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把头发撩起来狂补作业,灯光昏暗,写到最后眼睛发昏,脖颈酸疼。
他吃了许多生活上的苦,难道还吃不了学习上的苦吗?
事实证明,有点悬。
在袁华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桌上摞成小山似的的试卷一下子变少变薄,直至清空为零。
袁华长舒一口气,随意地扔掉手里快要没油的圆珠笔,他脑海中闪过古装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你把这些试卷拿去给皇上看,都是本宫自己写的,没有假手于人,本宫的手都要断了。”
他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半。对于成年人袁华来说,这个点意味着他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但对于高中生袁华来说,这个点意味着他的早读课即将开始。
袁华困得不想脱衣服上床,抬起胳膊垫在脸下直接昏睡过去。
夜幕还未褪去,几个星星挂在天边,天没亮陈婉如就起床给袁华做早饭。
锅里的白粥冒出腾腾的热气,陈婉如系好围巾再炒一个咸菜,时间差不多了,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敲敲袁华的房门,“儿子,该起床了。”
窗帘一拉,袁华在漆黑的屋内睡得昏天黑地。
时隔五分钟,陈婉如更加大力地敲打袁华的房门,“儿子,快点起床,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房间内一直没人回应,陈婉如诧异地打开袁华的房门,昨晚儿子睡得很晚?
陈婉如乍一眼没在**看到袁华的身影,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一转,她看到趴在桌上沉睡的袁华,心底的石头稍稍落地,“儿子,儿子,儿子,起床了!”
陈婉如凑近袁华耳边试图唤醒他,再不济索性上手推搡袁华的胳膊。
袁华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到位,懵懵懂懂地张开眼睛,瞳孔逐渐聚焦,陈婉如的面容在眼前变清晰,眉头紧锁,眼底满是担忧。
袁华伸了一个懒腰:“嗯,妈?你终于来梦里找我了!”
“什么玩意儿,儿子,今早你还要上学,快点起床洗漱吃早饭,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哦对,上学!”袁华恍然大悟,在陈婉如的催促下,他刷牙洗脸一气呵成,眨眼就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
陈婉如边给他盛粥边问道:“儿子,你昨晚怎么趴在桌子上睡?”
袁华咬着菜包子含糊道:“我、我昨晚看了会课本,看得有点晚,没想到困到直接睡着了。”
“热爱学习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下次可不能熬夜,早睡早起第二天学习才有精神。”
“妈,我知道了。”
“还有你今天起晚了,步行上学肯定来不及了,你就骑着你爸的自行车去学校,那样快点。”
袁华为了节省时间往嘴里塞满了包子,噎得慌,这下可以安心吃早饭了,他欣然接受陈婉如女士的建议:“谢谢妈。”
罕见的愧疚感上来,袁华想起马上要去单位的爸爸,“妈,那爸怎么去上班?“
“他呀,走路去呗,单位又不远,多走走还能锻炼身体”
袁承业在睡梦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
袁华骑走他爸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踩点抵达教室,门牌上写着高三(2)班。
教室里鸦雀无神,袁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猛地刹住脚步,书包随着他的动作往上一颠。
班里的学生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书,王国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巡视教室。今天是假后第一天,他提前来到教室检查学生作业的完成情况。
王国富鸡贼地在班级里培养间谍,在他们的掩护下来到后门向里探查,当场逮到六个聚众抄作业的学生。
袁华在教室前门处伸手喊道:“报告!”
“看看现在几点钟了,迟到了不晓得啊,滚外面去!”
“王老师,对不起,我在五点半前抵达教室,但刚在门口站了会,不敢进来。”
“嘶,你迟到还有理了是……”
王国富愤愤地转头,想要看看是谁敢跟他顶嘴,这一看不得了,他的宝贝疙瘩——袁华。
他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哟,袁华啊,你没迟到进来吧,老师看错时间了。”
下一刻,王国富变脸跟翻书一样,“夏洛,你脸皮可真厚,迟到了站外面去!”
夏洛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袁华身后,此刻猫着腰,想低调地混进教室。夏洛听见王老师点名,腰杆子再往下弯15°,“王老师,我、我跟袁华同学前后脚进来的。”
袁华回头眉头轻佻,夏洛,好久不见啊。
夏洛身形萎靡,黑白色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墨渍和油渍粘在胸口,裤子膝盖破了一个洞,此刻的夏洛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差生,右眼青肿未消,像是刚跟人打过架。
夏洛还想为自己辩解:“我……”
王老师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同他们一块站后面去,六大天王组织再多一人。”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大春笑点,他坐在座位上捂住嘴,笑得前仰马翻,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咯咯”声。
王国服嫌弃地看着他:“笑什么笑,傻大春,有那么好笑吗?”
大春与夏洛是一对异父异母的难兄难弟,一个天生脑子不好,一个对学习不开窍,成绩在班里吊车尾。两人时常在考试后争夺班级倒一的宝座。
大春乐得呼吸不畅,听不清王国富在说什么,桌脚随着他憋笑的频率一前一后地晃动。
王国富抬脚踹向他的桌子,“别笑了!”
“嗝!”傻大春呆呆地盯着王国富。
“你滚后面去!”
“我吗?是我,嘻嘻!我也是天王了。”
王国富头疼地抽出怀里的折扇,折扇上画着墨竹,写着“为人师表”四个大字。
袁华坐回座位上当下书包,他看着折扇上的字,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同桌秋雅捕捉到他的笑容,羞涩地低下头。
袁华这才注意到更年轻的秋雅。秋雅是当真无愧的校花,校服都能穿出花来。干净整洁的校服服帖地穿在她身上,不着粉黛,五官精致,整个人青春靓丽。秋雅头上扎着两个青涩的麻花辫,发型土气但她的颜值不凡,硬生生地显得麻花辫俏皮可爱。
袁华的视线太过炙热,秋雅抬起头打招呼:“袁同学,早!”
王老师嘴里重复着“气死我了”,用折扇猛击桌面,瞬间将全班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袁华无奈地揉揉耳朵,这个王老师啊,凡事向钱看齐。在他手里的学生必须给他送礼,不送礼就会受到针对。王国富家里的收音机、彩电、榨汁机都是学生送的。
陈婉如不知道送礼这项既定规则,所以王国富没在袁华身上得到一分钱,夏洛家里也没给他送礼,自此夏洛成为王国富的眼中钉,半天一罚站,一天一教棒。
但是袁华的父亲袁承业是区长,王国富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捧着袁华。
王国富踱步到教室后方,斯文地推把眼镜,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烁着凶光,“你们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井地之蛙,烂泥扶不上墙,你们就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耻辱!”
大春扬起手来,王国富余光扫到他宽厚的手掌,吓得后退半步,面上波澜不惊,“傻大春,你想干什么?”
大春的身高接近一米九,他的影子笼罩在王国富身上,他改变手掌的位置,迷茫地挠挠头,“我想问一下,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
王国富放心地怒喝:“真是个蠢货!”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王国富。”
“谁敢喊我的大名!”
“我。”
王国富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是你啊,夏洛,想造反不成!”
“王国富,我忍你很久了。”
说罢夏洛一拳捣上王国富的鼻梁,鼻血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夏洛又一圈凿上他的侧脸,王国富撞倒三排课桌,书本、文具散落一地,他踉跄几步最终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啊!”教室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受到波及的学生连忙离开座位,远离发疯的夏洛。
秋雅站到最远的教室门口,俏眉皱起,双手放在胸前平缓呼吸。
马冬梅后知后觉地从座位上起来,两眼瞪得像铜铃,她摆出一副上前拉架的架势,手足无措地绕着“战场”跑,“夏、夏、夏、夏洛!”
夏洛踹了三下王国富还不解气,对准他的腰子又来一脚。
袁华看时间差不多了,拦腰抱住暴怒的夏洛。
袁华推开夏洛,关切地查看王国富的状态,右脚不经意地踩到他的手指,“王老师,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