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意识形态领域的“百家争鸣”(1 / 1)

列国时代社会和经济的巨大变革,不仅对政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深深地影响了思想意识形态。与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剧烈变动一样,在当时的思想意识形态领域里,形成了为数众多的学说和学派。其中著名的学者有“六师”(六师是富兰那迦叶、末伽黎拘舍罗、阿耆多翅舍钦婆罗、婆浮陀迦旃延、珊闫夜毗罗胝子和尼犍陀若提子)。据有的学者说,佛教的创始人释迦牟尼还应当是这六师的晚辈。[37]学说有“六十二见”(即见解)和“九十六种外道”。学者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阶级或阶层,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他们讨论的问题包括:世界与自我有常还是无常,世界是有限还是无限,一切有因还是无因,死后有灵魂还是断灭,解脱之道如何的问题,等等。

那时,影响大的有耆那教、斫婆迦派、阿什斐迦派和佛教。

耆那教是公元前6世纪时在印度兴起的一个宗教。据说,其渊源很古,到公元前6世纪时已经传了24祖(不过,是否真实很难确认)。直到传说中的第23祖白史婆,在历史上才确有其人。根据传说,白史婆可能是公元前8世纪的人。他原来是迦尸国的王子,30岁时出家,苦修84天后得道,以后传教70年,活了100岁。他不搞祭祀,也不敬诸神,反对瓦尔那制度,主张各瓦尔那的人都可以通过修行而得道,也不歧视妇女。他还初步组成传教团体,制定了一些教规和誓戒。

耆那教的真正创立者是筏驮摩那,他的父亲是一个部落首领,他是次子。其父母都在他30岁时绝食而死,他本人自幼也受到父母思想的影响。他曾经结过婚,有一个女儿。他30岁时出家修行,冥思苦想了12年,在42岁或43岁时自以为得道,成为“耆那”(意为战胜情欲者)、尼乾陀(意为解脱束缚者),被称为耆那大雄,即战胜情欲的伟大英雄。跟随他的教徒也被称为耆那。他四方传教,信徒越来越多,并得到摩竭陀、阿般提等国国王的支持。他72岁时去世(其卒年应当比佛陀略早),信徒达14万。他被尊称为耆那教的第24代教祖,也是耆那教的最后一位祖师。

图3.2 耆那教寺院

图3.3 耆那教大雄像

耆那教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只有相对的真理,如瞎子摸象,摸到不同部位的就认为那个部位是大象。如摸到大象耳朵的,就认为大象是一把巨大的用来扇谷子以除去糠皮的扇子;摸到大象腿部的,就认为大象是一根大圆柱等。所以所有的判断都具有局限性,都是有条件的。

耆那教认为,世界是永恒的,是无始无终的,只有形式上的变化,而不是像婆罗门教所说的那样是神创造的。世界的一切包含两部分,即物质的和精神的两种因子。具体地说,就是上起天神,中含人类,下至各种动物、植物以至于无生物,都有灵魂,和什么样的身体结合,那是由自我的行为决定的。行善者的灵魂可以转生为天神、为善人,行不善者的灵魂可以转生为动物、植物以至于无生物。婆罗门教的杀生祭祀不仅无助于人在来世的幸福,而且杀生本身就是造下了恶业。耆那教不仅反对作恶以致得到恶报,而且也不把行善以求善报当作最高理想。因为他们认为,即使因行善而转生为天神,也没有最终摆脱转生或轮回的痛苦。他们的最高理想是使灵魂脱离躯体,超越轮回,处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极乐状态。

耆那教认为,要使灵魂超越轮回,必须奉持“三宝”,即正信、正知和正行。正信就是要完全彻底地信仰大雄和他的教义;正知就是要正确地习学和理解耆那教的教义;正行就是要求在家的信徒实行五项誓戒,即不伤害生物(耆那教不杀生的思想,比佛教和印度教还要严格。据说耆那教徒在街上行走时,一定要带上一把笤帚,看到有蚂蚁挡道,必须拿笤帚把蚂蚁扫开;而且脸上也要戴口罩,以免飞虫不慎飞到口腔里或鼻孔里而死于非命)、不说谎话、不偷盗、不**、不贪私财。出家的苦行者就更严格,可以在苦行12年以后逐渐绝食而死。耆那教认为,只有这种极端的苦行才能不造新“业”,消除前“业”。

耆那教反对用其他生物作牺牲祭神以求自己解脱,而主张用战胜自己的情欲的办法来求得自己的解脱;反对以神为主宰的思想,而强调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否定人的种姓差别,而强调人的宗教修养的差别。这具有反对婆罗门教的倾向。但它又主张极端的苦行以求灵魂的快乐,甚至主张用自杀的方式以求得理想的永生,这就把人的生命当成了儿戏。[38]

斫婆迦派(或称顺世论)是古印度的一个唯物主义学派。佛教文献称他们为“顺世外道”(意为流行于民间的)。这一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是阿耆多翅舍钦婆罗,在佛教文献中他被列为当时的“六师”之一。

斫婆迦派不相信吠陀经典的权威,也不相信婆罗门教的其他文献。他们认为世界万物都由地、水、火、风四大物质构成,根本没有灵魂,生命和自觉只不过是物质复合的产物。尽管物质没有生命和自觉,可是某些物质复合起来就有了它们原来没有的生命和自觉,这正如某两种颜色调和起来就能产生第三种新颜色,以及原来不能醉人的蜜糖经过酿造后就能变成酒一样。人死就是原来组合为生命的物质的离散,死后就没有灵魂,也不会有来生,人一死一切也就结束了。因此,他们主张珍惜生命,要使生存成为享乐,而不相信所谓行善作恶在来世有不同报应。这不仅否定了婆罗门教的轮回说,也否定了一切宗教的基础。在认识论方面,斫婆迦派不承认推理的有效性,他们认为,除了直接被感知的事物以外,没有可以确认的东西;因为间接知识必须经过中间环节,而一经过中间环节就会有不可靠的因素混杂进来。他们甚至认为,即使某一推理成为事实,那也是偶然的幸中,其中没有确实性。他们重视直接的感知知识,这是正确的,但否定间接知识和推理,就又错误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们的论敌谴责他们不信宗教,说他们没有道德责任感,因而把他们贬称为“斫婆迦派”,意思是说他们只讲现世享乐而不讲宗教修养。

阿什斐迦派(或译为“邪命外道”)是一个主张彻底的宿命论的学派,其代表人物是末伽黎拘舍罗,他也是“六师”之一,其影响是很大的。据说,他原来也是耆那教的实际创始人大雄的弟子,但因为和老师的学说不和而分道扬镳,自己创立新的学派。他认为,整个世界都是按既定的程序绝对地安排好的,在这个既定的世界上,每一个生命单子都必须反复再生84000次,从以太、气、火、水、地的基本分子开始,逐步经过地质的、生物的、动物的诸存在阶段,然后又以人的形态出现;每个生命单子在各个阶段再生的次数、时间与进度也都是既定的,每个生命单子在反复再生过程中的相互关系也是被严密地规定了的。他认为,人的意志和行为,不论是善和恶都影响不了整个的既定过程,修行并不能加快解脱的进程,作恶也不能起延缓的作用。人生历程不由自己决定,而是由宿命来定。一个人肯刻苦修行,只能说明他在命运安排的全过程中已经走到了比较接近解脱的地步。他认为,修行唯一能起的就是这种标志的作用。在他看来,修行与否,本身也不是由一个人的意志决定的,而是由命运前定的。这种彻底的宿命论在一方面固然否定了各种宗教的善恶各有报应的说教,但在另一方面也否定了人的一切能动作用,这只能使人安于无所作为。[39]

当时,各国的言论颇为自由,《长阿含经》卷第八第二分《散陀那经》第四说,梵志们在一处议论国家大事:“时诸梵志,众聚一处,高声大论,俱说遮道浊乱之言,以此终日。或论国事,或论战斗兵杖之事,或论国家义和之事,或论大臣及庶民事,或论车马游园林事,或论坐席衣服饮食妇女之事,或论山海龟鳖之事,但说如是遮道之论,以此终日。”这些学派常常以宗教派别的形式表现出来,佛经中把佛教以外的那些学派叫作“外道”或“异学”。如《中阿含经》卷第五十七《晡利多品》第三《箭毛经》第六中说到这样的一个学派:“我闻如是,一时佛游王舍城,在竹林伽兰哆园,与大比丘众俱千二百五十人而受夏坐。尔时世尊,过夜平旦,著衣持钵,入王舍城,而行乞食。行乞食已,收举衣钵,澡洗手足,以尼师檀,著于肩上,往至孔雀林异学园中。尔时孔雀林异学园中,有一异学,名曰箭毛,名德宗主,众人所师,有大名誉,众所敬重,领大徒众,五百异学之所尊也。彼在大众,喧闹娆乱,放高大音声,说种种畜生之论,谓论王、论贼、论斗、论食、论衣服、论妇人、论童女、论**女、论世间、论空野、论海中、论国人民。彼共集坐,论如是比畜生之论。”

列国时代的众多学派所形成的百家争鸣与公元前8—前4世纪的希腊文化繁荣和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一起,构成了人类历史上精神觉醒的巨流,为人类文明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在印度列国时代的各种学派中,虽然有唯物主义、唯心主义之别,但在客观上,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反对婆罗门教以及由它所维护的婆罗门等级的特权地位。在反对婆罗门教和婆罗门的特权地位的斗争中,对社会影响最大的当数佛教。

[1] 《佛本生故事选》,第1页。

[2] 《佛本生故事选》,第5页。

[3] (唐)玄奘:《大唐西域记》,第216页。

[4] 《佛本生故事选》,第66页。

[5] 《佛本生故事选》,第75页。

[6] 《佛本生故事选》,第79页。

[7] 《佛本生故事选》,第71页。

[8] 《佛本生故事选》,第77页。

[9] 《佛本生故事选》,第96页。

[10] 《佛本生故事选》,第109页。

[11] 《佛本生故事选》,第147页。

[12] 《佛本生故事选》,第150页。

[13] 《佛本生故事选》,第164页。

[14] 《佛本生故事选》,第207页。

[15] 《佛本生故事选》,第184页。

[16] 《佛本生故事选》,第200页。

[17] 《佛本生故事选》,第204页。

[18] 《佛本生故事选》,第206页。

[19] 《佛本生故事选》,第208页。

[20] 《佛本生故事选》,第222页。

[21] 《佛本生故事选》,第225页。

[22] 《佛本生故事选》,第77页。

[23] 《佛本生故事选》,第181页。

[24] (唐)玄奘:《大唐西域记》,第215页。

[25] 《佛本生故事选》,第340页。

[26] 《佛本生故事选》,第367页。

[27] 《佛本生故事选》,第374页。

[28] 《佛本生故事选》,第287页。

[29] (唐)玄奘:《大唐西域记》,第171页。

[30] (唐)玄奘:《大唐西域记》,第129~131页。

[31] 《佛本生故事选》,第8页。

[32] 《佛本生故事选》,第287页。

[33] 《佛本生故事选》,第57页。

[34] 《佛本生故事选》,第57页。

[35] 《佛本生故事选》,第57页。

[36] 《佛本生故事选》,第202页。

[37] 见《长阿含经》卷第十七第三分《沙门果经》第八。

[38] 关于耆那教,刘家和先生著有论述,可参见吴于廑、齐世荣主编:《世界史·古代史编》上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134~136页。

[39] 关于阿什斐迦派学派这一部分参考了上述吴于廑、齐世荣主编《世界史·古代史编》上卷中刘家和所写有关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