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换行——“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再换行——“潜龙腾跃,鳞爪飞扬”
······
水字数,袁华是专业的。
虽然作文的字数要求是800字以上,但800字包括标点和空格,按照袁华那样的换行方式,通篇下来实打实的500字不到。
袁华随意地结束答题,他无聊地看起转笔,最后他做出一件狂拽拉风的事情——提前交卷。
复赛规则上并未明令禁止提前交卷,不禁止那就是允许了。袁华举起手示意监考老师,上辈子和这辈子,袁华都没有体会提前交卷的快感,难得有机会······
从交卷到出考场的整个过程,重要的不是提前出考场的愉悦,而是递交试卷时的自信。袁华直起腰板,行为举止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出考场,考试刚过去一半,有人作文才写一个标题。复试的选择题题数不多,但是阅读量大,光标题都有两行字,更别说冗长的四个选项。
大部分考生抓耳挠腮,应付完选择题应付主观阅读题,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们大脑晕乎乎的。袁华一身黑色外套,选择的裤子也是深色,他不说话,面无表情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真的写完了吗?如果没有写完,其他考生还会获得慰藉,但走廊边的考生瞟到袁华答题纸上的黑色墨渍,一直延续到试卷的右下角,那个位置大约是作文800字的截止点。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完所有题,怪人吧!
有几个奋笔疾书的人抽空扫一眼这位怪人,好奇完之后任命地低头,继续挥舞手上的笔。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不仅同一考场上的考生心情不同,汪景明的心情也与袁华形成剧烈的反差。
太阳转到考场的东南角,袁华逆光而行,眉目敛起,举手投足间有种脱离尘世的韵味。
汪景明等在考场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抬起手腕查看腕表上的时间,“就你一个人出来?现在什么时候,考试还没结束,你提前交卷了?”
袁华不咸不淡地回个“嗯。”
“你是提前交卷还是作弊被发现,取消考试资格。”汪景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袁华,“到目前为止,就你一个人出来,按照过去几年的联赛考试题量,你不可能写得完。你到底干什么了?有没有连累挽君!”
“有什么不可能的,汪老师,你又不是事事通,总会有人或事超出你的想象和认知。这时候您最好少说话,免得暴露自己的浅薄还不自知。”
汪景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浑浊的眼珠上下转动。今天的袁华神色单薄,看起来兴致不高,怼汪景明没有步步紧逼的感觉。
这个态度上的松懈让汪景明确认自己的猜想,“没写完就没写完呗,装什么装!幸亏我待的是强化班,不用教像你这种临阵退缩的学生。你看看考场上这么多人,有谁像你这样,题不会、写不完干脆交卷不写了?哦,你是侥幸闯进复赛,其他考生是年级精英,就你一个差生,跟人没法比。有你真是给学校丢脸!”
“那你的学生有没有告诉你,你很聒噪。”袁华揉揉耳朵,像是不堪承受汪景明的噪音,“幸亏我阻止我爸,没有让他疏通学校里关系,把我调进强化班。现在看来,我的制止再正确不过。”
以权压人,袁华直视汪景明的眼睛,没有退缩,他突然转而聊起家常,“你与校长的关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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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华笑得阴恻,汪景明后背发凉,他冷不住地打个哆嗦,“你想干什么?”
“汪老师,你带了不少年强化班吧,估计也待腻了,不如下学期去普通班体验多样的生活。”袁华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语句悠缓,“学校里不缺好老师,你一直占着强化班语文老师的位置不放,也该给其他老师一个机会吧。”
汪景明当老师的基础工资不够养活一家人,每月就靠学校奖金过日子。老师带的班级平均分越高,排名越靠前,他获得奖金就越多。如果班里的学生考上大学,任课老师还有额外的收入。
当高三语文老师这些年,汪景明成功由家里揭不开锅的贫困户变为小资家庭。他哪里舍得把位置让出来,便宜其他老师,于是汪景明在新学年开学前找宋愈表“忠心”,叫嚷着要把毕生精力奉献给教育事业,舍不得高三的教书氛围,带强化班带出经验来了······
出于多方面考虑,再加上汪景明看起来情真意切,宋愈让他继续留教高三。
现在袁华竟敢在他面前口头剥夺他的经济来源大头,汪景明胸脯剧烈起伏,他伸出手指直指袁华的鼻子,“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教师任教的安排?毛头小子一个!”
袁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没资格,但我有个当区长的亲爹啊。”
袁承业同志不会陪同袁华胡闹,但把他搬出来镇场子还是可以的。人啊,天性喜欢踩低捧高,汪景明也不例外,他一个小小的教书怎么可能比得上手握实权的区长。
汪景明的气焰一下子弱三分,嘴巴张张合合又抿紧。袁华好笑地转过身去,留给汪景明一个不近人情的后脑勺。
考试结束的铃声依稀传到考场外,不一会儿,大波人涌出考场与送考人会合,有一个人接送多名学生的学校老师,也有一家三口一齐出动的画面。
卢挽君独自一人拎着笔袋慢慢走出考场,她仿佛与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上,白皙的面容在太阳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身材比例协调,双腿纤细修长,美得赏心悦目。
她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眼神定位到袁华和汪景明所在的位置。
汪景明的脸色可以用难看来形容,整个人突然沧桑个五、六岁,他的双手握拳背在身后,小腹绷得紧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