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晋文公梦中与楚成王角力相戏,后被楚成王的一分为三化身扑倒,挖其脑汁而食。狐偃判断,此梦兆的应验,必在百年后楚成王的孙子身上。
果然在百年之后,楚成王的孙子楚庄王熊侣,继承了楚君王位。即位的最初三年,楚庄王没有发布一条政令,没有理会国中的任何一项政务。三年后,他的大臣右司马问楚庄王道:“一只鸟落在南山上面,三年不动,不飞不鸣,未知为何?”
楚庄王熊侣大笑道:“这只南山之鸟啊,三年不动,是为了养长羽翼;不飞不鸣,是为了静观人世之变幻奇情!这南山之鸟啊,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至极!”
右司马这才醒悟,楚庄王原来是“潜龙在渊”,先是静伏不动,吸纳世间精华,待时机成熟,便可一跃而成横空矫龙了!
果然,不久楚庄王便临朝亲政,日理万机,不休不歇;整顿吏治,任贤用能,励精图治,楚国很快强盛起来。不久又打败了中原霸主晋国,一跃而成就楚国的霸业。晋文公当日所梦的被人“挖脑而食”,其实是暗喻楚庄王吸取了晋文公成就霸业的治国经验,然后果然取而代之。狐偃当日的占梦判断,果然神妙至极。
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笼罩着春秋战国之间的晋国都,翼城北面五百里外的一座山峰。山峰十分奇特,形如“天马腾空”,仿如“天狐起舞”,时众人难形容其状。因山麓建有晋文公重耳外祖父狐突的庙宇,当地人便称为“天狐峰”。
天狐峰上是否有天狐?无人知道。
天狐峰之巅,此时却有一位不知年岁的白衣人,屹立于天狐峰巅一块巨石上,凝目四射,似欲探究这个迷人的千古之秘。
白衣人的功力通玄,他的目力,竟可穿透低垂笼罩山峰的乌黑烟云,直视十里外的落叶飞花、风吹草动。
就在此时,距白衣人所站巨石五里外的地方,一个耸起的土堆之上,忽然冒出白云,白云越冒越多,越多越浓,渐而竟凝聚成形,竟隐约现出四头雪白的狐狸!
白衣人目中精光一闪,屏气凝神注视。
那雪白的狐狸烟云,在乌黑的低垂的烟云下,竟爪舞足蹈,跳起十分迷人的狐步舞——左三步,右四步,前三步,后四步,形左实右,形前实后,妙曼诡异至极。
白衣人心神一阵激**,暗道:眼前此情此景,岂非天狐之舞么?而“天狐”显然是大地龙脉所现的真形,那如此奇贵的“天狐龙脉”,到底隐于何处……
白衣人立刻便窥破天狐峰的千古奥秘。原来他来自晋地衡山的白石洞,绝少现世,他自号为白石公,至于他的身世来历,真名实姓,便无从查究,也无从知道了。
白衣人——白石公思忖间,那“狐形烟云”,在妙曼的狐步舞中,身形突地一旋,随即向南面的一处山陵跃飞而去。
白衣人一见,即毫不迟疑,身如闪电,向那“狐形烟云”如影随形,飞掠而去。
他的身形忽地一顿,原来此时那狐形烟云,于半空中忽地一沉而降,坠落在一座土坟之上。
白石公一见,立刻纵步上前,只见土坟正面,竖着一块墓碑,上书“齐人孙氏之墓”六个刻字。他心中不由奇道:“此墓中人,怎的只有国籍而没有地名,只有姓氏而没有名字呢?”
白石公沉吟间,转念又暗道:是了,墓中孙姓之人,必因某种原因,难于在齐国容身,才偷偷逃亡到晋境僻地而隐,又自选了此山做墓。他为防墓地被人发觉他的来历,遭受破坏,因此只能刻上姓氏而不敢显示名字,他又早已料算日后此峰必有另一座墓穴——狐突之墓,为了区别,才特意标明国籍“齐”,如此不致两相混淆了。此人果然神机妙算,鬼神莫测!
白石公纵目四射,只见土坟位于天狐峰巅土陵之腹,土陵前面昂起一块大石,石面各向前延伸一道土坡,其形恰如一头蹲伏蓄势欲动的狐狸。当下心中不由又暗道:此峰形如狐,狐中生狐,一跃冲天,遂成天狐,此乃天造地设,千年难求的“天狐龙脉”啊!天狐龙脉所荫庇的血脉,必如狐之机智聪敏,用于兵战之法,则必定算无遗策,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用于治国,则必精明干练,洞察秋毫,当世贤臣,皆莫出其右也!
白石公判断及此,不由以手加额,喃喃地道:“天降此上佳人才于吾也!想吾隐居白石洞数十年,苦心精研洞中白石壁上‘无字天符’,顿悟天机,洞悉世运奥秘,更领悟天地乾坤,无极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玄机,又进而演悟兵机韬略,玄门奇阵,一身本领,正欲寻一传人,代吾演运于世,光大吾白石门之秘,不料竟天降此‘天狐龙脉之子’于吾也!如此璞金珲玉,只要稍加雕琢,必可成一代奇才,吾又岂可轻易放弃?不错!不错!吾且入世,先行寻此‘天狐龙脉之象’的形迹吧!”
白石公心念电转,身形猛地一旋,已飘离“齐人孙氏之墓”三数十丈,然后又妙曼如飘风,冉冉而移,眨眼间便已掠下天狐峰了。
白石公一路向东面掠行,他已判料,“天狐龙脉”的孙姓血脉,是介乎于晋、齐之间的人,因此毫不迟疑,一路向晋国相交接的东面掠去。
他的功力通玄,奔行如电,不一会,便掠抵齐晋之交接的泰山脚下。
那是一道深溪,白石公正感口渴,便微伸一指,射向溪流,一道水箭,蓦地激射而起,直冲向白石公的口中,但感甘甜清新,不觉渴意尽消。如他这般的饮水之法,简直匪夷所思,当世绝无仅有。
白石公喝水之际,忽听一阵怪风,起自泰山西面,山上山下树木飒飒作响,树上的虫鸟一齐打个忽哨,呼呼呀呀,一阵乱啼,四散飞走。眼底溪流,淙淙作响,卷起无数波纹,把众多鱼虾卷得身不由主,上上下下,翻来滚去闹了好一会,一下子又波平水静,全沉到水底去了。
白石公不由微叹口气,心道:虫鸟鱼虾安居山水之间,本属乐土,却偏受如此威烈罡风之厄,这岂非有如当今肆虐天下的战火,把万千苍生烧得体无完肤吗?当真可悲可叹可恨!
正出神间,蓦地又起一阵大风,比刚才那怪风更急骤,势也更猛烈。树声、水声、虫鸟悲叫声,石卷沙飞声,争相呼应,汇成一片凄惨之声。
白石公见状,即袖占一课,却得“周易”的“蛊”卦,道: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白石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蛊”乃腐败之虫,象征天下大乱,战火蔓延;而风向山吹,必令草木果实散乱,亦为天下始乱之象也;于此天下大乱之际,吾又岂可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天意催吾有所作为也!
就在此时,又听哄然一声,起于半山,比雷声更猛烈。白石公微一沉吟,即向山上掠去。刚向山上掠了三数百丈,突见一斑斓巨豹从山中跃了出来。巨豹一面狂奔,一面回头张望,状甚惊慌,似甚惧后面追袭的物事。
白石公心中大奇,暗道:如此威猛巨豹,难道还怕了谁吗?
心念未了,便见一位男娃儿,年仅八、九岁,赤手空拳,奋勇跃来,势如疾风。口中一面高呼道:“豹子呵豹子!闻说你豹胆如斗大,怎的却不耐玩,逃避我小娃儿孙子啊!”
白石公一听,目中精光不由一闪,暗道:眼前此子长相俊奇,胆大犹胜豹子,又自称孙姓,倒不可轻轻放过了!但巨豹之力,犹胜狮虎,莫被它伤了才好!他心中转念,便欲上前助那姓孙名子的男娃儿把那巨豹截住,看那孙子如何处置。
不料他刚横步移出,巨豹见有人阻它去路,登时大怒,凌空一跃,便向白石公猛扑而噬。白石公身子一挫,伸指便向巨豹的腹部戳去,巨豹似知抵受不住白石公这一指之戳,凌空上纵,有一丈来高,避过白石公的指戳。白石公不由暗奇,心道:巨豹似已通灵,居然知道吾“一指乾坤”的厉害!
这般一戳一避之间,后面那男娃儿孙子已然纵跃而至,趁巨豹腾空未落之势,猛地伸出手去,把豹子的一条腿扯住了。
巨豹忌惮白石公的“乾坤一指”,但似乎更害怕姓孙娃儿的这般一扯,它登时痛苦万分,大吼一声,张开大口向姓孙的娃儿咬去,欲拼死挣脱他的拉扯,显见姓孙的娃儿天生神力,足与武林绝顶高手并驾齐驱。
此时巨豹的血盆大口,与姓孙的娃儿的小头儿相距不足三尺,这般猛咬而下,便十个小头也吞掉了!白石公见状大骇,正欲施展他的独门神功“乾坤一指”,把巨豹立刻击毙,以挽救娃儿的生命。
不料这姓孙的娃儿,却不知死活,不但不避,反顺势把小头儿向豹子口中送去,相距竟不足几寸了!此时白石公就连他的“乾坤一指”,亦不能救得这小娃儿,因为他固然可以一击毙掉巨豹,但巨豹在临死前的狂咬,也必定把小娃儿的脑袋咬掉,白石公不由一阵目瞪口呆,心中作痛,对小娃儿枉送生命十分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