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区长父亲(1 / 1)

陈婉如系着围裙站在餐桌旁,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勺,舀好三碗汤后招呼袁承业和袁华,“两位,吃饭了,杵在那儿干嘛呢?”

袁华的视线从不苟言笑的袁承业脸上移开,“妈,我来了。”

陈婉如加大音量冲沙发处喊道:“老袁,你也快点过来吃饭,那张报纸你不是上午看过了吗,现在还看什么?”

袁承业放下报纸,咳嗽两声从沙发上起来,步履轩昂地踱步到餐桌旁。

陈婉如狐疑地看他一看,老袁今天怎么也那么不对劲,她自如地使唤丈夫,“你,去橱柜里拿三个小勺子过来。”

“哦。”袁承业肃穆的表情瞬间龟裂,认命地走到厨房里,拿完勺子又回来。

他心平气和地将勺子放在陈婉如和自己面前,在陈婉如转身拿抹布的一瞬间,他重重地将勺子扔给袁华。

袁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区长父亲了,摸了摸鼻子不敢做声。

他心虚地低头看着桌子上饭菜,辣椒炒鸡蛋、素炒青菜、萝卜豆腐汤,唯一的荤菜是鸡蛋。

这顿伙食放在二十一世纪可能不够看,但现在是90年代,袁华满足地默默泪流,“眼泪”快要从嘴角溢出来。

袁华分不出心神思考亲爸为什么发脾气,迫不及待地拾起筷子夹菜。

“啪啪!”袁承业举起筷子阻拦袁华夹菜的意图,袁华忐忑地收回筷子。

陈婉如皱起漂亮的眉头,不满地问道:“老袁,你干嘛?”

袁承业目光凌厉地看向袁华,“上周你的作文被学校推举到区里,参加高中生作文大赛,今天奖项公布出来了,你的作文是一等奖。”

陈婉如惊喜地看向袁华,眼中满是骄傲和喜悦:“这是好事啊,你凶孩子干嘛?”

袁华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知道是哪篇作文了。

袁承业不急不慢的说道:“他的作文名字是《我的区长父亲》。”

陈婉如:“······”

“你那是靠自己获奖的吗?你靠的是你爹我!”袁承业吐出心口里的浊气,“你知道单位里的人是如何看我的吗?表面上说我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儿子,背地里说我以权谋私。”

“爸,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低调。”袁华乖巧地低头认错,留给袁承业一个黑乎乎的发旋。

“袁华,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我的位子吗,有多少人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他们巴不得我早点下马腾地。”

“我知道您不容易,我一定会改。我今天在您和妈面前郑重发誓,我袁华,今后谨言慎行、修养身心,做好区长的儿子,不让您丢脸。”

袁华一脸真诚,眼底里坚定的光仿佛要申请入党,袁承业一时语塞:“······行吧,你,算了,吃饭吧。”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承业,袁华已经认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件事就翻篇吧。袁华,你下次注意,别给你爸惹麻烦。”陈婉如安抚完袁承业又叮嘱袁华。

袁华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袁承业不好再追究,安安静静地夹菜。

袁华扒拉两口大米饭,陈婉如给他夹满满一筷的辣椒鸡蛋:“怎么光吃饭不吃菜,你还在长身体,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才能长高。”

袁华端起碗接过母上大人夹来的菜,“妈,够了够了,您也吃。”

袁华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的身高,死活突破不了一米八的大关,他赶忙塞两块鸡蛋到嘴里,甜咸口味让他味蕾得到唤醒,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盐放多了。

盛菜的碗是不锈钢盆,在灯下反着光。他们用的筷子是深色的木条,镇上买人家现磨的竹筷,筷尾摸起来还有小倒刺。

袁华恍然对自己重生的事实有实质性的了解,五感俱在,不是黄粱一梦。

袁华大口扒饭,陈婉如不停地给他夹菜,“儿子,明天想吃什么,告诉妈?”

“妈,我想吃鱼了!”袁华目光坚毅,话语中有种莫名的信念感。

“好,正巧妈有一个养鱼的朋友,她明天来镇上赶集,到时候给你弄几条新鲜的鲤鱼。”

袁承业幽怨地开口道:“媳妇,我想喝鸡汤。”

“也行,老母鸡营养价值高,不过鸡汤得排到后天,先紧儿子的鲤鱼来。”

“要不明天加个餐?”

“现在知道加餐了,当时谁说一天伙食开销不能超过五块钱。”

“那会我刚上任,得身先士卒,做好勤俭节约的表率。这种良好的美德延续到现在,也免得人家以为我位高权重,贪污不少油水。这种话有一个人说就会有无数人听,到时候假话也能被变成真话。”

“还是你做小科员的时候自在,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升职也不全是坏处啊,可以给你和儿子更好的生活,有失必有得嘛!”

袁华抬头观看父母“争吵”,话却入了心。上辈子他不相信父亲贪污,他们家一日三餐的规格属于区里的中等水平,家里装修朴实无华,父亲每月发几十块钱工资后基本都会上交给母亲,偶尔在床垫底下藏些私房钱。

要说家里的贵重的物品,要数他房间里的台式电脑,显示屏巨大凸出又称“大肚子”电脑,这是爷爷与父亲合资买给他的成年礼物,几乎掏空大半家底。

父亲入狱是在他的高考前夕,间接导致自己高考失利,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距离现在还有段时间,袁华打算找机会与父亲好好聊这件事,早日解决这个隐患。

袁华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对陈婉如和袁承业说道:“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写作业了。”

餐桌上的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袁华离开的方向,袁承业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咱们儿子,这是鬼上身,被夺舍了?”

陈婉如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瞎说什么!赶紧‘呸呸呸’掉。”

袁承业条件反射般地缩起脖子:“我这是惊讶,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还对学习上心了!”

“这是好事啊,说明他长大了,能体悟父母的心酸了。下午我跟他聊了会,聊到我们养老的事,他说他可以撑起家里的半边天,买大别墅孝顺我们,让我们安享晚年,。”

袁承业脑补出自己双腿不能动的老年模样,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背后靠着带花园和喷泉的大别墅,媳妇躺在另一边,儿子跪在地上给他们切水果。

他嘿嘿傻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奢求他以后有出息,能安安分分,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