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身陷绝境(1 / 1)

又过了几天,庞涓派了一位心腹侍卫,前来打探动静,见孙膑尚无决定,便冷笑道:“孙膑!你可知你的生命操于庞将军之手?若非庞将军以生命保你人头,你只怕已身化厉鬼了,你竟忘恩负义,连庞将军的一点请求也不答允吗?”孙膑一听,便知庞涓果然急于获取“孙武兵法”了,只要稍一不慎,他欲加害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孙膑无奈对庞涓的侍从道:“吾亦深感庞将军的大恩,此事且容我再思想一日一夜,第三天必答复将军便了。”

侍从冷笑而去,孙膑知自己的生命已悬于一线,若不答应庞涓所求,只怕难逃厄运,但若答允,又师命难违,孙膑当真进退两难,他不由又悲又伤,暗道:目下吾之境况,是否已处生死两难的绝境呢?他心中念及此,忽然又一动,因为他猛地醒起,师傅鬼谷子临别之际,曾赠他一个锦囊,着他于生死两难之际方可拆启,此时此刻,自己岂非已身处此绝境吗?

孙膑再不犹豫,探手入怀,幸而锦囊尚在,他连忙拆开,锦囊内有黄绢一幅,上书四个“以疯求生”的字眼。孙膑正凝注时,黄绢却忽然见光而风化,化作飞灰,眨眼纷扬而逝。

孙膑心道:师傅原来早算出我有此劫难,故伏下此“以疯求生”的妙计也!

过了二日,孙膑果然答允授庞涓以“孙武兵法”,庞涓大喜,特地设宴,招待孙膑。席间,孙膑刚饮了三杯酒,庞涓正欲开口求索,孙膑忽然大叫一声,口吐白沫昏倒地上。

庞涓惊奇,把孙膑用冷水泼醒,孙膑却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其状怪异至极。

庞涓试探道:“孙兄为甚又哭又笑?哭的是甚?笑的是甚?”

孙膑笑道:“吾笑魏王欲取我人头,吾却伏有天兵十万,大可保吾人头!”孙膑哭道:“吾哭齐国若无孙膑,将缺一统御天兵之天将也!”

孙膑说罢,向庞涓纳头便拜,一面牵衣抚脚,哀求道:“先生!先生!鬼谷先生!快救孙膑出去,好统御天兵也!”

庞涓道:“吾乃庞涓,你认错人了!”

孙膑不理,牵住庞涓的袍袖,死也不放,口中直叫:“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庞涓微哼一声,挥袖甩开孙膑,正欲离去,忽又心生疑惑,便示意侍卫,把孙膑拖入猪圈,以察动静。猪圈中粪便遍布,臭气熏人,闻之欲呕。孙膑被推进来,却立刻倒地而卧,他长发披面,呼呼大睡,状似疯子。

庞涓又令人送上美酒佳肴,孙膑拒不进食,反而骂道:“你等又来毒害我么?”接而将酒食泼在地上。庞涓令人拾狗屎混泥块,送给孙膑,孙膑立刻接过来,大口吞食,吃得津津有味,食完又伸手向来人笑道:“如此美食,却嫌太少,尚有供应么?”

来人把孙膑的情状回报庞涓,庞涓大笑道:“此必受刺激过度而狂,孙膑既成疯子,吾再无敌手,天下何足惧哉?那‘孙武兵法’,不要也罢!”庞涓一顿,猛地忆起孙膑疯中之言:魏国舍弃我孙膑,将再无大将,不由又哈哈大笑道:“任孙膑这疯子自由出入,好教魏人知悉,魏国栋梁,如今便全赖我庞涓支撑了!但须派人严密监视,以防有诈。”

庞涓令下,果然便任由孙膑自由出入庞府。孙膑白天出去,晚上即回,但不睡高床软枕,却去猪圈倒地而卧。别人给孙膑食物,他一概不拒,美酒佳肴固不拒,狗猪之粪也甘之如饴,他爬过的路上,留下一阵臭气。

魏国三军统帅庞涓除掉一位心腹大敌,魏都大梁城却多了一位疯子,天数命运便是如此玄妙。

匆匆又过了月余,这天晚上,在魏都大梁城一角,一座古井栏石阶上,正坐着一位长发披面、手捧猪狗粪便而食的疯子。疯子这副模样,连在远处监视他的探子,也叹道:“疯癫如此,尚成什么气候?庞将军疑心也未免太重了。管他干么?不如喝酒去吧!”

监视的探子走了,疯子却依然如故,在古井石阶上盘足而坐。

过了一会,疯子的耳际,却忽地钻入一声悲叫道:“大师哥……你……你是否真的被害成疯子了?”疯子不答,依然盘足而坐,浑似不闻,那声音又尖叫道:“孙膑呵孙膑!假如你真的被庞涓这恶人逼疯,我张仪必取他头为你报仇……”

疯子竟然是孙膑,只见他忽地身子一抖,伸指于虚空乱划起来,落入别人眼中,他简直是疯上加疯了。

但发声之人,竟然是孙膑的师妹张仪,经多年的历练,张仪的神通本领,当世已罕有敌手,孙膑的情状,又岂能瞒过她的目力?她刚才发声,正是试探孙膑的反应,她立刻便认出孙膑于虚空乱划的用意,因为孙膑此时竟以“疯体”字示意!

孙膑的“疯体”字道:“三师妹……此地危机四伏,千万不可大意!庞涓府上形如龙潭虎穴,他更手握千军万马,你单人匹马,闯庞府犹如送死而已,你快离开,返鬼谷向师傅回报,说孙膑正历劫灾磨,日后自有办法脱身,莫以孙膑的生死为念。快,快去吧,迟则只恐有变……”

张仪一见,立刻明白孙膑的“疯体字”意,她登时已足可证实,孙膑并非真疯,而是使计欲谋脱身。而师傅所判断的,庞涓与孙膑的“命运冲煞”,亦已确证无疑。张仪心中充满悲愤,她委实意料不到,孙膑身受的灾劫竟如此残酷!她不禁恨恨地咬牙道:“庞涓!庞涓!我张仪若任由你肆虐同门,也愧于当鬼谷先生的弟子也……”张仪心念电转,便又向孙膑以内力传音道:“大师哥放心,张仪下山,乃奉师傅方命,你之悲惨遭遇,师傅已然尽悉,并已做巧妙安排,必救你脱险!”

孙膑一听,又以“疯体字”写道:“此地伏有探子,监视吾之一举一动,吾之形迹,均难逃庞涓的耳目,他只要一声令下,全城戒严,师妹你便插翅难飞了,你尽快离开为妙!”

张仪的声音一顿,随即急促地道:“大师哥,此时非细说之时,一切师傅早做安排,他老人家亦已亲临大梁城了,师傅说,他将以兵法中的‘声东击西’之计救人。大师哥务必一直呆在此古井之畔,切勿离开,且看我和师傅,如何把魏都大梁,闹个天翻地覆,替师哥你狠狠出一口恶气……”

孙膑耳际的尖啸声,忽地戛然而止,孙膑就连制止的机会也没有。孙膑心中不由微叹口气,暗道:既然是师傅他老人家亲临大梁城,凭师傅和三师妹二人之能,果然可把魏都城闹个天翻地覆,我孙膑虽然无法制止,但也是魏惠王疑心太重,庞涓残虐所致,咎由自取,夫复何言。孙膑心中转念,又知师傅鬼谷子既做救人的安排,便必定不会更变,也就安静下来,默运“静心诀”,最大限度凝聚日渐恢复的内力,以配合师傅和师妹的“声东击西”救人妙计。

孙膑在古井石阶上,盘足而坐,他偶尔于披面的长发间隙,偷察一下夜空星斗的位置,但见北斗七星的长尾,已向东面翘起,便知子时、丑时已过,目下已交第二天凌晨的寅时末了(亦即凌晨四五点的时分),孙膑承自家传“孙武兵法”的十三篇中,其中一篇便是“星斗挪移”,他在受难的岁月中,暗地加倍努力研悟,此时他的“天象星斗”之学,已非常精湛,判断时辰只是其中的微末小技而已。

就在此时,孙膑忽见东面的天际,腾起一团冲天的火光,随即烧红了半边天,远远的,也听到人声嘈杂,似有千军万马,向城东奔去。孙膑微一沉吟,便即醒悟,暗道:按方位判断,必是城东的庞涓元帅府起火了!而庞涓手握重兵,他的府第起火,必定调动城中兵马,赶去救火,城中的禁卫,必定变得空虚,此际便是救人出城的千载良机了。又我所处之地乃城之西面,东面庞府起火,西面救人,果然是妙绝的“声东击西”救人妙计!

孙膑心念到此处,耳际忽地听到东行地面的轧轧声,他于披面的长发间隙向南面望,但见一条娇俏的身影,正推着一辆车,车上同样有一长发披面的人,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小木轮车正向此地飞奔而至。

推车飞驰而至的,竟然便是三师妹张仪,别后二年,张仪的功力又精进不少了,此时她仅以二指推车,车上更载了人,却毫不费力,片刻飞驰而至。

张仪把小木轮车推至古井边,此时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大概庞涓的探子,以及守城的官员,均赶去东面的庞府救火了,张仪也不及与孙膑细说,立刻把车上的那人衣饰剥了;又再一步向孙膑掠去,不由分说,便替孙膑脱去外衣。

张仪把那人的衣饰抛到孙膑的身前,急道:“大师哥!快,穿上衣服,准备起程……”张仪说着,一面急急地把孙膑剥下的外衣,穿在那人身上。

张仪一手把那人提起,放在古井的石阶上,只见这人长发披面,衣饰褴褛,臭气熏天,盘足而坐,俨然是第二个如孙膑的“疯子”。

张仪动作快速,闪电般抱起孙膑,放入车中,双手扶持,推着便向东城门处疾驰而去。

孙膑此时已明白张仪的用意,他微叹口气,喃喃地道:“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但只怕害苦了顶替之人也!他日后落到庞涓手上,还保得住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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