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见状,立刻以腹音传话道:“紫衣妹妹,切勿轻举妄动!”
袁紫衣不由一怔,亦用密音回道:“为什么?这少年人‘牛角挂书',如此好学,相貌不凡,胸怀大志,且又恰好姓李,岂非天子人选吗?”
昆仑奴道:“不然,是否天子人选,目下尚难下判断!乾坤珠非同小可,绝不能轻易现露,稍一不慎,便令天下陷入大乱之局也!”
袁紫衣道:“那现下如何是好?”
昆仑奴微一沉吟,道:“眼下吾正思忖,如何顺应天机演行大势,因此不宜轻举妄动。且先把此人打发走,容后再作打算。”
袁紫衣一听,她知昆仑奴于天机绝学的造诣之深,当世无出其右,便不再纠缠,格格一笑,便对少年人李密道:“李哥儿,你此行何去?”
少年人李密笑道:“我本为隋炀帝杨广近身侍卫,但为隋炀帝所忌,险遭杀身之祸,无奈离宫出逃。日前闻京郊有异人现世,有洞天彻地之能,欲前去拜访,又恐其考究我的学识,才于牛角挂书,沿途研读也。”
袁紫衣正欲说什么,昆仑奴忽然接口道:“李哥儿,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拜求异人吧。你若有闯大业之志,半年后可上华山之巅,届时自有分晓。”
李密此时尚不以为意,因为他并不知在他面前的青年男子,便是世人皆欲拜求的“昆仑之子”。李密听了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随即拍牛前行,竟连头也不回顾,很快便骑牛远去了。
袁紫衣目注牛背上李密的背影,怔了怔,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对昆仑奴道:“这李哥儿白日见鬼了!他难道不知道,昆仑哥哥你是天下一等一的昆仑之子吗?他尚巴巴地去拜求什么‘京郊异人'?活该他白白走宝也!”
昆仑奴微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处此山中,识我者焉知非祸?不识我者焉知非福?一切皆由其本命运格而定,既然如此,又怎可强求?”
袁紫衣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嗔道:“昆仑哥哥啊昆仑哥哥!不料你的心思竟如此玄深!你既如此藏头露尾,不肯现身,为什么又要这李哥儿半年后上华山之巅"袁紫衣说到此处,忽地一顿,她聪慧绝顶,忽然已有所悟,忙悄声道:“咦?昆仑哥哥莫非已预伏‘辨天子,赠龙珠'之惊天大计么?”
昆仑奴微笑道:“不错,吾正有此意,但须紫衣妹妹配合而为。”
袁紫衣心性好奇,一听便大喜道:“好啊!这大合我的口味啊!但不知要我如何配合?只要与你一道行事,便刀山火海紫衣也绝不皱眉。”
昆仑奴却微一皱眉,道:“可惜却恰好要分头行事,吾计方可顺应天机演行轨迹,亦可收‘察天子,定天下'之奇效!”
袁紫衣一听,便不太高兴,俏目一转,嗔道:“为什么非要分头行事不可,与你一道,彼此有个照应,不更好吗?”
昆仑奴道:“乾坤珠威力非同小可,因此其得主人选万不可轻忽大意,万一落入心性奸诈之人手中,必引发一场惊天大浩劫也!就像刚才所见的李密,此人表面看来十分好学,亦有王者之相,但此人枕骨呈‘上'字形,乃主小贵,志高而胆大,成败反复无定之夭折格也。有此‘上'形枕骨之人,若萌帝王之志,则此人为求达到目的,必不择手段,且心胸奸狭,性情乖戾,暴戾有余,仁厚不足,绝非一统天下之天子人选也!乾坤珠若落入此人手中,必引发天下大乱,后患无穷,因此万万不能轻忽。”
袁紫衣不服气道:“就算如此,却又如何可以避免察辨之差错呢?”
昆仑奴决然的道:“唯今之计,只有设法挑起江湖民间各等心怀帝王之志的人士的兴念,令他们为争夺乾坤珠而群集华山,再由吾等仔细审辨,才可保万无一失。”
袁紫衣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忙道:“不得了!昆仑哥哥,你可知此举会引发什么后果?令人成帝为王之珠,谁不想独占?若此讯息放将出去,这江湖武林岂不立刻便乱腾腾了吗?再说天下群豪云集华山,必各怀异志,争斗之下,必引起腥风血雨!届时将如何收拾?”
昆仑奴断然地道:“此小乱乃为防止大乱而生,不得不为也!吾亦担心凭我一人之力,恐难控制,因此须由紫衣妹妹分头行事,一面放出华山之会讯息,引发天下群豪的兴趣,另一面设法传知你爹爹袁天纲,以及你师叔李淳风,请他二人齐集华山,以助吾一臂之力!只要安排妥当,吾计必可收奇效!”
袁紫衣见昆仑奴神色决然,便知他主意已定,决难改变了,她不由微叹口气,很为此事惹发的凶险替他担心,同时又不由格格一笑,暗感此事虽然十分凶险,但届时天下群豪云集华山,也不知有几许热闹,如何好玩!袁紫衣惊喜参半,终于无奈地苦笑道:“昆仑哥哥,亏你想出如此可怕的大主意啊!好,去就去吧!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昆仑奴微笑道:“是甚条件?只要是顺应天机大势之事,你但说无妨。”
袁紫衣嗔道:“我也不管你什么天机,什么大势!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面对天下群豪,独力难支,叫那等凶恶之徒把你生生吃掉了。因此,你须答应我,在我爹爹与师叔赶来与你会合之前,你绝不可独自行事!若你不答应啊,哼!”
昆仑奴见袁紫衣娇嗔美态十分动人,心中不由一**,便故意逗道:“若不答应,又如何?”
袁紫衣气道:“你若不答应,我便死死缠住你,绝不离开!而且而且必在你背后捣乱,好叫天下群雄夺珠之心平复!如此你的大计施展不起,你也就不会有凶险啦!”
昆仑奴一听,不由呵呵笑道:“放心,放心,乾坤珠依然留在你身上,我若独自行事,也是无米之炊,怎做得成功啊!”
袁紫衣见昆仑奴这般回答,知他其实已答应自己的条件,芳心不由大感欣慰,娇憨的咯咯笑道:“好!这才是紫衣的好昆仑哥哥!”她一顿,也不再犹豫,向昆仑奴深深地目注一眼,便折转身,向另一方向掠去了。
昆仑奴目送袁紫衣的背影远去,他若有所思地微叹口气,似亦不舍与袁紫衣分开,但仅一刹那间,他又欣然一笑,决然地继续向东面掠去,实施他的“辨天子,赠龙珠”的大计去了。
七日七夜后,与昆仑奴奔掠的同一方向,有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姓李名靖,亦在此京郊大道路向东面奔去。原来他是新科举人,刚被朝廷派封为知县之官,但李靖却十分讨厌这七品县官的繁文缛节,上任不久,即挂印私自出逃。为躲避官府的追缉,他一路上平装便服,隐姓埋名,狼狈万分。
不久李靖便闯进距隋都百里外的一座叫川汇的大镇中来了。
李靖神思恍惚,忽然便撞在一位行人的身上。那是一位中年男子,气得哇哇大叫,用本地话骂道:“冒失鬼!赶去投胎么?”
李靖被他骂得莫名其妙,不由亦苦笑道:“那你又赶着去干什么?”
那人一怔,自忖自己也太匆忙,便不再骂人,语气一松道:“你不知道么?今早镇东来了一位占卜大师,灵验极了!”
李靖苦笑道:“那你大概是赶着去占上一卦了?未知灵验如何?
那人耸然动容道:“那占卦大师竟能把人的骨缝也瞧透了,失踪了二十年的儿子,亦被他一卦相中,天幸寻回!你说,你说,这岂非当世的活神仙么!不说,不说,我有要事去求他一卦!你如不信,去镇东瞧瞧便知道了!”
这人说着,早已鬼赶似的向镇东走去了。
李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若真有人一卦便可替人寻回失踪二十年的儿子,那专干替人寻妻觅儿子的营生也大可发财了!天下间哪有如此奇妙之事?
他心中好奇,不由便折转身来,尾随那人向镇东走去。李靖忽然有一丝侥幸,若那占卦大师真有寻人的能耐,或许可请他查一查小菊失踪的线索。
镇东原来是一处市集,在街道的最阔处,摆满了各等出售的货物、食物。在靠近一座观音庙的侧边,摆了一张便桌,便桌折叠起来便可挂在身旁,十分便利。
便桌上面,挑起一幅白布,上书“相金先惠,格外留神”八个大字,白布下面,便是一位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前面已有多人围着。
李靖远远地站在对面,心道:这黑胡子大概便是那占卦大师了,他倒十分坦白,摆明是靠此占卦赚钱生活,这比有等假惺惺的虚伪相士,显见坦白多了。
此时那匆匆赶路,几乎被李靖撞倒的中年男子,已飞快地挤到那占卦大师面前,道:“活神仙!你若相准了,我甘愿给你十倍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