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无妄之灾(1 / 1)

昆仑奴已细察隋杨氏的发祥地,心中的疑惑亦已尽消,确断隋杨氏的国运已覆灭在即,因此已无意再去勘察隋文帝位于武功山的陵墓,他的心思已被另一种更强烈意念笼罩住了。

他一路循原路向东掠行,对位于中途的武功山隋文帝陵墓冷眼不看,任其擦身而过。心中一面暗道:天机、地脉、人间三大道,均已显现隋亡在即的征兆,岂容再加惑疑?亦决计无法逆变了。既然“杨花败李花开”的“天机异兆”,已应验了一半,那一半的“李花开”,又将如何应示呢?他由此又蓦地浮出于“天机谷”目睹的“天机国运图“第二幅“李子满盘二十一”,不由惊喜的叹道:“不错!不错!果然是‘杨花'必败,‘李花'必开放了,这未来的保国安民真命天子,亦必定是‘李'姓之人,天下将届改朝换代矣,但愿历代五百年一遭大劫后,人间不再出现‘鸦啄人肠,衔挂枯枝'的惨象吧,但又怎能保证人世间必出如此一位保国安民的真命天子呢?”

昆仑奴惊喜之余,忽地心中一沉,未了的念头,开始把他的心思笼罩了。

就在此时,昆仑奴但感左耳、右耳齐齐一抖。他微一沉吟,心中不由一阵骇然,暗道:依“天机谷”的“人间道”绝学,左耳抖生父忧,右耳抖娘亲愁,如今吾之左右耳齐抖,那爹爹和娘亲岂非同遭“忧与愁”吗?不得了!

昆仑奴心如针刺,他虽然出生奇特,但生性至孝,为了爹娘,他可以献出一切。此时他预感爹娘有不祥之兆,心中自然急如火焚,就连那什么“保国安民”的大旨也记不得了。

他心中焦虑,急欲返回隋都西郊的李家村,探视父母的安危,他所练的“无为内功心法”十分奇妙,可以“无为、无藏”,但亦可以“大巧、有余”,甚至“无坚不摧、无锐不毁”,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他既感焦虑万分,真气自然激发,腾地一下,他的“天关地轴”绝世轻功便提升至极点,身化幻光电闪,犹如“破天关,插地轴”,直向四面射去。

二百里路,昆仑奴竟于一个时辰便已拋到身后,呼地掠进李家村,眨眼便在他的家门前出现了。立刻,他的心儿猛地一沉,因为他的家门洞开,一声长叹从里面传了出来。

昆仑奴大骇,他呼地掠进屋内,只见里面空****的,根本不见爹娘的踪影,只有他的叔祖李健,仰天望地的在长吁短叹。“叔祖,爹爹和娘亲他们如何?”昆仑奴低嚷了一声,他的声音竟然隐隐的颤抖起来了。

他的叔祖李健猛地抬起头来,竟然老泪纵横,失声地叫道:“天啊!为甚如此折磨他夫妇二人?可知你的爹娘已遭人暗算了啊!”他情急之下,说得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昆仑奴的心儿猛地一抖,他一步掠到李健身前,急道:“爹娘他们如何了?叔祖你快说清楚。”

李健长吁口气,定了定神,才心有余悸道:“哎!太可怕了!你知道吗,仑儿,就在你离家失踪的一个月后,亦即前天的傍晚,你爹娘正在武馆中授徒教艺,忽地闯进四名高手,说奉朝廷令旨,缉捕李姓之人。你爹娘不服反抗,对手十分厉害,不到片刻,你娘亲背后便挨了一掌,吐血倒地。你爹爹为救你娘亲,以身相护,背部亦挨了一掌,登时吐血负创。这四名高手,把你爹娘挟走,呼啸而去,眨眼便无影无踪了。哎,也不知南生夫妇惹怒了朝廷什么,竟遭此弥天祸!”

昆仑奴一听,知爹娘虽负伤受创,但尚在人间,心中这才略微一宽。他微一沉吟,便问李健道:“叔祖,爹娘出事之前,可有什么何疑迹兆?”

李健只是摇头道:“没有啊!”但一顿,又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在南生夫妇出事前三日,我正在山上采药,忽然遇上一位老者,此人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自称是你爹爹的同宗,向我打探你爹爹的下落,又问起仑儿你的来历出处,我与此人素不相识,自然不肯透露,三言两语便把他打发走了,不料三天后,你爹娘便出事了。”

昆仑奴心中一动,他目注李健一眼,忽然道:“叔祖,那老者是否五十上下年岁?”

李健点点头道:“是啊!此人断不会超过五十之年啊!”

昆仑奴目中精光一闪,又道:“他是否神色淡漠,一派神秘的模样?”

李健又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当时就很讨厌此人的深藏不露的神气,因此决计不肯透露南生他的行踪。”李健一顿,忽然惊奇地反问道:“仑儿,你为甚如此清楚?你难道亦遇上此人么?不好了,此人必定与你爹娘的劫祸有莫大干连。”

昆仑奴默然不语,心中隐隐作痛,因为他忽然忆起,他在都城富贵楼所遇的朝廷司天监李淳风,他既自称是爹爹的同宗,又向他打探爹娘现今的下落,这李淳风又更似已窥悉“杨花败李花开”的“天机异兆”!同时又忽然在李家村附近出现,更向叔祖李健打探爹娘的行踪,莫非他已将此“天机异兆”向朝廷密报,奉旨缉捕天下李姓人么?

仿佛一声天外来音,如泣如咽,从九霄飞降,令人黯然神伤。

绿柳如黄,百花低垂,青草枯谢。大好的春光,此时在昆仑奴的眼中,犹如秋景一般的萧索凄然,因为爹娘的被劫,生死不明,令他的心灵深受震**。

昆仑奴虽然身负“天机谷”的“天机道、地脉道、人间道”三大绝学,在当世玄机学上已属绝顶高手之列,但他毕竟尚是弱冠少年,历世未深,根本未悉人世间的凶险。而且他是在昆仑山腹诞生、长大,至亲至爱的便是他的爹娘,如今爹娘遇难,他心灵自然深受震**。

此时他便有如一匹癫疯之马,正风驰电掣般向西奔跑。山林中的春光美景,似乎已离他远去。曾经令他心神俱往的山川胜景,对他亦已失去任何的光彩。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曾经露面的朝廷司天监李淳风,是掳劫他爹娘的最大嫌疑!而李淳风若要窥探“天象异兆”,以保住他效忠的朝廷,便必定要去一个最佳的地方!他也不管那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非要闯一闯不可!只要寻着那见鬼的李淳风,他便有办法逼他交出被劫的爹娘!

那窥探“天象异兆”的最佳地方,便是位于昆仑奴故乡李家村二百里外,东面的华山之巅。

华山古称西岳,由西昆仑至秦岭延绵沉而突耸,奇拔峻秀,高达五千仞,仿如天斧劈削而成。远而望之,山体莲花状,因“花”与“华”谐音,因此称华山。

华山五峰并峙,东峰朝阳、南峰落雁、西峰莲花、中峰玉女、北峰云台,均为千古胜景,而其中又以南峰落雁至为高绝,是华山五峰之巅。其时但凡观天测象之士,欲窥“天机大势”,在长安城(即今西安)一带,皆非上华山落雁峰不可。李淳风既是朝廷的司天监,他欲窥“天象异兆”,昆仑奴判定他必定已抵此峰。

昆仑奴的“天关地轴”轻功,本就冠绝天下,加上他此时忧急如焚,他的“无为内功心法”妙于“力从心发”,在他全力施展之下,不到片刻,他便已掠抵华山脚下。他也绝不犹豫,猛吸口气,犹如电闪箭划,直向南面的落雁峰射去。

片刻之间,昆仑奴便如破空之箭,嗤嗤有声,射抵落雁峰之巅。

这在昆仑奴来说,是极轻松的片刻之事,因为他的“天关地轴”轻功本就当世冠绝,再加上他此时心急救爹娘,全力施展,这冠绝千古的“华山天险”自然难不倒他。但实际上,对世人甚至普通的武林人士来说,昆仑奴这片刻的工夫,只怕便要苦挨数日数夜甚至终生难于企及了。

华山落雁峰极为陡峭。上下高达千丈,自古便有“华山独路”之说,上山小径宽不过三尺。小径两旁皆为莫测的悬崖,四周云雾缭绕,劲风阵阵,松树若隐若现,如魔似幻,令人胆战心惊。上山之人,必得伏地慢慢向前爬行,绝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否则便是拿自家性命去与死神开玩笑了。

走爬完这段可怕的盘山小径,尚需经一段更可怕的“擦身崖”,但是崖边一线通路,宽仅尺许,简直无法双足前行,连爬伏也不能,只可背向悬崖,犹如螃蟹般横步而移。此际尚需定力十足,稍一惊慌,便必定翻落千丈深渊,摔成肉饼之厄,当真可怕至极。

有人曾经在山下刮了胡子,才开始上爬,说是就算做鬼也漂亮英俊一点。到了终于爬移上峰巅,他的胡子却已长出尺许长了,显见其中历经了多少时间。

昆仑奴跃上华山落雁峰,他放眼一望,但见峰的四周,均葱翠松柏,绵延数里,向下望去,山峦云雾尽收眼底,真的是:峰峦一一插霄汉,涧瀑处处奔虹雷。峰峰之巅透天顶,万六千丈青崔魏。乘云御气或可上,幸达之人成仙神。千峰簇簇莲花开,中峰端严一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