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衣不由咯咯笑道:“昆仑哥哥!虽然如此,但若与你的性命比较,那什么千年奇珍,紫衣不过视如泥尘之物也!”
昆仑奴一听,便知自己的推算不幸而言中了,他不由失声叫道:“这便坏事了!紫衣妹妹莫非已把那‘乾坤珠'献给隋炀帝了吗?”
袁紫衣见昆仑奴如此失惊,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嗔道:“昆仑哥哥的性命几乎不保,还去挂念甚天机异兆、乾坤珠呢!就算如此,用一颗乾坤珠,换来四条人命,这也十分值得啊!昆仑哥哥为甚如此惊慌?”
昆仑奴微一摇头,道:“不然,乾坤珠虽小,却牵涉天下的安危,关乎千百万人的性命!紫衣妹妹,你且随我上一处地方。”
昆仑奴说时,向四下一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土丘,突出地面近百丈。他毫不犹豫,领先向山丘走去。袁紫衣也不追问,在后面紧随而上。山丘虽然不高,若在平日,昆仑奴只消一二个回旋,便掠上去了,但此时他的内力仅剩一成,比凡夫俗子亦有不如,因此便显得十分辛苦,上了山丘,竟大口喘气,袁紫衣见了,心中不由一阵隐痛。
昆仑奴却神色泰然,毫无自伤自哀,他挺立于山丘的一块巨石上,向虚空凝视,此时他的内力不足,视力亦自然大为减弱,于星空物象,便只能依稀辨出梗概,与他功力未减前大为逊色。虽然如此,但因他生性玄幻,绝无自伤自哀的心绪,故尚能保持心境的平静,对那等星空物事,便依然能察辨清楚。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太阳早已隐落,虚空中透过云气,细心辨察,竟可瞧见星斗的隐约闪烁。
昆仑奴伸手向虚空一指,道:“紫衣妹妹,你的根骨清奇,亦是吾道中上乘人才,我便先授你目观天象之天机大法,以便你领悟辨察天机大势!”
昆仑奴说罢,便先向袁紫衣指示了“三垣”,又遍分二十八宿。袁紫衣十分留意,忙问道:“昆仑哥哥,何谓三垣呢?”
昆仑奴道:“三垣者,乃‘紫微'、‘太微'、‘天市'三垣也。‘紫微垣'主人间帝皇所都之宫,‘太微垣'主帝皇出政号令天下之所,‘天市垣'即帝皇治理天下之中枢都城也。若星明气清,则主国家昌隆和平,若彗星犯三垣,则主天下之大变乱大动**也!”
袁紫衣绝顶聪慧,她自少耳濡目染,在爹爹袁天纲处,已窥测不少天机之学,根基甚深,此时一听即豁然而悟,只见她微一点头,即道:“是,昆仑哥哥!则二十八宿亦各有所兆么?”
昆仑奴见袁紫衣果然极有慧根,竟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心中不由十分欣喜,便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二十八宿环绕天下,分管天下,人间吉凶祸福,莫不有兆。而引发异兆者,乃金、木、水、火、土五星,亦即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五星也。五星生变,或干犯二十八宿,则天下必然剧变。”
袁紫衣忙道:“如何辨察五星与二十八宿之变?”
昆仑奴道:“若观兵战之事,则以察太白金星为主。若观岁收谷物之事,则辨木星岁星。观旱,则由火星荧惑所主。观土,则审土星填星。观水,则非水星辰星莫属。五星自身之色,亦各有所主,如果其色黄则主喜,其色赤则主兵,其色白则主丧,其色苍则主忧,其色黑则水患降临矣。若五星犯二十八宿,则主天下之变,大犯大变,中犯中变,小犯小变。”
袁紫衣点点头,又问道:“那主帝皇之星位于何处?”
昆仑奴伸手向天际北面指去,道:“紫微垣中,一连五星,前首之星主太子之象。第二星赤色独大者,即帝皇之本命之星也。”
袁紫衣仰视审察,果见北面紫微垣中,有一星赤而独大,却摇动不已,忙问道:“为甚赤星如此摇动不定?”
昆仑奴不由微叹口气,道:“帝皇摇动,乃主帝皇好游好色好动,劳民伤财,残虐百姓,其根基岂能稳固?又岂能不摇不动呢?”
袁紫衣不由点点头道:“果然如此呢!然则那紫微垣又为甚如此晦暗不明?”
昆仑奴微哼一声道:“如此帝君,如此国运,尚敢奢求本命星座大放光明吗?咦!紫衣妹妹快仔细辨认,东北面有异兆生矣!”昆仑奴忽地低叫一声。
袁紫衣闻声,连忙闪目向东北面望去,只见极遥远的天角,一道紫色烟云,腾空而上,十分耀目。袁紫衣忙道:“昆仑哥哥,此乃何征兆?”
昆仑奴沉吟道:“紫乃奇贵之气,起自东北面,即主东北面隐有王者之气也!此紫气三番数次而升,我正感奇怪,因此欲从此地细察!咦?紫微垣怎的忽现如此强烈的赤紫之气?”
原来就在此时,北面天际的紫微垣星座,忽地于旁边冲起一道赤中带紫烟气,把晦暗不明的紫微垣星座照得一片光明!尚不止此,这一道赤紫之气,十分威烈,竟于天际疾射而下,飞向东北面天角,与那道升起的紫云碰撞回击,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阵惨厉啸声,刺人心魄,闻之悚然而惊!
袁紫衣浑身一抖,她连忙定了定神,惊道:“昆仑哥哥!这是什么恐怖之兆?”
昆仑奴肃然道:“此乃‘王者之气'激撞之兆也!东北面本有大地贵气升腾,主出一统天下的新帝王者。紫微垣本亦晦暗不明,乃至将灭之象,若保持两大异兆不变,则天下大势必和平演变,减少民间大量战争杀戮。可惜紫微垣星座,突然获得外来助力,一转而为亢烈,与新帝王者之气猛烈碰撞,则天下必大增杀戮,鬼哭神嚎天下苍生危矣!”
袁紫衣骇然道:“昆仑哥哥!那‘外来助力'源于何处呢?”
昆仑奴微叹口气,苦笑道:“除了那汇聚天地灵气的乾坤珠,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有此威力!此珠误打误撞,竟落入隋炀帝手中,其偌大天机地脉龙气,犹如千年人参,必令垂死之人回光返照,且更加强烈!如此一来,天机势演行中的‘新旧碰撞',必定十分激烈,亦即荼毒生灵的战祸必将十分惨烈矣哎,天意!天意!可怕!可怕。”
袁紫衣不由跌足叫道:“都怪我一时鲁莽轻率,让乾坤珠落在这昏君手中,惹来天下残酷杀戮!为救四人,却白白牺牲天下千百万人性命,果然大大不值!紫衣该死至极"她一顿,忽然十分认真地咬牙道:“昆仑哥哥!有办法补救吗?”
昆仑奴沉吟道:“办法倒有一个,但十分凶险!可惜我一时又难于助力,你孤身一人,只怕万难进行呢!”
袁紫衣咬牙道:“紫衣不怕!你只管说出来,是甚办法可补救呢?”
昆仑奴沉吟不语,暗道:紫衣妹妹既能打动隋炀帝的心,令天子下旨放人,隋炀帝自然对她另眼相看,她倒可安全接近深宫禁地,而且目下亦只有她有此能耐了!他心念急转,便微一咬牙,决然地道:“紫衣妹妹,补救的办法便是令昏君得而复失。只要把隋炀帝身边的乾坤珠重新盗出,则昏君虽已稍沾乾坤珠龙灵之气,令其稍延时日,但终究难保气运亢盛,荼毒天下更加惨烈,此乃釜底抽薪之法也!但此行十分凶险,九死一生,紫衣妹妹孤身独闯龙潭虎穴,且三思而后行!”
袁紫衣咬牙道:“这是紫衣惹出来的弥天大祸,自然得由我自己去化解!什么龙潭虎穴、深宫禁苑,也不见得便能把我袁紫衣困住了!而且我尚可借助李师叔在朝中的暗势力,必可把乾坤珠重夺回来!”袁紫衣一顿,又忽然道:“但昆仑哥哥此行何去呢?”
昆仑奴一听,心中不由微叹口气,暗道:目下我已如废人一个,自身难保,又怎有能力助你盗珠?但此话又决计不能向她直说,否则令她分心之下,盗珠之事更无成功的可能了。昆仑奴想了想,便道:“我此行缓缓向东北面审察,也不知目的地是哪里,紫衣妹妹若成功得手,也不必寻我,速回华山灵芝洞,隐居潜伏为妙。”
袁紫衣一听,知昆仑奴不想她留在他的身边,心中便微哼了一声,暗道:昆仑哥哥呵昆仑哥哥,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可把我袁紫衣撇开了么?待我先行把见鬼的乾坤珠盗回,哼哼,届时还怕你不乖乖现身见我么?袁紫衣暗暗打定主意,便不再追问。向昆仑奴咯咯笑道:“腿长在我身上,寻不寻你是我的事啊,待我先行把奇珠盗回再说吧!”
袁紫衣说罢,身形一掠,便向来路的隋都大兴城飞掠而去。她的动作轻盈如燕,神态却十分决然,根本不由昆仑奴有任何异议。
昆仑奴目送袁紫衣的俏影南去,他不由微叹口气,暗道:目下的连番祸劫,皆因我而起,我已累李淳风大哥丧失功力,又怎能再连累紫衣妹妹你?哎,我昆仑奴尚有一宗心愿未了,若完成了,只怕我便须重返昆仑山腰“天机谷”,此后也不再重涉人世了!
由于袁紫衣的出现,昆仑奴忽感有点哀伤的味道,因为他忽然浮现出一个奇想,假如他的功力未失,与紫衣妹妹一道周游天下,寻龙堪地,察天知机,为天下苍生造福,那也十分美妙!但此时眼见这只是一个梦想而已,他不禁有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