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此时才含笑轻喝道:“好啊!你这军中女执法令,竟敢以下犯上,行刺主帅,该当何罪?倒是你这一身轻功身法、出剑之势,与昔日判若两人,你到底有甚奇遇了?”原来孙武刚才乍闻营外破空啸鸣,听音辨形,便已知来者是谁了。
孙武判料如神,蒙面刺客果然是吴军中,孙武特别留她在瓦埠湖吴军后方大本营,负责防守重责的军中女将军吴仪。吴仪的身份被孙武一口喝破,再无法伪装顽皮下去,无奈后跃一步,伸手掀去蒙面巾,咯咯娇笑道:“吴仪行刺主帅又如何,谁叫这主帅把人抛在千里之外,便不再理人生死成败呢?但此行一剑并非我本意,只是有人教我:只须以此身法进营,又再如此刺出一剑,主帅孙武便必定不敢拒见,亦不敢以主帅身份降罪于你,我因此才姑且一试罢了!”
吴仪说罢,这才依军中之礼,欲向孙武参拜。
孙武果然不但不生气,反而神色十分欣喜,他伸手向吴仪一托,一股柔力把吴仪托住,并不让她参拜,连忙道:“不罪,不罪,孙武哪会降罪于你?只是吴姑娘快告知,教你此晋见之法的人,是否一位不知年岁的奇人?此人是否神功盖世,又精于兵法,更有洞天彻地之能呢?你只须如实告我,我便绝不会怪罪于你,不但不怪,孙武还十分感激你前来报此喜讯呢!”孙武情急之下,连说话也显得有点婆妈口吻了。
吴仪却不但不笑,俏脸儿反而十分惊奇,她怔怔地望着孙武,好一会才喃喃地道:“天啊!远隔千里,他如何好像置身瓦埠湖中,犹如亲历其境,把一切秘密均窥透了,孙……将军,你……你到底是人?是神?是仙呢?”
孙武见状,察言辨色,便知自己的推断准确了,他不由十分兴奋,一跃而起,执着吴仪的玉手,急道:“吴姑娘,快告知我,此人是否姓白?自号白石公呢?你快告知我!”
吴仪一听,不由十分奇怪,俏眼亦瞪圆了,道:“孙将军识得白石公么?你怎会认识他?”
孙武一听,便知吴仪所遇的异人,必定是他的恩师白石公无疑了。他不由欣然一笑,道:“白石公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又如何不认识?而且,你刚才进庙的身法,以及出剑的招式,正是师门的‘八脉气剑’演化而成,我耳闻目睹,便知你与师父他老人家极有渊源了,但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何在呢?你又怎懂得师父的独门武功呢?”
吴仪这才知道,白石公教她以这等方式晋见的原因了,因为世人任何事皆可忘,但师门武学是永世不敢忘却的。她不由含嗔带笑地道:“他老人家自然是代我镇守瓦埠湖啦!不然我为甚可以不远千里前来见你?你把我撇下不理,敌军三番数次逼近瓦埠湖,我在瓦埠湖的兵力只得三千,且领兵的多半是出身宫女的女将,如何迎战三万精锐楚兵,我几乎被吓死了,无奈只好与众将士誓约,人在吴军后方大本营在,绝不许楚军把我退路毁掉!”吴仪忽然一顿,似对当时的危急情势仍心有余悸。
孙武急道:“那后来如何了?”他也不说自己其实已虑及瓦埠湖的安危,派军迂回,威慑楚将沈尹戍,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吴仪此时忽地咯咯一笑,十分欣喜地道:“就在此危急关头,我的军帐中忽然飘入一位奇人,不知年岁,也不知来历,他自称自愿前来助吴军主帅孙武一臂之力,以奇法守卫瓦埠湖吴军后方大本营。我一听便十分奇怪,此人怎的对吴军的战略部署如此清楚呢?我问其身份来历,他也绝不肯透露,只说世人称他为白石公,又说区区两万楚兵,并不在他眼内,他以三千兵力,便足可以奇法保住瓦埠湖了,后来他教我于瓦埠湖中广布奇法大阵,安慰我说,楚兵不来袭是其福气,否则必教彼等战船兵力,有来无回,永困瓦埠湖奇法大阵之中,你说此人是否有洞天彻地之能呢?”
孙武这才知道,楚将沈尹戍,之所以不敢贸然进攻瓦埠湖大营,原来是难以识破湖中的奇法大阵奥秘,否则虽然自己派军迂回威慑,但若沈尹戍不顾一切,先断吴军退路,毁掉瓦埠湖吴军后方大营,那自己的“千里大迂回入楚”战略,是否可如此顺利,依然是未知之数呢,他心中因此对师父白石公暗助他十分感激,爱屋及乌,他对吴仪这位女将,亦因此而特别喜欢。
此时,孙武心中又一动,暗道:师父既连他的独门神功“八脉气剑”亦传授于她,那师父便是她的师父,她岂非成了自己的师妹了么?孙武推算及此,他对吴仪不由又添了一份亲切,在他心中,吴仪已非他的下属,而是一位美丽动人的俏师妹了。
吴仪见孙武沉吟不语,以为他不高兴她撇下瓦埠湖的军务,千里之遥前来见他,便连忙解释道:“孙将军,末将知楚军已被消灭,楚都亦已被攻占,瓦埠湖已十分安全,才敢前来晋见,而且,此行亦是奉了白石公前辈的指令,末将并非擅自行动!”吴仪之意,乃是暗示孙武若要治罪,便须连白石公亦一并发落,而白石公却是一面十分坚固的抵挡牌啊!
不料孙武一听,却含笑道:“吴仪姑娘,你在白石公前辈面前,称他老人家什么呢?”
吴仪道:“白石公前辈曾授我武功及阵法,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自然称他为师傅啊!”
孙武又含笑道:“那师傅门下,比你先入门的男弟子呢,又如何称呼?”
吴仪不假思索便快口道:“那自然是称大师哥噢!咦?”她冰雪聪明,忽然一顿,登时领悟了孙武的心思,俏脸不由一红,微嗔甚欢欣地笑道:“孙……将军既然是白石公前辈先入门的大弟子,你岂非便是我吴仪的师哥了么?好啊,你绕了这么个弯儿,不外想我称你一声孙师哥、武师哥、大师哥,是么?”她忽然变得娇嗔,神情已非下属,而是亲如兄妹的师兄与师妹了。
孙武欣然一笑,道:“师傅他老人家既肯授你武功阵法,便即视你为徒了,孙武果然便是你的师哥,你亦变成我的师妹啦。”
吴仪一听,不由大喜,暗道:能拜白石公这位奇人为师,更有孙武这位一代兵法大师为师哥,这比君王的什么封赐、什么荣华富贵,更令她欣然快乐。她向孙武盈盈的一笑,咯咯笑道:“是,那吴仪便拜见孙武师哥啦!”
孙武亦欣然笑着伸手相扶,含笑道:“吴师妹不必多礼,快告知师哥,师傅他老人家可有甚吩咐吧!”
吴仪这才记起白石公临行对她的密授传话,她也不敢顽皮了,连忙收敛笑容,悄声道:“师傅他老人家说,他于瓦埠湖夜观天象,但见楚国原来浓烈笼罩的黑煞之阴气已渐散化溶,又见吴国反而被一股青色杀伐之气弥漫,知天机已生异变,楚国气运将渐复,吴国气运行将逆变,着我告知师哥,一切宜小心在意。”
孙武一听,不由微叹口气,道:“天象之变,吾已目睹,吴国君臣自破楚之后,已变乖戾,一切均如师傅所警喻。吾亦已无心留栈吴国,但目下吴军十多万人,千里入楚,乃由吾带领,于此危机四伏之际,怎忍心置十多万生灵不理呢?是去是留,正盼师傅训示!”
吴仪一听,不知怎的,竟心花怒放,十分欣慰,她咯咯笑道:“师傅早对我说,师哥你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你之所以助吴伐楚,一方面是因楚君无道,吴王甚得民心;另一方面乃为了实践演练你那十三篇惊世奇学‘孙子兵法’呢!果然如此!”她欣喜的咯咯而笑,一顿这才又道:“师傅他竟已窥透师哥的心思,他要我向师哥传示他的十六字偈语!”
孙武一听,忙道:“师傅如何训示?”
吴仪忽地肃然地道:“师傅的十六字真言偈语是:‘慎始慎终,善进善退,兵者诡道,功成身退!’便是这十六字噢!但我也不知其中的含意,师哥明白么?”
孙武欣然一笑,道:“师傅之示,既指兵法,又喻修身处世之道!我岂会不明白?”
吴仪却又立刻道:“师傅说,若师哥你明白了,便再告知,三个月后,他将与师哥于当日遇见的齐鲁之地见面,届时他将向师哥阐析你孙家一百年后的另一段旷世奇缘呢!天啊,师傅他越说越玄秘,什么百年之后的奇缘?师哥你明白么?”
孙武微一沉吟,便含笑道:“师傅之训,我已明白,吴师妹不必多疑,待三个月后,一切便知分晓了!”孙武一顿,忽然又肃然的对吴仪道:“目下军情行将有变,吴师妹快赶回瓦埠湖,无论如何要保住吴军的返国战船!”
吴仪奇道:“吴王不是已把师哥的军权收回了吗?为甚仍要为吴军操心呢?”
孙武微叹口气,肃然地道:“虽然吴王已把统军权收回,但吴军十多万兵将,乃由我孙武带入楚地,我又怎能置十万将士的生死不理?慎始慎终、善进善退,此亦为师傅的训示,吴师妹切勿违背!”
吴仪见孙武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她曾亲自看见他下令斩杀违令的太子妃妾,心中不由一凛,带笑的嗔道:“师哥也不必以师命军令来压我,吴仪谨遵你孙大将军的令旨便了!”
孙武这才欣然一笑:“好!这才是白石门的好弟子!师妹快回去,三个月后吾白石门师徒三人,必可重逢,再聚师门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