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结语(1 / 1)

本章试着从社会文化史的角度,来讨论晚明江左阳明学者的讲学教化活动,并不着意于评论这些讲学活动对社会造成的正负面影响,而是希望呈现这些活动所关涉的复杂层面,及其开出的多元学术风尚。全章主要分四部分:首先,根据讲学的记录,说明某些阳明讲学者宣扬“圣与人同”“圣学简易”,着重日常家庭伦常的教化特色,似乎为众人指点了一条平实、简易、自然的成圣之路,他们也明显反对当时好高务异的学风。接着,分别从工夫论、言说活动、道德表述三个角度,观察并反省晚明阳明讲学活动中,所蕴含复杂多元的契机。亦即,纠杂在简易平实、反奇异、重彝伦的风格中,可以有极为多元,甚至是极端对反的发展。

在工夫论方面,说明学者虽强调众人即圣人、圣学简易,却没有因此改变圣凡迥异的历史文化定论。学者关于圣学的论述,实透显出不同的面貌,除了歌颂学圣的快乐、自然、简易外,也敷陈着一条艰苦孤独、死而后已的工夫历程。而其所谓的简易、自然的工夫,更是就本体的朗现而言,因此是看似无工夫的上乘工夫,也成了最困难的工夫。这样的工夫,论虽然极警策地看见一切刻意求道的行为,都可能成为悟道之障蔽,但在其无迹可寻、无由可效的指点下,却容易开启尚玄求悟等追求个人体验的学风,严格苦修自省或谈玄说悟而轻实修等不同的学术风貌,都可以在这套工夫论中找到生发的脉络。

关于言说方面的讨论,主要说明学者们对于言说活动的暧昧态度,以及与此相关的,晚明阳明讲学所开展出新说辈出、众声喧哗的情形。讲学者一方面为维护其讲学活动的重要性,都极力肯定“讲”对于明道及行道的指导作用,认为不透过讲学,人不能真实学圣;另一方面在其思想中,最上乘的悟道却是不假乎语言的,而是关乎人亲身真实的体悟,因此学者们不仅对于言说透露着高度防范心理,也不赋予语言根本的意义。而在以亲身体悟为最终判准的思想观念里,许多诉诸亲身体验的新说被提出,在一个讲究明道实行、轻鄙言说的时代里,吊诡地开启了一段新说纷出的学术史。

最后,关于道德表述的多样性方面,主要说明在阳明学着重内在道德意念的修身观念下,以及在明代普遍强调明道之儒的学风中,更呼应着晚明仕途危厄、学者个人政治生涯困挫、讲学频遭攻击等历史情境,某些阳明学者(主要是江左学者)对于名实间的关系抱持怀疑态度,即认为外在功名勋业和舆论评价等,都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内在道德之实。在此名实断裂的圣学论述下,圣人可能是极孤独、不被认同的,而一个立志于超凡入圣的学者,除了需要更警敏地向内自省,也需要自信的勇气。与此紧密相关的,我们不仅可以理解何以当时学者乐于谈辨狂狷与乡愿之议题,更可以从其如何运用狂狷、乡愿、好名等圣学符号中,看见弥漫在晚明讲学风潮中多样的道德表述方式。

上文所述这些吊诡而复杂的发展性,其实涉及着不同层次的因素,或是从理想到实践的落差,或不同人对学说的理解与实践的不同表现,或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的不同表现,甚至反映着一个人心理层面的复杂性等。尽管这些现象也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学说活动中,但其特别兴盛于晚明江左一带的阳明讲学活动,应与当地阳明学说特重在心体上谈道德修为,而相对减弱外在规范的特色紧密相关。当外在规范形式被相对地削弱之后,其结果并不必然是道德实践力的松弛,而是开放给更多种可能的形式,此也正是晚明讲学所以呈现多元风貌的原因。

[1] 黄宗羲、顾炎武与清代学者多以**、空虚批判泰州学者,认为其学说迷众,是名教大罪人。此看法至晚清始有所转变,民国以降,在新文化运动及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下,学者对于泰州学者反传统的声音及平民化的作风,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嵇文甫、容肇祖、侯外庐、杨天石等人的著作都带有这样的立场。导言中也已论及岛田虔次和Wm.Theodore de Bary都从泰州学者身上看到某种近代的质素。参见嵇文甫,《左派王学》;容肇祖,《李贽年谱》(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容肇祖,《何心隐及其思想》,载《辅仁学志》,6卷1~2期(1937年);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4卷下;杨天石,《泰州学派》;岛田虔次,《中国における近代思惟の挫折》;Wm.Theodore de Bary,“Individualism and Humanitarianism in Late Ming Thought.” 关于过去学者对泰州学派研究趋势的变化,亦见池胜昌,《耿定向与泰州学派》(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论文,1990年),第一章;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泰州学派伦理观的研究》(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论文,1996年),第一章。

[2] 例如,上注所引的池胜昌和曾光正的论文;李焯然,《论李贽在明代思想史上的地位》,载《明史散论》,台北:允晨文化实业股分有限公司,1987年,153~168页;龚鹏程,《晚明思潮》,台北:里仁书局,1994年。

[3] 龚鹏程,《晚明思潮》,1~20页;一些学者认为李贽特异的一生与他对死亡的恐惧、寻求解脱死亡的挣扎等复杂心理因素有关,其热衷于求道及对儒家名教和偶像的新诠释,均与其复杂心理紧密相关。江灿腾,《李卓吾生平与佛教思想》,载《人间净土的追寻》,台北:稻乡出版社,1989年,69~146页;林其贤,《李卓吾的佛学与世学》,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年。

[4] 颜钧曾在家乡组织“三都萃和会”,聚族人乡党七百余人共讲学,宣讲儒家伦理要义,后因母丧才停止。何心隐也曾率族建构聚和堂,教育族内子弟,颇见成效,后因何心隐与当道冲入狱而被迫停止。参见颜钧,《自传》,黄宣民整理,《颜钧集》,24页;容肇祖,《何心隐集》序。关于颜钧的生平及思想的宗教性,参见钟彩钧,《泰州学者颜山农的思想与讲学》,载《中国哲学》,19辑,长沙:岳麓书社,1998年,22~44页;余英时,《士商互动与儒学转向——明清社会史与思想史之一面相》。关于何心隐的生平与思想,见第三章。

[5] 王阳明在江西推行乡约,欲重建因里甲制度崩溃的地方社会秩序,此建制有许多仿效者,江右的邹守益及董燧等乡绅都致力于以讲学传扬阳明学说,以乡约建设家族和小区的活动,关于王阳明的乡约内容与推行,参见Kandice Hauf,“The Community Covenant in Sixteenth Century,” Late Imperial China 17.2 (1996),pp.1~50;关于董燧以阳明学从事乡族建设,见梁洪生,《江右王门学者的乡族建设——以流坑村为例》,《新史学》,8卷1期(1997年),43~85页。

[6] 王艮,《重镌心斋王先生全集》,卷3,52a~52b页。关于王艮讲学的理念,参考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第三章。程玉瑛,《王艮与泰州学派:良知的普及化》,《台湾师范大学历史学报》,17期(1989年),59~136页。

[7] 晚明讲学者经常把讲学的工作说成是落实《大学》“明明德于天下”及实现万物一体之仁理想的作为,而且强调只有天下人尽明其明德,才是自己明明德,以此强调讲学的必要性,可参看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10b页(20页);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4b~5a、17a~17b页;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46b~47b页。

[8] 如杨东明:“世儒谓圣人生知安行,决非学力可至,则阻天下希圣之志者,悉是语也,独不观古来圣人用功之密乎。”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11b~12a页。类似之论,亦见周汝登,《东越证学录》,343页。

[9] 王艮,《王心斋全集》,卷2,9a、15a页。

[10] 对于罗汝芳之擅长讲学,黄宗羲说:“论者谓龙溪笔胜舌,近溪舌胜笔。顾盻呿欠,微谈剧论,所触若春行雷动。虽素不识学之人,俄顷之间,能令其心地开明,道在现前,一洗理学肤浅套括之气,当下便有受用,顾未有如先生者也。”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4,762页。

[11] 例如,“人之良知与未有学养子而后嫁,则宜兄弟、和妻子、顺父母,正是乡村愚夫愚妇之所共知共能者”;“良知只是个爱亲敬长”;“此个孝弟慈原人人不虑而自知,人人不学而自能,亦天下万世人人不约而自同者也”;“赤子之心,浑然天理”。见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7a、8a、28a页;卷6,5a页。

[12] 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6,6a页;卷1,20b、28a页。

[13] 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16a~17b页。

[14] 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17b~18a页。

[15] 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1b页。

[16] 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32b~33a页。

[17]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32b~35b页。

[18] 王守仁,《传习录》中、下,见陈荣捷,《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83、181页。

[19] 王守仁,《传习录》下,见《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57页。

[20] 王守仁,《传习录》下,见《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57页。

[21] 周汝登:“或谓道在天地间须要超人头地的方行得,先生曰:天地间有个甚么?只依本分平平行去便是,卑污的与道无与,奇特的亦与道相悬,非卑污即奇特,去此两病,无别有道。”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20页。

[22]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36页。

[23]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67~168页。

[24]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38b页(76页)。周汝登,《东越证学录》,255~258页。

[25] 关于泰州学者们提倡布衣讲学,以讲学理念从事宗族整合,并进而参与社会改革等,参见Gonald G.Dimberg,The Sage and Society:The Life and Thought of Ho Hsin-yin;Yu-ying Cheng,“The Ethics of the Sphere Below (Hsia):The Life and Thought of Ho Hsin-yin (1517—1579)”;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关于泰州学风的庶民化,参见岛田虔次,《中国における近代思惟の挫折》,Wm.Theodore de Bary,“Individualism and Humanitarianism in Late Ming Thought”,程玉瑛,《王艮与泰州学派:良知的普及化》。

[26] 例如,管志道极力批判王艮提倡布衣讲道,让当时许多士子,借口讲学以实践明明德于天下的理想,实际却不务正业,游食攀附,甚至结党论政,因此导致“尊师卑君,废业易分”。参见管志道,《再核卧碑士农工商可言军民利病合教民榜文各安生理议》,《从先维俗议》(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5年),卷2,90页。亦见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第四章。认为泰州教法易流于猖狂的批评很多,甚至连热衷讲学、与泰州学者颇有交往、赞同“圣与凡同”的张元忭,亦反对杨起元等人直指本体的教法,参见张元忭,《寄罗近溪》,《张阳和先生不二斋文选》(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7年),卷3,4b~6b页。吕坤也认为泰州教法着意学乐,其乐非自深造真积、忧勤惕励中得,必导致猖狂自恣。吕坤,《呻吟语》,卷2,19a页(333页)。

[27] 关于16世纪以降,生员人数激增及其对阳明讲学与地方社会的影响,见第一章。关于明末生员与大众文化,参考酒井忠夫,《中国善书の研究》(东京:国书刊行会,1960年);《明末清初の社会における大眾的读书人と善书、清言》,《道教の综合研究》(东京:国书刊行会,1977年),370~393页。另外,关于明清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社会文化风尚的关系,学者也有广泛讨论,例如,刘志琴的《晚明城市风尚初探》;陈万益,《晚明小品与明季文人生活》(台北:大安出版社,1988年);陈东有,《人欲的解放——明清社会经济变迁与大众审美》(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6年);陈宝良,《飘摇的传统——明代城市生活长卷》(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都试图从经济和社会层面,来讨论明清城市生活和文学文化间的关联,也都描述了在商品经济及各种文化冲激下,晚明城市生活及文人文化丰富的面貌。关于近年来学者对于明清商品经济的发展与市场聚落史的研究,参看范毅军,《明清江南市场聚落史研究的回顾与展望》,《新史学》,9卷3期(1998年),87~134页。

[28] 王守仁,《王阳明全书》一,97页。

[29]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8b~49a页(96~97页)。

[30] 张灏,《幽暗意识与民主传统》,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9年,24~28页。王汎森,《明末清初的人谱与省过会》,见《“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63卷3期(1993年),679~712页。

[31] 王阳明说:“故区区于友朋中,每以立志为说,亦知往往有厌其烦者,然卒不能舍是而别有所先,诚以学不立志,如植木无根,生意将无从发端矣。”(王阳明,《寄张世文》,见《王阳明全书》二,101页。)大抵阳明学者本着“为仁由己”的信念,相信每个人的良知即是道德实践成始成终的根据,不需外求,因此均以“立志”为学之首务。如王艮:“学者有求为圣人之志,始可与言学,先师常云:‘学者立得定,便是尧舜文王孔子根基。’”(王艮,《王心斋全集》,卷2,3a页。)王畿说君子之学“莫先于辨志,莫要于求端志者。”(王畿,《水西同志会籍》,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2,13a页。)查铎:“学莫先于立志”,“既肯立志用功,始有病痛可言。”(查铎,《楚中会条》,台北:艺文印书馆,1967年,1a、2a页。)孟化鲤(1545—1597):“盖今之人无异于尧舜以来之人,而得与斯道者辰星,非学不讲,凡以志弗立尔。”(孟化鲤,《兴学会约序》,杨东明,《山居功课》,卷4,1b~2a页。)许多讲会的会约或主会者的勉励,也以“立志”为首,例如,晚明的水西会、稽山会、虞城兴学会等,均可见“立志”在阳明学者的教化活动中,所占的重要地位。

[32]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33a~33b页。

[33]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33a~33b页。

[34]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33a~33b页。

[35] 杨东明,《学问要义》,见《山居功课》,卷4,6b~7a页。

[36]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4,8b页(264页)。

[37] 周汝登,《宗溪王公六十寿序》,见《东越证学录》,卷8,6a~9a页(613~619页)。

[38]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4,8b页(264页)。

[39]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63b~64a页(126页)。

[40] 王阳明:“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王阳明,《答顾东桥书》,见《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172页;关于王畿强调良知现成,学问关键只在自信良知,见王畿,《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14a~15b、8a~10a页;卷3,14b~16a页;卷4,6b~8a页。

[41] 此处不是意指程朱学必定支离而不讲究尊德性,而是说明阳明学提出的要旨之一,正是针对程朱学由道问学而尊德性,由博学而返约的工夫论而发,认为有务外遗内,模糊道德实践的缺失。

[42] 见《盱坛直诠》,上卷,1a~1b页(1~2页)。

[43]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1,25a页(137页)。

[44] 例如,王艮见董燧瞑目趺坐,曰:“青天白日何自作鬼魅?”见年谱五十四岁下,见《重镌心斋王先生全集》,卷1,29b页。

[45]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8a页(95页)。

[46]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9a~49b页(97~98页)。

[47]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9a~49b页(97~98页)。

[48] “问:‘吾侪日来请教,或言观心,或言行己,或言博学,或言主静,先生皆未见许,然则谁人方可以言道耶?’子曰:‘此捧茶童子却是道也。’”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8b页(96页)。

[49]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50a~50b页(99~100页)。

[50]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4,762页。

[51] 牟宗三,《从陆象山到刘蕺山》,282~298页。

[52]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58a页(115页)。

[53]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39b~40a页(78~79页)。张元忭对罗汝芳这种直指道体的教法并不同意,但他对这段关于慎独的工夫论却深表同意,由此也可见罗汝芳教法所蕴含的不同着重面。张元忭之论,载《寄罗近溪》,见《张阳和先生不二斋文选》,卷3,6a页。

[54]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58b页(116页)。

[55]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58b页(116页)。

[56] 《盱坛直诠》,49a页(97页)。

[57] 《盱坛直诠》,20a页(39页)。罗汝芳曾指示工夫要“浑身放下,视听言动都且信任天机。”《盱坛直诠》,48a~48b页(95~96页)。

[58] 参见陈来,《心学传统中的神秘主义问题》,《有无之境:王阳明哲学的精神》,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390~415页。

[59] 关于罗汝芳的求道经验,参见《明儒学案》,卷34,760~763页;Yu-ying Cheng,“Pursuing Sagehood Without Boundaries:The T’ai-chou School’s Message and Lo Ju-fang’s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1515-1553,” 郝延平、魏秀梅编,《近世中国之传统与蜕变》下,799~841页。亦见李庆龙,《罗汝芳思想研究》,台湾大学历史所博士论文,1999年。

[60] 见王艮年谱,二十七岁、二十九岁、三十岁下,收入王艮,《王心斋全集》,卷1,2b~3a页。

[61] 颜钧,《履历》,《颜钧集》,33页。

[62]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5,826~827页。关于邓鹤的生平与思想,参见荒木见悟,《邓豁渠の出现とその背景》,《中国心学の鼓动と佛教》,福冈:中国书店,1995年,261~296页。

[63] 王畿,《新安福田山房六邑会籍》,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2,36b页。

[64] 杨东明,《论学篇》,见《山居功课》,卷6,10a页。

[65] 杨东明,《论学篇》,见《山居功课》,卷6,10a~12a页。

[66] 王艮,《重镌心斋王先生全集》,卷3,5b页;卷4,38a页。

[67] 王畿,《三山丽泽录》,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17b~18a页。

[68] 王畿,《新安福田山房六邑会籍》,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2,37a页。

[69] 周汝登,《与陶石梁》,见《东越证学录》,卷10,6a页(777页)。

[70] 张元忭,《赠李源甫年丈序》,见《张阳和先生不二斋文选》,卷4,10a页。另外,杨起元类似之言,载《复耿侗老》,见《证学编》,卷2,12b页。

[71] 杨东明,《论学篇》,见《山居功课》,卷6,11a~11b页。

[72] 王畿,《留都会纪》《天柱山房会语》,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4,22a页;卷5,21a~29a页。

[73]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25b~26a页。

[74] 例如,杨东明:“有人非笑讲学者,余曰:不在多言,只各求其不负此生而已矣。”《山居功课》,卷6,18a页。

[75] 王畿,《悟说》,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7,22a~22b页。

[76] 罗洪先为江右学者,其讲学活动已于第三章讨论,其对王畿学术的批评,见第九章。此处引罗洪先语以及后文引江右邹元标语,旨在说明对体悟真道不假文字的看法,江右和江左学者并无太大差异。

[77] 罗洪先,《答李中溪》,见《念庵文集》,卷4,9b~10a页。

[78] 王艮,《答侍御张芦冈先生》,见《重镌心斋王先生全集》,卷4,13a页。

[79] 李颙,《观感录》,见《二曲集》,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卷22,278页。

[80]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2,723页。

[81] 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70a~70b页(139~140页)。

[82]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4,37a页(321页)。另参见,卷2,7a~8a页(157~159页)。

[83]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2,9b页(162页)。

[84]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2,3a页(149页)。

[85]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5,826~827页。

[86] 罗洪先,《答李中溪》,见《念庵文集》,卷4,10a页。

[87] 邹元标,《答高景逸大行》,见《邹子愿学集》,卷2,69a页。

[88] 杨起元,《附复叶絅斋书》,见《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50a~53a页。

[89] 参见杨起元为罗汝芳之辩护,载杨起元,《焦漪园会长》,见《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2,47b~49b页。关于明代后期对“克己”之说的变化及其发生的社会背景,参见沟口雄三著,林右崇译,《中国前近代思想的演变》,434~447页。

[90] 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8a~8b页。

[91] 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51b~52a页。

[92] 王阳明晚年提出“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的四句教,不仅成了王门一大公案,更引起王学内部的分派和后续许多的论辩。关于四句教的哲学意涵及王门后学的部分讨论,参见陈来,《有无之境:王阳明哲学的精神》,第八章,193~234页。

[93] 王畿,《抚州拟岘台会语》,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38b~39a页。类似之论,参见《滁阳会语》,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2,8a~12b页。

[94] 查琪,《明故中宪大夫广西按察司副使先考毅斋查公讳铎行实》,见《刻毅斋查先生阐道集》,卷末,6a~7a页。

[95] 邹元标,《柬友人》,见《邹子愿学集》,卷2,4a页。

[96] 关于晚明三教融合的背景,参看Kai-wing Chow,The Rise of Confucian Ritualism in Late Imperial China,pp.21~29;关于儒道释三教中均有三教合一的趋势,参见Shek,Richard Hon-chun,“Religion and Society in Late Ming:Sectarianism and Popular Thought in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y China,” (Ph.D.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Berkeley,1980),pp.71~82。其他讨论晚明三教合一之著作相当多,仅举专著如:Berling,Judith,The Syncretic Religion of Lin Chao-en;Yu,Chün-fang,The Renewal of Buddhism in China:Chu-hung and Late Ming Synthesis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0);Ch’ien,Edward T.Chiao Hung and the Restructuring of Neo-Confucianism in the Late Ming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6)。

[97] 邹元标,《答刘君东孝廉》,见《邹子愿学集》,卷2,61a页。此处邹元标虽不是针对三教问题而发,但此说明白表示其将学问判准置于自己亲身体悟的看法,而且邹元标对佛教的态度亦较开放,对于禅学,亦不讳言。见黄宗羲,《明儒学案》,卷23,535页。

[98]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1,16a页(119页)。

[99] 周汝登,《东越证学录》,卷1,17a页(121页)。

[100] 焦竑,《答钱侍御》,《焦氏淡园集》,台北:伟文图书公司,1977年,卷12,7b页(384页)。

[101] 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3,756页。

[102] 杨起元,《证学编》,卷3,15a~15b页。

[103] 焦竑,《答耿师》,见《焦氏淡园集》,卷12,3b~5a页(376~379页)。

[104] 虽然管志道非常反对王艮开启布衣讲学之风,但他三教融合的主张明显而有特色,且响应当时的讲学的学风,并与主要讲学者如李材、高攀龙、顾宪成、邹元标、焦竑、杨起元等交换意见,是当时广泛为人所知也颇受批评的学说,故在此举出。

[105] 高攀龙,《答泾阳论管东溟》,见《高子遗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卷8上,9b~10a页。

[106] 管志道:“盖元公实通孔子并育并行之化,融三教于太极图中而不得不以斯文之脉发川流于两程。”载《题知儒编》,见《惕若斋集》(东京高桥情报据日本内阁文库藏明万历二十四年序刊本影印,1990年),卷3,28b~29a页。关于管志道之学说,参见荒木见悟,《明末宗教思想研究——管东溟の生涯とその思想》,东京:创文社,1979年;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第四章。

[107] 参见管志道,《圣祖主宾三教大意》,见《从先维俗议》,卷5,44a~46b页。

[108] 管志道,《剖儒释现悟修证境界》,见《从先维俗议》,卷5,109页。

[109] 管志道:“道脉离而复合,人心塞而渐通,皆有天命行乎其间,伏羲之后之有文王也,天也,乾元一点而三教旋分,敦化之不能不为川流也,文王之后之有我圣祖也,亦天也,三教渐平,而乾元复合,川流之不能不为敦化也。”《答顾选部泾阳丈书暨求正牍质疑二十二款》,见《问辨牍》,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5年,利集,95a页。

[110] 管志道:“孔子自有出世心法,通乎毗卢,则乾元统天之旨是也。”见《答屠仪部赤水丈书》,见《问辨牍》,元集,70a页。

[111] 刘志琴,《晚明城市风尚初探》,收入中国文化研究集刊编委会,《中国文化研究集刊》一,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4年,204页。

[112] 陈万益,《晚明小品与明季文人生活》,85~115页。

[113] 关于狂狷与乡愿之辨与阳明学和泰州学风的紧密关系,过去学者已有许多阐述,例如,嵇文甫之《左派王学》;岛田虔次,《中国における近代思惟の挫折》,157~161页。

[114] 朱熹,《四书集注》,台湾:艺文印书馆,1980年,《论语·卫灵公》,5b页。

[115] 王畿:“先师云:称是名称其实之称,没世而名不称,生犹可补,死则无及也,故以为疾。”王畿,《书累语简端录》,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3,33b页。

[116] 这种观念经常引《中庸》:“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为根据。朱熹,《四书集注》之《中庸》,第十一章,7a页。

[117] 杨起元,《证学编》,卷1,31a页。

[118]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22a~22b页。这当然关系着不朽的概念,对于杨东明而言,只有“道”是不朽的,功名贵富言语都只如朝华之草。他说:“天下光明不朽事业,悉自纯笃中流出……彼作伪炫名者,如朝华之草,未几零落,何足贵哉。”《山居功课》,卷6,22b页。

[119] 杨东明1595—1620年休致在乡讲学,冯从吾在1592—1596年,及1606年以后从事讲学活动,他在这两段时间内均无官职,参见Joanna F.Handlin,Action in Late Ming Thought (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3),pp.65~99;查铎在万历初年休致归乡,兴复水西会并主讲其间,见第四章。

[120] 邹元标,《柬孟云浦文选》,见《邹子愿学集》,卷2,32b页。

[121] 在此段叙述中,我没有区分江左和江右的学者,主要是因为我相信这种体会感受应该是不分区域的,但对于名与实之间的看法,尤其到了晚明,江右学者(或说反对王畿和泰州学者看法的各地学者)则异常小心,详细讨论见第九章。

[122] 杨东明,《山居功课》,卷6,26a页。

[123] 邹元标,《答陈心谷中丞》,见《邹子愿学集》,卷2,20a~20b页。

[124] 朱熹,《四书集注》之《孟子·尽心下》,13a~15a页。

[125] 例如“狂禅”一般而言是贬语,但焦竑曾用此赞美李贽,李贽也在对比于乡愿的意义下,以狂者自我肯定。参见江灿腾,《李卓吾的生平与佛教思想》。

[126] 狂者有高志,从《孟子·尽心下》:“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即可见。后代学者的谈论也多不离此,如王畿:“圣门不取狷而取狂,以其见超而志大也”;又说:“算稳之人似狷,勇往之人似狂。算稳底少过,自谓可以安顿此身,未尝有必为圣之志……勇往底虽多过,却有为圣之志。”王畿,《与沈伯南》《抚州拟岘台会语》,见《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2,27b~28a页;卷1,33b~34a页。

[127] 例如,王畿在《与梅纯甫问答》和《与阳和张子问答》中,均以狂者的胸次为真能从精神命脉处学圣人,虽在形迹上不免有过,却因其心事光明特达,毫无回护盖藏之态,可几于道。非如乡愿之趋避形迹,只管学取皮毛枝节。见王畿《龙溪王先生全集》,卷1,6a~8a页;卷5,19a~19b页。

[128] 王阳明,《王阳明全书》一,97页。

[129] 邹元标,《寿海门周公七十序》,见《邹子愿学集》,卷4,106b~107a页。

[130] 焦竑,《答钱侍御》,见《焦氏淡园集》,卷12,6b~7b页(382~384页)。

[131] 杨起元,《送陈秀才归麻城序》,见《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4,28a~29b页。

[132] 杨起元,《送陈秀才归麻城序》,见《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4,28a~29b页。

[133] 杨起元,《送陈秀才归麻城序》,见《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4,28a~29b页。

[134] 例如,管志道即以好名、乡愿批评讲学者,见《惕若斋集》,卷1,17b~19a页。吕坤曰:“今之人只是将好名二字坐君子罪,不知名是自好不将去……愚悲世之人以好名沮君子,而君子亦畏好名之讥而自沮,吾道之大害也。”吕坤,《呻吟语》,卷2之1,5b页(194页)。亦见第九章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