花衣裳的姑娘?”

她细细想来,到底不知谁穿过这衣裳,还有她的管家腰牌!

这事太大了,那管家腰牌她不戴时,可是随时都搁置在她妆台屉子里的啊。尤秋柔越想越后怕,到底是谁能这么大胆子,敢把那腰牌拿走。

那日府中混乱,她早已忘了这些细事。

刘女也摇头,“老奴也不知是谁,这事老奴一直压在心里谁都没说。老奴知道是老奴办砸了事,可老奴也想赎罪啊。这些年跟着娘子从未离开过,心里难受。”

尤秋柔弯腰,搀扶刘女起来,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拍拍她的肩,“事都过去了,既是回来了,就小心伺候吧。还有你这衣裳,这布料也太寒酸了。快些回去换好衣裳。你的那些旧衣裳啊,我都给原封不动地放着呢。我就知道,你这老家伙准会回来再伺候我的。”

尤氏一笑。

刘女也含泪破涕而笑,“娘子,有您这话,老奴这辈子就够了。”

她再行礼,要退下时,又速速回来,“娘子,湪汐轩出事那晚,我瞧见立浮轩的之青,抱着竹篓往望月轩放过黑鼠。那晚我刚好是给曲姨娘烧水添柴的,端着水盆到轩门跟前,再将水接给里面伺候的二等婢女。回去时看见的,当时觉得纳闷,现在想来,五姑娘这是有备而来。”

“这些我都知道,”尤氏缓口气,“现在我禁足不能出去,你也来了,咱们来日方长。这些事,好好盘算。”

她拽住刘女的手,一脸认真,“既是你来了,待过些日子老爷年假毕,你得想法子与宫中那位娘子取得联系。问问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再说说我的困境。对了,还得再问问那包枝桠粉到底是有何用。”

刘女点头,退下。

尤秋柔看着刘女,多少有些放心的。

可刘女说的那姑娘,她压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急不急,反正这半年,足够她查了。

过完年,褚槐还有七日年假就完了,他开始给浮湘物色新姑爷了。

闵国府闵瞻,达国府二公子达识,还有郭国府和几个公府公子,都在褚槐的盘算之类。随即再一想,浮湘到底是庶出,没有母亲娘家可以傍身,出嫁时的嫁妆他也备不了太多。又遗憾地把国府公子划出盘算,开始在公府身上下功夫,认真挑选了。

褚槐挑来挑去,挑上了刚升进翰林院的医官世家容公府嫡二子容亦铮。

这个容公府,早年是容次府,因大儿子容亦赫娶了平京府谢家嫡女谢伊行,这才得以跟着升迁的。

梁京城只有一家平京府,是早年先帝特封府邸。平京府也是世代医官,先帝在时,谢老太太曾施过一针救过先帝命。先帝感恩,特单独立了平京府给谢家。

容亦赫与谢伊行青梅竹马,同跟一个师父学医长大。

到了年纪,两府联姻。

也算是梁京城医学世家的联姻。梁帝以仁孝治天下,也很敬重医学世家,这一联姻,也将容次府升为容公府。

这从方方面面考虑,容公府确实值得联姻。褚槐一脸满意,盘算着等假收了,如何让浮湘与这位容亦铮彼此认识。

浮沉在立浮轩听了这事,倒觉得这个容公府也很是适合浮湘,“四姐姐的性子,嫁去医学世家倒也不错。不过,就看这位容公子能不能瞧上咱们这位与二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四姐姐了。”

月儿纳闷,“四姑娘心术不正,还害过姑娘。姑娘心真好,还盼着她能嫁得好呢。”

浮沉一笑,“咱们这公府出阁了三位,都是低嫁。眼下我得指望着四姐姐不说是高嫁了,平嫁就行。好歹我是跟在她后头的,她嫁得太寒酸,我这跟在后头的,也不好收场呀。”

正说着话,之青从门外兴奋的跑进来,“姑娘,姑娘,姑娘,达公子回来了。”

“什么?”

浮沉猛地站起。

之青笑盈盈地进来,“我在护城河那边看到芒山骑马回来了,不是一个人,是随队列回来的,现下已进宫了。”

浮沉一愣,“队列?他怎会随队列回来,又不是去打仗的……”

浮沉按捺不住激动,听到之青说芒山回来了,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自达道走的那日,她的心就跟着去了丰州。

眼下,她稍稍收回算是半个。

她知道,达道回来,定会想法子来传话给她报平安的。浮沉喜滋滋地立在立浮轩门前,一直盯着来传话的小厮。从早起等到入夜子时,还是没听到。

她缓缓神,想着定是累了,明日总能等到的。

第二日,她又跺脚在屋内一直等着,连吃口饭的工夫都舍不得离开。

可眼瞅着都过晌午了,还是没等来。

倒是等来了褚槐:“你收拾收拾,戴上帷帽随我出去一趟。”

浮沉着急,“去哪?”

褚槐:“去通宫里的南门前,早起设了路帐。丰州有一伙叛贼,陛下年前就出了兵去剿,现下已都回京了。各府设路帐,迎胜者回乡。”

原来暗门行事是暗中去,事成之后再借着别的名义回来啊。

浮沉来不及换衣裳,戴着帷帽上了马车。

果然各府都有路帐在两侧,还有梁京百姓。浮沉跟在褚槐身后,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半个时辰后,一队穿铠甲的人骑着烈马缓缓走来。百姓鼓舞欢呼。

浮沉踮脚四处寻达道,不见人影。她在人堆里瞧见了站在护城河旁的芒山。

她趁褚槐不留意时,让之青去给芒山传了话。

没多久的工夫之青回来,小声道,“芒山在镶瑛巷。”

好。

浮沉琢磨着,继续踮脚寻达道。可到了最后,她都没能再瞧见达道。

心里一阵难过。

与褚槐一并回去,到了府门外,她见褚槐径直去湪汐轩的工夫,趁机溜出来,在镶瑛巷的青瓦墙下,寻到了芒山。

“你家公子呢?”

浮沉略微着急。

芒山咧嘴傻呵呵地笑,“早回府了,我家公子还托我今日寻个机会,来给您报平安呢。”

“丰州的事都解决了?他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芒山再傻呵呵地笑,“自然是没出事的啊,好着呢。”

不对。

今日的芒山很规矩,不与她说些旁的,也不张口就问夏至。

浮沉隐约觉得不对劲了,芒山方才的眼神都是躲闪的。

她再逼问,“你说实话。”

芒山摊手,“瞧姑娘说的,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公子昨日与我一同回来的,现下已在府中了。”

“芒山,”浮沉急得都要哭了,眼圈红红的,“你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芒山站在那,看着浮沉,再也憋不住了。

他强忍的泪一滴滴落下,“扑通——”跪下,再也没忍住,放声大哭。

他害怕引来旁人,又咬着自个的胳膊,跪在浮沉跟前,哭得身子颤抖。

浮沉心慌了。

她稍稍弯腰,心疼地拍拍芒山的背。

芒山抬头,哭得一把鼻涕,话都说不出了,“五姑娘,我家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