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八一弹而起,距深涧三尺,脸色青黑,一言不发,盯着摧心老魔,神色可怖。
摧心老魔不由心中一寒,嘿嘿怪笑道:“喂,毒蝎子,你尽盯着老子看干么,并非老子不肯授珠于你,你有何怨恨,只管向峭壁上的小子发泄好了。”
飞天毒蝎子赤八脸上青黑之气忽然隐去,代之血红,他居然点点头,隔涧向摧心老魔拱手道:“赤某的蝎子神功,第一次无功而退,赤某佩服!佩服!”
摧心老魔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日后幸勿于老夫面前施展,老夫便感激不尽了,你快请峭壁上的小子替你相面啊!”
飞天毒蝎子赤八却摇头道:“不必相面了!”
摧心老魔奇道:“为甚不必?”
飞天毒蝎子道:“赤某自知其短。”
摧心老魔怪笑道:“那你表示信服了?”
飞天毒蝎子居然点头道:“果然信服"
飞天毒蝎话音未落,身形一弹,便向深涧这面疾射而来。
摧心老魔一见,连忙又呼地拍出一掌,向赤八拍去。赤八身在半空,自知无法抵御,好一个飞天毒蝎,临危不乱,半空中忽地弯身收腹,借摧心老魔拍来的掌力,反弹而回,稳降原来涧边三尺之处。这等应变之速,身法的奇妙,就连在场的名门正派亦感骇然。
摧心老魔不由赞道:“好一个毒蝎子反弹之功!”
毒蝎子赤八冷哼道:“赤某既已信服,为何不许越涧而去?”
"你的毒蝎子神功!万一你欲趁机杀人夺珠,或在老夫面前翘起屁股,岂非累得老夫望屁股而逃?这恶当老夫是决计不上的!”
赤八的心事被摧心老魔一言道破,脸色一变,咬了咬牙,又冷哼一声,便退返原处不动。但深知赤八心性的人均知道,摧心老魔今回是撞上马蜂窝了,因为毒蝎子必定会向他狠狠报复,就算你神功盖世,但毒蝎神功防不胜防,偶一疏忽,便会遭其暗算。
群豪正暗自庆幸,并非自己与赤八结怨时,蟒蛇谷谷主莫惊心,忽地呵呵一笑,越众而出,掠到涧边,并不停顿,双足一踏,形如蟒蛇追风,飘落对面涧边。
摧心老魔奇道:“莫谷主为何并不试相,便越涧而来?”
追风九头蛇莫惊心大笑道:“追风九头蛇与飞天毒蝎乃同类之物,这小子神眼惊人,一望而知底蕴,老子为何还要自暴其丑?信是无缘,不信亦是无缘,既然如此,两相权衡,不如便选信之途也!”
摧心老魔怪笑道:“是极!是极!就如老夫一般,信者得救,起码可以趋吉避凶。你这小子倒也识得进退!”
就在此时,无底深涧之下,突有一位满脸虬髯的中年男子,以足代手攀爬绝壁已匪夷所思,虬髯男子的手更拉着一位年约二十的少年,如此功力,更骇人听闻。群豪因此无不耸然动容,一齐盯着深涧绝壁,就连绝壁之巅的昆仑奴也看呆了,以致他手擎的乾坤珠也忘记了。
在群豪的注目下,只见虬髯男子左足一钩绝壁,身子便已提升三丈;右足再一钩,又再升高三丈,左右足接连交替攀钩,身子便如腾云驾雾,在绝壁中冉冉升了上来。
虬髯男子双足刚露出深涧,蓦地一声长啸,倒挂的身子突然反弹而起,连同手扯的那位少年,一同弹上,犹如地狱魔神,呼地钻了出来,挺立深涧边沿,恰与峭壁上的昆仑奴成一直线相望。
昆仑奴此时神色一凛,却非因惊骇于虬髯男子的武功,凭他的“天关地轴”绝顶轻功,虬髯男子的轻功内力,亦仅彼此扯平而已。令他惊奇的是虬髯男子扯上的少年人,虽然看似武功不济,但此人的突然出现,却令昆仑奴目中精光一闪,几乎按捺不住,露出他的“乾坤无为神功”,飞身扑出救人!幸而昆仑奴迅速惊觉,若贸然出手,虬髯男子必对少年人不利,说不定人未救出,便已遭虬髯男子立毙掌下了!因此昆仑奴不得不迅速收敛心神,不经意地微微一笑。
虬髯男子见昆仑奴并没留意他的降临,相反却把全副精神放在他挟持的少年人身上,不由微怒道:“为甚不请我上前面相接宝?”
昆仑奴被虬髯男子轰然一声惊醒过来,这才目注虬髯男子,道:“这位壮士,尚未试相,为甚如此自负,便欲接宝?”
虬髯男子哄然大笑道:“吾已得梦兆,君临天下,舍我其谁!”
昆仑奴凝神细望虬髯男子,神色先是微微一变,但随即恍然,含笑道:“不然,君只是一地之主,断非万里疆土之主。”
虬髯男子微一声,道:“为甚如此判断?哼!”
昆仑奴毫不理会虬髯男子的愤怒,坦然朗声道:“观相之法,如观风水。风水有寻龙,观相形神也。相分三停,上停为天,中停为人,下停为地。阁下‘人停'现紫,主有贵气,乃一地之主。可惜‘天停'乌黑,即未得天机。‘地停'现青,阁下祖宗风水平平,难获地荫。天、地、人三者仅得其一,岂可妄自尊大,自称为帝为皇哉?”
虬髯男子大怒道:“然则谁是万里疆土之主?我虬髯客相貌堂堂,大有王者之相,神功盖世,吾不足为主,谁可为皇?”
昆仑奴不答,反而伸手一指虬髯男子身边被他挟持的少年人,道:“请问虬髯壮士,为甚要苦苦挟持这位少年人呢?莫非其欲上华山试相夺宝吗?”
虬髯男子──虬髯客呵呵笑道:“他哪像夺宝之人?吾闻天下有‘杨花败李花开'的异兆传闻,知日后得天下之人,皆为李姓,因此吾便抢先防范,把一众的李姓少年,挟持到海外之岛囚禁起来,绝了尔等帝皇之路,看他李姓人尚敢自负‘李花开'么?”
昆仑奴却微微一笑,忽地目注少年人,含笑道:“这位公子果然姓李么?”
少年人乍与昆仑奴相遇,神色欣然,似于惶然中遇上救星,但碍于身边的虬髯客严密监视,又不敢上前相认,无奈只好点点头道:“在下果然姓李,乃并州。”
昆仑奴只作不知,立刻接口道:“这便是了!杨花败李花开,果然是天机不可违逆也!吾踏破铁鞋寻觅乾坤珠人选,不料天机玄妙,终又落于李姓人之手!”
昆仑奴话音未落,也不容他把主意亮出,虬髯客绝顶聪明,早已知昆仑奴之意,当即身化长虹,掠上峭壁,在昆仑奴身边一闪而过。
不但近处的摧心老魔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连武功高的昆仑奴,亦仅来得及回身一闪,想避开“长虹”掠身。但此时“长虹”已飞射而回,在李姓少年人身边掠过,少年人身不由己,便随“长虹”一道射落深涧中了!
随即一声轰然巨响传了上来:“乾坤珠及真命天子均落入吾手,这万里江山,舍吾其谁!”声落人如飞虹倏忽不见,隐没万丈深涧之中。
昆仑奴忽然惊觉,他手上的乾坤珠已失去踪影了!这仅是电光石火的一霎,抢珠夺人跃涧,一气呵成,快如闪电,疾如奔电,简直匪夷所思!
好一会儿,华山上的群豪,才失口大叫道:“乾坤珠被夺走了!快追!”
但说“追”,却绝非等闲之举。万丈深涧,就是站于边沿,向下目注片刻,而不头昏目眩的,已甚难办到。若跃下深涧,能保存性命的,当世之中更万中无一,又何况是追人抢回乾坤珠呢?”
此时就连昆仑奴亦犹豫了片刻,不知如何应付。
群豪虽然哇哇大叫,但谁也没这般冒险的胆量。
乾坤珠虽然可令乞丐成巨富,草野变帝皇,但若因此而粉身碎骨,自家不能享受,这只有白痴才会去干。群豪皆是精明之辈,谁也不是白痴,因此谁也没真的跃涧去追。
但一直隐于涧边岩壁后面的大龙潭老人,却被激怒了。他忽然伸手一扯他身边的达摩大师,竟双双向万丈深涧跃了下去!
好一会儿,群豪才听到二人的争吵声传了上来,达摩大师急道:“龙施主胡闹,上面武林仇杀尚未平息,如何有空去追截乾坤珠?”
大龙潭老人怪笑道:“老子并非去追截乾坤珠,只是去找那见鬼的虬髯客,狠狠打上一架!谁叫他目中无人,竟视我龙老怪和老和尚你如无物!”
达摩大师气道:“他并不知你我隐身华山绝壁之中,如何可算目中无人?况且你找他打架便是,为甚硬扯老衲下来?”
大龙潭老人笑道:“老子与虬髯客决斗,若缺一位名师裁判,岂非大失老子的身份?因此非要大师你同去不可!”两人说着,已渐而不闻亦不见踪影了。
直到此时,与昆仑奴一同上华山之巅的李靖和袁紫衣、小菊三人,才忽然现身,悄悄挨近昆仑奴的身边。
袁紫衣见昆仑奴神色不定,知他尚未打定主意如何应变,便微叹口气,又如释重负地咯咯低笑道:“好啦!宝物去人安乐,如今两大帝皇之人、物,皆落入一人手上,天下便太平多了!昆仑哥哥你还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