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至此,一切明白了,心道:当年燕山上的仙狐炼丹穴,果然荫庇一位绝顶聪慧的奇女子降临世上了!她心中已对钟离春这女娃儿充满亲切感,她凝望着她,含笑轻声道:“春儿!你试想想,是否曾经见过我了?”
钟离春想了又想,终究摇头道:“姑姑你美如天仙,一定是仙女下凡了!春儿怎会见过你?”
九天玄女一听,不由暗暗点头,心道:她虽然是当日那仙狐荫庇降生人世,但毕竟是再世为人,那仙狐的一点灵根,已完全与这仙狐炼丹穴之女融化了!她明白这点也就不再去深究,也不会再在钟离春面前提及此事了。
钟离春见九天玄女沉吟不语,忙道:“姑姑啊,莫非春儿说错了么?你生气了么?”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道:“姑姑怎会生气?你与姑姑果然是初次见面嘛!你带姑姑去见你的师傅好吗?”
钟离春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道:“好呵!姑姑,春儿立刻带你去!我猜师傅之意,他也很想与姑姑你相见嘿!”
钟离春说罢,转身就走,那白狗儿早已汪汪地欢叫着,跑在前面,引路去了。钟离春刚走了二步,忽然又扭转身来,向俩师哥道:“大师哥、二师哥!你们也同去见师傅吧,趁师傅高兴,求他赠一粒运转乾坤丸尝尝,岂不妙哉?走啊!”
师兄弟甲、乙,听小师妹这么说,虽有点怕见师傅,但到底抵受不住运转乾坤丸的**,便叹了口气,惴惴不安跟随众人走上前去。
钟离春紧随前面的白狗儿,九天玄女等众人则尾随钟离春,一行人直向前面的山崖走去,不一会儿,便见山崖上,露出一个洞口,山洞上的石壁,刻了出云洞三个大字。
钟离春伸手一指山洞,对九天玄女道:“姑姑!师傅就在这出云洞中啦!”
钟离春话音未落,山洞中忽然冉冉从里面飘出片片白云,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出云洞。
更多的是,那白云似有灵性,因为此时功力深厚之人,当白云擦过眼前之际,耳边便听到一阵吟诵声音。
“……至哉坤元,万物滋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贵客如朋,今应至矣!”
吟诵声丝丝入耳,九天玄女、仙琴老人、魔笛老祖均听得异常清楚。
魔笛老祖与仙琴老人面面相觑?仙琴老人目注九天玄女微笑不语;魔笛老祖却忍不住道:“又来一位打谜语的人物了!静儿,你只怕遇上对手啦!”
九天玄女却微微一笑道:“这并非谜语,而是易经中坤卦,此乃吟诵之人所卜,其中已隐示我等光临矣!”
魔笛老祖奇道:“怎么说?”
九天玄女道:“前面五句,乃论述目下的天机大势,以及解救行道之法,过于深奥,暂且不说。后面一句,道: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岂非已把其因死而引来我等的事透示出来吗?因此道乃终有庆也!”
魔笛老祖怪笑道:“好!好极了!幸亏有静儿你在此,否则老夫必被这等玄奥之语活活闷杀了!但不知洞中之人,是否欢迎我等光临?”
九天玄女笑道:“已示其意,无任欢欣!”
魔笛老祖又奇道:“怎么说?”
九天玄女道:“安贞之吉,应地无疆。这一句岂非道我等光临乃吉祥之兆,既然是吉祥,那便是无疆界所限,随意进去便了!”
九天玄女话音未落,出云洞内又传出一声如云般的缥缈之音道:“易之坤卦,乃大地万物之要旨,当世能如此精解者,惟姑娘一人而已……请进,请进,贫道恭迎姑娘大驾……”
这一声连钟离春也听到了,她向九天玄女格格一笑道:“姑姑!师傅在赞你嘿!奇也,奇也,这是师傅第一次称赞人也!”
九天玄女也不犹豫,领先大步走入出云洞中。钟离春格格一笑,紧走两步,与九天玄女并肩而进。那师兄弟甲、乙二人,无奈也硬着头皮跟在后面。魔笛老祖哈哈一笑,执着仙琴老人的手,也一道施施然而进。
走进洞内三尺,原来另有石级向下,走下石级,眼前突地一亮,光线不知从何处透进,把宽大的一座修真洞照得敞亮。
修真洞的正面,架着一座铁铸丹炉,丹炉前面,一位长耳大目,广额疏齿,方口厚唇,额上有三五横纹的道者,正坐在蒲团上,低眉垂目,默运打坐。从表面看,谁也不知他的年岁到底有多长。
“师傅!客人已到啦!”钟离春似乎不怕这位道者的威容,娇憨叫了一声道。
师傅连眉也没抬,便道:“进洞皆有缘之士,请坐,请坐。”
九天玄女微笑道:“魏先生,洞中惟蒲团一座,先生已先占用,人客尚能坐么?”
道者原来便是钟离春三师兄妹的师傅魏伯阳,只见他一听九天玄女之言,忽地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有缘之士,自然便有可坐之位矣……”他说着,右掌斜伸而出,向四下一招,又向四下一个回旋掌,但听呼呼的一连响了三声,闪电般已飘来三块东西。
九天玄女、魔笛老祖、仙琴老人三人眼前一花,三物已平平落在身前,原来是三块如凳状的石板,不多不少,各距三人的脚前半尺之远。
魔笛老祖不由怪笑道:“老道,你弄甚玄虚?这石板稍偏半尺,老子的脚岂非压扁了?这又岂非自家进洞自招石头砸自家的脚么?”
魏伯阳呵呵一笑道:“既有缘进洞,自然便有位子坐,若无缘进洞,那老兄台的脚早扁了,又岂能进得洞来?”
魔笛老祖被这番似是而非、半明半白的道家之语弄得一怔,心中老大不服,偏又无从辩驳,不由怪笑道:“不妙!不妙!我魔笛老祖又碰上一位打谜语的!三十六着,我老祖走为上着也!”
魏伯阳微微一笑道:“老兄弟怎的便欲走了?”
魔笛老祖苦笑道:“你老道有所不知,我老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等打谜语的法宝!连人家的骨缝之秘也可以洞悉,与这等人打交道,我老祖岂非吃定大亏了?一位打谜语的静儿姑娘已够我头疼的了,何况再添一位老道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九天玄女忽然接口道:“魔笛前辈何必惊惶,这位魏先生乃厚道之人,他虽已洞悉你的难言私密,但也决计不会轻泄人前。”
魏伯阳一听,眼波一张,瞥了九天玄女一眼,又低垂眉毛,轻声道:“姑娘果然大有来头,但你怎知道我心存厚道,不泄人隐私?”
九天玄女微笑道:“魏先生长耳大目,皆主长寿之相;额上更有达理之纹,乃主通达世情之兆;且方口厚唇,更主不苟言笑,精研于道;综而论之,足断无疑。”
魏伯阳一听,眼皮不由又一张,目中精光一闪,随又轻声道:“设若如此,姑娘尚可判断什么?”
九天玄女呵呵一笑,朗声道:“魏先生以一部参同契闻名天下,书中融会周易、黄老、炼丹三家之长,更独以周易的爻象论析丹汞的成因及效能,不愧为道家丹经尊也!”
魏伯阳此时双目不由一睁,精光烁烁,目注九天玄女道:“姑娘对道家隐秘了如指掌,断非外道中人,是否可告知贫道师承何处?”
九天玄女微一沉吟,暗道魏伯阳乃道家先圣之一,与师门大有渊源,倒不便隐瞒于他,便口微一张,以传音入密的功夫传话道:“实不相瞒,我姓钟名静,师承祁山上清宫老子李耳门下,别号九天玄女。魏先生乃道家丹圣之事,是师傅讲解道学时曾提及的,魏先生望勿惊疑。”
魏伯阳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向九天玄女稽首一揖,道:“贫道有礼了!”
九天玄女大奇道:“魏先生忽然向我施礼干么?”
魏伯一揖即止,重又坐下,以入密传话道:“姑娘既然已知,贫道之丹经,乃源自黄老之学,老即老子一门也,贫道因此亦可算师承老子门下,与姑娘乃同门之谊,是以必须行过同门之礼,才好说话也。”
九天玄女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但也无话可说,心道:自己的确是老子门下,魏先生的丹学,又的确源自老子的道经,这同门之说,似亦并非虚言,呵呵,九天玄女竟与堂堂丹圣做起师兄妹来了!
九天玄女心中转念,不由便对魏伯阳倍添亲切感了。她也不再在客套上纠缠,亦站了起来,向魏伯阳一福,这才含笑道:“魏先生有甚指教?”她这一福,便即承认与魏伯阳有同门之谊了。
魏伯阳恍然领悟九天玄女的心思,他也就不再客气,向九天玄女正容道:“若姑娘不嫌贫道便大胆有事相求矣!”
九天玄女微笑道:“我亦有事向魏先生请教,既然是你先开口,便你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