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佗是初临此地,他举目一看,但见马鞍山上桃杏盛放,山上更有九道溪流环绕,十分美丽,亦十分奇特。在九水回环的中央,耸起一座坟墓,坟墓的左侧,建了一座庙宇,山门匾额上大书“狐突庙”三个金漆大字。贾佗知狐突是狐偃的先父,亦是晋文公重耳的外祖父,贾佗视狐偃如师如友,他不敢怠慢,连忙滚鞍下马,肃立一旁。
贾佗素来心高气傲,轻易不肯服人。晋文公见状,不由奇道:“贾将军为甚不敢上前呢?”
贾佗肃然地道:“狐突大夫乃主公之外祖父,又是狐偃大夫的先父;吾为晋臣,当视狐突为国父也!再者狐偃如吾之师,其父即吾之师祖,吾于国父、师祖灵前,岂敢放肆?”
晋文公见贾佗十分信服狐偃,视之如师,晋国有此文武贤臣匡扶,料必可保持长治久安,心中不由十分欣慰,连原来的忧虑亦冲淡了。
前面那座坟墓,便是狐偃先父狐突的墓地。晋文公领先来到外祖父的坟前,殷殷下拜。狐偃亦跪下随拜,贾佗连忙跪下,随晋文公、狐偃二人叩拜一番。
在叩拜时,贾佗却突然醒悟,狐偃不但精于兵法,亦精通风水天机之学,心道:他当年既亲选此地为先父的墓穴,必定有其深意!但到底是什么?这与狐偃的风水天机兵法神通,又是否有渊源呢?
待拜祭毕,晋文公重耳、狐偃二人站起来时,贾佗便欲向狐偃探索心中的疑问。
就在此时,距众人的十丈远处的溪水草丛中,忽地跃出一头毛色雪白、模样十分奇突的狐狸,两只小眼珠滴溜溜地闪烁着,盯着狐偃,却一动不动,就如与狐偃是乍然相逢的知交似的。
晋文公重耳乍见这头白狐,便感心中一**,不觉十分喜爱,他连忙低声道:“众亲兵听着,谁能把这白狐捉获献于吾,便赏他黄金百两!”当时的黄金百两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因此众亲兵一听,均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竞相捕捉这头奇特的白狐。重赏之下,众亲兵的动作均快如闪电,晋文公的话音未落,众人便已掠到距白狐不到三尺之地了,不料众亲兵的动作快,白狐的身法更快,只见它的白影一晃,便远在十丈之外,与原来一般,不多一分亦不少一毫。
众亲兵不舍,又快如闪电的掠上前去,岂料白狐的身影又一晃,依然距众亲兵保持十丈距离。一连试了数次,众亲兵累得气喘吁吁,但谁也无法越出那十丈距离。众亲兵中有人已惊奇的停步不前,喃喃地道:“神异,怪物?老天爷,似这般神速啊,只怕连神仙降世,亦难把你捉获也!”
贾佗见状,有点不大服气,正欲飞身上前,亲自捕捉。不料狐偃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形一闪,已电射而出,一面低声叫道:“主公!欲知二百年兵法天机,快随吾来!”狐偃话音未落身形如电光,已紧随白狐向“狐突墓”的右侧划去。狐偃全力施展下的身法,竟与白狐的神速不遑多让。
晋文公惊疑间,贾佗已把他拦腰一抱,扶着晋文公,紧随狐偃的身影电射而去,此时狐偃已远在百丈外了。
贾佗抱扶晋文公,一路向右面掠去。忽见前面的狐偃,已伫立不动,目光凝注着一座形如坟墓的土堆,沉吟不语。
贾佗和晋文公奔上前去,只见狐偃凝神目注的土堆,果然是一座土坟,土坟已显残破,似乎时日甚久了。晋文公不由大奇道:“舅父啊!这土坟与二百年后的兵法奇才,到底有何相干呢?”
狐偃不答,却伸手向土坟前的墓碑一指,道:“王上且看,墓碑上刻甚名堂?”
晋文公重耳闻言,凑近墓碑,仔细一看,但见墓碑上果然刻有文字,道:齐人孙氏之墓。晋文公不由奇道:“此墓中人,怎的只有国籍而没有地名,更没有名字呢?”
狐偃道:“墓中孙姓的人,必因某种原因,难于在齐国容身,才偷偷逃亡到吾晋境僻地,又自选了此山为墓。他为防墓地被发觉他的来历,因此只能刻上姓氏而不敢表明名字也。此人更算出日后其墓旁,必有另一座墓穴,因此为了区别,才刻上国籍‘齐’。此人神机妙算,鬼神莫测,吾不能及也!”
晋文公一听,有点醒悟道:“舅父如此推测,莫非与吾外祖父墓穴有关吗?”
狐偃点点头道:“果然如此!实不相瞒,二十年前,吾偷潜入翼城,运出先父遗骸,早已发现此山潜伏上佳之风水龙脉也,因此偷运上山安葬先父。到吾勘点墓地妥当,把先父下葬毕,才偶然发现此山早有另一座惊世大龙脉潜伏,且早已被人捷足先登,筑墓碑于其上了!至此!吾唯有叹一句技不如人,夫复何言!”
贾佗不由大奇道:“狐大夫为何出此感叹之言?难道墓中此人的神通本事,犹胜于狐大夫吗?”
晋文公亦道:“是啊!舅父之风水兵法神技,当世已罕有其匹,竟仍自叹不如墓中人么?”
狐偃微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吾当日仔细勘察,已知吾所勘点的是一座山狐龙脉,而墓中人孙氏勘点的,却是一座尊贵无比的‘天狐龙脉’,其地力之绵长深远,山狐龙脉根本难与之比拟。但事已至此,吾亦无可奈何矣。”
晋文公不由更奇道:“山狐龙脉有甚好处?天狐龙脉为甚更为惊人?舅父快告知吾!”狐偃亦不加隐瞒,坦然地道:“山狐乃大地之狐也,山狐龙脉所荫庇的血脉,必如狐之机智聪敏,因此必于兵法之学、治国精明上有独到之处。而狐偃之所以于兵法上终有所成,与先父据此山狐龙脉,实有甚深渊源也。但虽然如此,山狐龙脉却只能有‘一地之尊’,绝难与‘天狐龙脉’相较……”
晋文公的心神已被深深触动,忙追问道:“为什么?”
狐偃道:“天狐者,天之狐也。不仅及地,中可涉世,上可探天,无远弗届,绵绵无尽,其力无穷。天狐龙脉所荫庇出世之人,必上知天机,中察人世国运,下悉兵法战阵,彼等既有狐之机敏,又上可达天,其力将可无远弗届,雄浑至极。吾所判二百年后,世间必有二位兵法奇人降生,亦源于此也。吾之山狐龙脉,怎及其地力雄厚?”
贾佗忍不住大奇道:“狐大夫,风水堪舆之学,真有如此神妙吗?”
狐偃微一沉吟,忽地伸指运气,射向身前的墓碑,然后沉喝一声道:“虽分高下,源出一脉,山狐传人在此,天狐难道不肯现身一见吗?”
狐偃喝声未落,眼前“孙氏之墓”,忽然自墓顶飘出一团紫气,冉冉上升,越聚越浓密,更渐而成形,有头有尾,四足腾跃,欲上天际,果然是一尾活灵活现的“紫色狐形”!
众人正惊疑之际,“紫色狐形”忽然一抖,从中一分为二,其一在前,四足奔腾,十分活跃,随后一尾,却不见两只后足,只靠前足爬伏而行,其状十分艰辛,令人既奇又感怜悯,晋文公目睹之下,正欲发问,但“狐形紫气”突地一沉,又很快的于墓顶消失了。
晋文公不禁惊叹道:“不料世事竟有如斯神幻!”
贾佗迫不及待地问道:“狐大夫!那‘狐物’为甚会一分为二?又为甚其中一尾似乎足跛,十分艰辛?当真奇哉怪也!”
狐偃道:“一分为二者,即隐示此天狐龙脉,荫生二位绝世兵法奇人。而后者足跛,状甚艰困,及隐喻其中一人本命难与其祖脉龙气相配!所受折磨必十分残酷也!虽然如此,但其亦终成一代兵法奇人!”
晋文公此时喃喃地道:“孙氏既为齐人,日后必为齐国效力,二位兵法奇人同降齐地,辅助于齐,齐国日后必无敌天下也,难道不可以事先克制吗?”
狐偃一听,不由肃然地道:“决计不可!王上外祖即吾先父,彼此血脉相连;又吾之祖墓与孙氏之墓同处一山,共源一脉!伤彼即伤己也,岂能克制?且王上祖脉乃蝙蝠龙脉,地力所限,并不足以保王上国运长久,尚复赖此外祖之山狐龙脉匡扶也。”
晋文公重耳一听,不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斯神妙!怪道吾当日逃亡,历尽艰辛,尚未有转机;自二十年前始,才渐入佳景,原来吾祖脉仅能荫吾生命!此山狐外祖龙脉,才令吾终成霸业之贵啊!吾姬氏血脉,果然已与‘狐’密不可分也!天意如此,果然难于撼动分毫啊!”
晋文公至此,才终于明白天机风水的奥妙,他也不再向狐偃苦苦纠缠。返晋都翼城后,一切便随遇而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