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的首徒元贞子站在涧边略一犹豫,扭头向掌门人元真子询示一眼,见元真子含笑点头,便不肯堕了本派名头,猛地咬了咬牙,再退后一丈,突然全力冲前,在涧边猛地一踏,身子凌空飞起,向深涧对面掠了过去。
元贞子这拼力一纵,凌空飞渡八丈有余,但距涧边尚有二丈之远,元贞子不由向下面一望,但见深涧下面云雾茫茫,根本不知深浅,摔下去必粉身碎骨,心中不由一寒,一口真气顿泄,身形猛地向下沉去。
群豪中有眼利的,早已失声叫道:“哎呀不好,这小子不知死活,逞什么强?这摔下去啊,只怕连骨头也粉碎了。”
全真教掌门人元真子见状不由大吃一惊,他原来估料凭元贞子的功力,足可飞越十丈深涧,因此答应他越涧而去,用意是向群豪示意,他全真教并非无力夺宝,而是不屑为之,不料元贞子临阵经验尚浅,中途下望,心中一怯,真气顿泄,身形下坠,眼看万难幸免,就算元真子自己出手相救,因相距太远,也根本来不及了。
摧心老魔挺立深涧对面,距元贞子最近,不足五丈,凭他的功力,倒可相救,但他却嘿嘿怪笑道:“这深涧是好飞越的么,若老子出手把你救了,你这小子便可与老子并肩而立,老子这名头岂非被你映低了,不救,不救,老子决计不救,咦!这小子怎的了?忽然竟有如此功力,凌空停住下坠身形?”
摧心老魔忽然低叫一声,他正疑惑间,忽然又见元贞子浑身一振,竟于虚空中奋力踢腿提臂,他似乎已有借力之处,因此这一发力,便又向这面飞渡二丈,终于稳稳降落涧边。
摧心老魔深知有异,连忙运目向对岸一扫,但见一堆岩石后面,一只灰色袍袖闪电般一闪即逝。
摧心老魔登时恍然大悟,咬牙道:“难怪这小子有此凌空借力的功夫,原来是有人出手以真气凌空相助,当今之世,能隔十丈之遥,以真气凌空救人,除了达摩老和尚和大龙潭老怪物二人外,便砍了老子的头,亦绝不相信尚有第三人选了。老和尚既隐身于此,那龙老怪亦必在他身边,可笑两个老怪物,藏头露尾,成何体统,哼,老子非迫你二人现身示众不可。”
摧心老魔在这面咬牙暗恨,那面群豪中,却无人窥破当中的奥秘,暗暗惊赞道:“全真教果然不愧为武林之大派,内功心法之高,独步天下,八卦掌亦天下闻名,就连首徒元贞子,亦竟有此凌空发力飞越深涧的绝顶轻功,当真不可轻视。”
除摧心老魔之外,峭壁之间的昆仑奴,他的目力超卓,又站于高处,场中百丈之内的物事,决难瞒过他的耳目,因此他亦发觉对面岩后,有人以真气遥隔十丈救了元贞子一命,他不由暗道:当今之世,谁竟有如此通玄功力,为甚此人隐而不出,莫非意图乱中夺珠么?
全真教掌门元真子却有自知之明,而且心胸豁达,他目睹爱徒死里逃生,暗地松了口气,忽地向四面拱手一揖,高声道:“贫道自忖本教并无此绝顶神力,未能遥发真气相救,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敝教门人,贫道在此先行谢过,并请现身相见。”
元真子以真气送音,轰然四射,于四野中回响,群豪中不但名门正派方面茫然回顾,邪魔外道亦人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谁也不敢相信,当今之世,有人竟如此绝世神通。
元真子正欲再问,就在此时,他耳中忽然传入一缕尖音:“道长心胸如此豁达,又何必苦苦追索此中缘由呢?自古佛道本是一家,老衲念在武林一脉,偶然出手,举手之劳,何足道哉!群山之会,潜伏危机重重,道长何不养精蓄锐,以待解救此武林浩劫呢?”
入耳之音尖而浑厚,显然是有人隔了数里,遥传过来,而且竟然穿越众多高手所布人墙,单独射入元真子耳中,这一份超凡入圣的功力,就连元真子亦自叹弗如。元真子不由又惊又佩,暗道:江湖中有此功力者寥寥可数,岂料华山之巅竟把如此不世高人亦吸引来了,华山之会果然凶险重重。
此时,华山之巅,十丈宽深涧两岸,昆仑奴高站于深涧彼岸的峭壁之上,下面是表示信服者,虽寥寥可数,却混杂了正、邪、凶武林三大类人物,同站信服者彼岸,其状令人惊疑,亦十分有趣。此岸是不信服及无力越深涧者,人数众多,混杂了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单是这一点,便显见华山之巅果然隐伏重重危机了。
因元贞子刚才惊险一幕,华山之巅,群豪不由沉默了片刻,但仅一会儿,南蛮三十六洞洞主便依次上前试相,结果倒有大半退回原地,仅得第八洞洞主屈疯,勉强越涧而立,以示信服。
摧心老魔见了,嘿嘿怪笑道:“你这束兽皮的怪物,刚才挑拨老子杀那小子,怎的此刻也越涧而立,以示信服?”
屈疯笑道:“我虽然是束兽皮的怪物,但亦知天高地厚。眼见老前辈如此高人亦心悦诚服,越涧而至,我这束兽皮怪物自忖连老前辈一招也接不下,用强打斗夺宝是决计不行的了,既然如此,何不先示拜服之意,以图苟存?好死不如歹活。”这话儿说得妙至极了。
摧心老魔见屈疯虽然疯疯癫癫,但疯得十分老实,倒也大合他的脾性,而且他能越十丈深涧,显见轻功也有两下子,心中一喜,也就不再为难屈疯。
此时,华山之巅,群豪中有胆及愿意上前试相的,剩下已不太多。峭壁上的昆仑奴不禁暗暗皱眉,心道:偌大江湖,武林精英千万,难道竟无一位适合授予乾坤珠的人选吗?
就在此时,蝎子帮帮主飞天毒蝎子赤八突然一掠而出,于涧边三尺处屹然挺立,盯着昆仑奴,默然不语。
昆仑奴瞥一眼赤八,但见此人眉心乌黑,双眉毛部如蝎钩,不由暗吃一惊,暗道:眉心乌黑性极狠毒,双眉尾钩如蝎子更是大恶之人,不料此人两者兼备,必定阴狠凶残至极。昆仑奴虽然武功盖世,但他吃过朝廷国师萧吉用毒之苦,对用毒之人心中十分忌惮。
昆仑奴如此判断,心中不由大为犹豫,不知应否如实直道,因此良久沉吟不语。
飞天毒蝎子赤八见昆仑奴默然无语,视他如无物,不由大怒,暗道:这臭小子的神气,必已视赤某人为凶残之辈,入选是决计无望的了,既然如此,赤某便先教这小子尝尝飞天毒蝎子的厉害。
赤八蓦地深吸一口气,身子忽然蹲下,肚腹却鼓胀起来,又忽地如蝎子般闪电转过身来,屁股高翘,迎向峭壁上的昆仑奴。
群豪中年轻一辈的均不知赤八弄甚玄虚,只道他忽然以屁股作面,向昆仑奴试相,岂非可笑至极。
却见飞天毒蝎子赤八突地闷吼一声,原已鼓胀的肚腹一收,一团黑气竟于屁股间尖啸而出,形如蝎子的尾部毒钩,闪电般射向峭壁上的昆仑奴。
昆仑奴虽身负绝顶神功,毕竟阅历尚浅,不知飞天毒蝎子赤八的厉害,见赤八如此动作,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这等武功,当真不可理喻,就算你不服气,也犯不着拿屁股示人,自暴其丑。
就在此时,却突闻摧心老魔大叫一声道:“峭壁上的小子,快快伏下。”
昆仑奴尚不明所以,依然岿然不动。
摧心老魔不由叹了口气,暗道:你这小子,虽然甚有神算功力,但阅历如此浅薄,竟敢独对虎狼群豪,当真不知死活,但此时他就算飞身上峭壁相救,也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好猛提一口气,蓦地掉头,拦腰向直射昆仑奴的黑气拍去。
摧心老魔的掌力何等厉害,闪电拍出,竟后发先至,登时把形如毒蝎钩的黑气撞偏,偏离昆仑奴的方向,在他身侧一擦而过。
不料黑气却如通灵,又如蝎子复活,竟然似被激怒,掉转头来,向摧心老魔疾射而来。
原来飞天毒蝎子赤八施放的“毒蝎神功”,十分厉害,形如蝎子,稍被震动,即会改向,向偷袭它的对头疯狂反扑。
摧心老魔一见,暗吃一惊,心道:这绝毒的蝎子黑气,老子未知是否禁受得住。他不敢大意,连忙又运起八成功力,呼地一掌,向射来的蝎子黑气迎头拍下。
这一掌摧心掌力,乃摧心老魔自保而发,何等威烈。但听砰的一声轻响,蝎子黑气登时被撞得粉碎。毒蝎子赤八此时心意已与黑气相通,黑气被击,他登时如被一股强大的力度撞得反弹而起,屁股向天,飞出三丈。
蝎子黑气被撞得粉碎,犹如蝎子身体爆开,毒液四溅。摧心老魔虽然应变神速,一掌拍出,身形疾退,但依然被一丝毒气钻入鼻孔,立感奇臭难当,几乎呕吐。摧心老魔连忙运气把毒气逼出,这才暗松口气,暗叫道:“厉害!厉害!这等见鬼毒蝎子神功,几乎连老子亦被暗算,老命不保。”
飞天毒蝎子赤八被摧心老魔的掌力撞飞三丈,屁股向天,其状甚为可笑,但他形如蝎子,在半空中竟可弯身收腹,双手先行着地,再趁势反弹,噗地又跳回原来所蹲之处,果然不愧为飞天毒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