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阿卡德帝国的统一(1 / 1)

苏美尔城市的兴起、城邦之间的争霸斗争及分分合合的过程,反映了人类从史前向历史时期的过渡、城邦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城市文明与文化的确立。而统一成为美索不达米亚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正如历史学家所云:“重建美索不达米亚的统一,以达到我们所说的自然界限,是美索不达米亚历代君主们的梦想。从公元前第三千纪中期开始,一直到公元前539年巴比伦城陷落,古代伊拉克的历史就是一部君王们不断尝试统一的历史,期间有成功有失败。”[16]他们之中第一位真正的成功者是阿卡德的萨尔贡。

一、萨尔贡大帝

萨尔贡(Sargon)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第一位强有力的君主,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统一者”,历史学家毫不吝惜地为他的名字加上了“大帝”的称号。他所开创的塞姆人王朝和建立的阿卡德王国,改变了美索不达米亚历史的轨迹。

萨尔贡自称沙鲁金(Sharrum-kin),这是一个塞姆语的名字(意为“正义或合法之王”),因为萨尔贡本身来自一支操塞姆语的部落。关于塞姆人部落是何时来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历史学家尚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在公元前第四千纪的史前时期,美索不达米亚已经有了塞姆人的踪迹。在苏美尔早王朝时期,塞姆人在巴比伦尼亚北部的基什地区已经非常活跃且很有势力,虽然与南部的苏美尔人相比,在人口数量上仍属于少数。在传统上,历史学家们很容易把塞姆人迁徙到美索不达米亚的过程,想象为始终与战争相伴的“入侵”,但历史资料并没有为此提供足够的证据,而且提供了相反的证据,即在现存的苏美尔语文献中,在提到阿卡德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不恭敬的意思,更没有一处把他们称为敌人、入侵者,甚至没有把他们称为游牧人群。阿卡德语与苏美尔语的互用,阿卡德人对苏美尔人文化的吸收,以及对苏美尔人神灵的崇敬等,都昭示着两个民族交流与融合的和谐。

图4.6 萨尔贡大帝像

萨尔贡自己原本就在基什王宫服务,可以说具有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的双重性格。据文献记载,他是基什王乌尔扎巴巴(Ur-Zababa)的持杯官,他利用接近王宫和国王本人的便利机会,一举推翻了他主人的统治。一份材料记载了萨尔贡获取王权时的情景:

乌尔扎巴巴命令萨尔贡,他的持杯官,换掉伊萨基尔(Esagil)的祭酒杯:“换掉它们!”萨尔贡并没有换掉它们,相反,他小心翼翼地把酒杯献给了伊萨基尔。马尔都克(Marduk),阿普苏(Apsu)王之子,愉快地望着他,授予他统治四方的王权。[17]

萨尔贡旋即向都城乌鲁克进军,目标直指正在那里享受对全苏美尔进行统治的“苏美尔的主人”卢伽尔扎吉西。尽管卢伽尔扎吉西拥有多达50个“城邦”国王(恩西)的军队供其指挥,还是抵挡不住萨尔贡的进攻,最终战败。卢伽尔扎吉西本人被俘获,萨尔贡用“牵狗的项圈把他带到位于尼普尔的恩利尔神庙前示众”[18]。萨尔贡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他继续率军挺进乌尔、拉伽什和乌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所进之城,“尽毁其城墙”。萨尔贡为了向世人显示他已经征服了整个苏美尔,并且已经掌握了通往波斯湾的钥匙——拉伽什的港口城市恩因基马尔(Eninkimar),做出了一个具有重大象征性历史意义的举措——在“下海”(the Lower Sea),即波斯湾洗刷了自己的武器。这个最能表明胜利者姿态的举动,被后来的征服者在不同的海岸反复地模仿。

图4.7 萨尔贡胜利纪念碑。约公元前2300年。出自苏撒

萨尔贡注定不会满足于“基什王”的称号,尽管先前的苏美尔城邦统治者们把获得这一象征“统一”和“权威”的称号作为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而且这一称号也给萨尔贡带来了足够的尊崇,但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他在幼发拉底河畔修建了一座都城,取名为“阿卡德”(塞姆语称为“Akkade”,在苏美尔语中称为“Agade”),意为“祖先之城”。[19]他还为自己修建了王宫。阿卡德城是考古学家迄今唯一未探知其确切位置的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皇家都城。“阿卡德”城的这一名称在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发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最早进入美索不达米亚的这支塞姆人,也就是萨尔贡家族所属的这支塞姆民族,因此以“阿卡德人”的称呼被载入史册;他们根据苏美尔语符号创造的“特殊塞姆语”,被称为“阿卡德语”(Akkadian);从萨尔贡时期开始,塞姆人所居住的美索不达米亚中部地区,从尼普尔到西提(Hit)和萨马拉(Samarra),包括下迪亚拉河谷(the Lower Diyala Valley),被称为“阿卡德地区”(the Country of Akkad);萨尔贡所开创的塞姆人统治的王朝,被称为“阿卡德王国”(Kingdom of Akkad)。

虽然在萨尔贡创立阿卡德帝国的过程中,经济交流和文化融合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有学者甚至直接将萨尔贡帝国的“性质”确定为“庞大的商业帝国”[20],但军事征服无疑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萨尔贡的军事行动大体上说是沿着两个方向展开的:东线,即穿过底格里斯河进军埃兰方向;西线,即沿幼发拉底河进军叙利亚方向。与他的“文治”相比,萨尔贡的“武功”似乎更加辉煌。据史料记载,他总共取得了34场战争的胜利[21];50个城市统治者成为他的阶下囚[22];所有战利品从东方和西方源源不断地运往阿卡德城;萨尔贡所建立的帝国绵延1450千米,包括从地中海到扎格罗斯山脉的广大地区;从安纳托利亚中部到波斯湾的尽头,其所征服的名城包括苏撒(Susa)、阿凡(Avan)和巴拉斯(Barasi)等,还征服了苏巴尔图(Subartu)[23]王国,占领了埃勃拉(Ebla)和巴勒斯坦。根据文献记载,萨尔贡帝国的领土从“日出处”(即东部的埃兰)延伸到“日落处”(即西部的叙利亚和巴勒斯坦),从“上海”(即地中海)延伸到“下海”(即波斯湾)。例如,一份文献这样记载,“恩利尔把从上海到下海的地区交给了他”[24]。而实际上,萨尔贡的征服脚步可能走得更远。

萨尔贡依靠武力征服建立起了那个时代最庞大的帝国,为了维护帝国的长治久安,他必须采取必要的统治措施。他建立了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文献记载,“他使国家拥有一张嘴”[25]);建立起了庞大的常备军队,据文献记载,“每天在萨尔贡宫廷中吃饭的士兵有5400人”[26];如上文所述,他还采取亲苏美尔的文化和宗教政策。所有这一切使得萨尔贡的帝国统治在大部分时间里相对稳定,虽然在庞大的区域内完全杜绝“摩擦”或“不和谐因素”是不可能的。据《萨尔贡年代记》记载,“在萨尔贡的晚年,所有国家都起来反抗他,并把他包围在阿卡德城内,(但)他组建了突围部队,击败了他们”[27]。

图4.8 记载萨尔贡身世的泥板

萨尔贡的辉煌统治持续了55年(约公元前2334—前2279年)。他死后被尊奉为神。而关于他的出身,也有了传奇甚至神话般的传说,他的这种传奇甚至神话般的传说又在历史上开了先河,为人类历史上其他民族的英雄们树立了榜样,为诸如犹太(Judaea)先人摩西和罗马城的创立者罗慕路斯一样的英雄人物所模仿。一份属于公元前7世纪新亚述时期的文献材料(有点像萨尔贡的自传)这样记载道:

我的母亲是一位高级女祭司(entum-priestess[28]),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我父亲的兄弟们热爱这片山峦。

我的城市是阿祖皮拉努(Azupiranu),位于幼发拉底河畔。

我不忠实的母亲怀上了我,偷偷地把我生下来。

她把我放入一个草篮子里,用沥青封好了盖子。

她把我投入了河中,让河水不至于把我淹没。

河水负载着我,把我带到了汲水者阿奇(Akki)的身边。

汲水者阿奇待我如子,把我抚养长大。

他安排我做他的园丁。

当我做园丁的时候,成为女神伊什塔尔的宠儿。

四和……年,我获取了王权。[29]

根据《苏美尔王表》的记载,萨尔贡的父亲是一位“椰枣园的园丁”[30]。萨尔贡在其“自传”中之所以“淡化”其父母,可能是有意让人们忽略其卑微的出身,而直接将他自己与女神伊什塔尔联系在一起,从而强调其获取王权的合法性,及其统治的神圣性。

二、曼尼什图苏远征

图4.9 曼尼什图苏半身像

萨尔贡所创立的阿卡德王国,在其子孙统治时期达到鼎盛。萨尔贡死后,对阿卡德王国的反叛斗争在苏美尔和埃兰境内全面爆发。他的儿子和继任者里姆什(Rimu?,公元前2278—前2270年在位)强力镇压了各地的反叛。但外战胜利并未使里姆什的统治持续长久,就在他镇压埃兰反叛并取得胜利的时候,他却被来自他自己宫廷的仆人们刺杀身亡。他的孪生兄弟曼尼什图苏(Manishtusu,公元前2269—前2255年在位)继位。

曼尼什图苏继续其父萨尔贡和其兄里姆什的事业,为维系统治和开疆拓土,率军远征,因为萨尔贡兵锋所到之处有些地区并未实际占领,而所征服地区有一些已经重获自由。现存的历史文献留下了他远征波斯湾的记录:

曼尼什图苏,基什之王,当他征服安珊(Anshan)[31]和什里库姆(Shirikum)[32]之时,他率领舰队穿过了下海。海对岸的诸城市,有32位国王,联合起来抗击曼尼什图苏。他击败了他们,并征服了他们的城市;他推翻了各地的统治者,攫取了整个国家,并且远抵银矿所在地。下海以远的山脉——他运走了那里的石头,他制作了自己的雕像,他把它敬献给了恩利尔。[33]

这份文献中所说的“下海”如其他文献一样是指波斯湾,“下海以远的山脉”最有可能是指阿曼境内的山脉,那里盛产铜和硬石。曼尼什图苏自称或被称为“基什之王”,可能一方面是因为基什代表了整个苏美尔和阿卡德国家,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前面已经有所论及;另一方面可能表明基什已成为王国的首都。

曼尼什图苏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十分珍贵的历史文献,即著名的曼尼什图苏方尖碑,现存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方尖碑的碑文详细地记述了曼尼什图苏购买基什及其周边的大片土地,以安置阿卡德公民。我们拥有一份87名头领的名单,他们无疑是曼尼什图苏任命的,后来被迁移到其他地方,而在他们原先任职的地方,曼尼什图苏任命了49名新官,他把他们称为“阿卡德公民”。随这些新官或“阿卡德公民”而来的后来者取代了由原先的头领雇用的1564名劳动力的位置,这1564名劳动力同样被派遣到了其他地方。[34]曼尼什图苏方尖碑的这部分内容向我们揭示了他审慎的“迁徙”政策。他通过向在阿卡德不安分的人群提供诱人的职位,把他们迁移到基什及其周边地区,以便实施更好的监控。

图4.10(左) 曼尼什图苏方尖碑。闪长岩,高4.5英尺。约公元前2270年。出自苏撒。碑文由1519个极具装饰性的优雅楔形文字组成。曼尼什图苏说此碑是他在战胜了32位国王后让人从内海也就是阿拉伯—波斯湾用船运来的。其上的文字还报告了这位国王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他将广袤的土地分赠给自己的官员——他们是王国稳定的基础,并由此保证了官员的忠诚。这是法律史上的重要文件

图4.11(右) 曼尼什图苏雕像的下半身。闪长岩。约公元前2270年。出自苏撒

三、世界四方之王——纳拉姆辛

把萨尔贡所创立的帝国带到极盛的是他的孙子、曼尼什图苏的儿子和继承者纳拉姆辛(Naram-Sin[35],公元前2254—前2218年在位),他统治时期所达到的疆域范围以及他强大的统治力,使阿卡德帝国比其祖父创立之时更具帝国气质。

纳拉姆辛三十几年的长期统治几乎都是在戎马生涯中度过的,他的军事征服活动都发生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周围地区。在西部,内尔加尔(Nergal)[36]神“为强大的纳拉姆辛打开了通道,把阿尔曼(Arman)[37]和埃勃拉给予了他,还把阿玛努斯(Amanus)雪松山和上海赠给了他。强大的纳拉姆辛用达干(Dagan)神[38]的‘武器’屠戮了阿尔曼和埃勃拉,达干神扩大了其王国……达干神第一次把所有这些地区的人民赠予了他”[39]。沿途他还部分地摧毁了马里的王宫。在北部,他展开了对胡里人的战争。胡里人的皇城建在布拉克遗址(Tell Brak),居于喀布尔河(the Khabur)流域的心脏和交通要冲的位置。在最南端,马干(Magan)[40]发生暴动,纳拉姆辛亲自率军远征,亲手俘获了马干的国王曼丹努(Mandannu)。纳拉姆辛最重要的战争是对当时十分强大的卢路比王国(Lullubi)[41]的战争,这场战争为我们留下了古代美索不达米亚雕刻艺术史上的一部杰作,它就是纳拉姆辛为庆祝战争胜利而制作的庆功纪念碑。

图4.12 纳拉姆辛的雕像底座。闪长岩。约公元前2250年。出自苏撒

图4.13 纳拉姆辛铭文。讲述他的孙子李皮特伊里修建马拉德神庙的事迹

纳拉姆辛的伟业通过他所获得的称号和封号就能体现出来。他肯定不满足于“阿卡德之王”的称号,为与他的伟业相匹配,他骄傲地自称“(世界)四方之王”(shar kibrat‘arbaim),“宇宙之王”(shar kishshati)。不仅如此,作为阿卡德王朝最强大的国王,纳拉姆辛不仅像他祖父萨尔贡一样,被当作传奇英雄传颂,还被尊奉为神,他的名字前面被加上了星号,星号是“神”的表意符号,只有神的名字前才可以有此符号。这个代表神的星号,在苏美尔语里读作dingir,在阿卡德语里读作ilu。这表明,纳拉姆辛已经变成了神,而保存下来的铭文也确实提供了纳拉姆辛从人变为神的确凿的文献证据。从文献记载中我们看到,阿卡德城的人民在自己的城中为纳拉姆辛修建了一座神庙,他的名字被刻进了神谱,人民可以永远朝拜他、祭祀他。阿卡德城的人民不断地为他竖立纪念碑或记功碑,以庆祝他为帝国开疆拓土所取得的每一次胜利。[42]

四、阿卡德帝国的衰亡

纳拉姆辛依靠武力为阿卡德帝国创造的辉煌,在他死后迅速走向衰落直至崩溃。埃兰王国宣布脱离阿卡德帝国。在历史上,埃兰以及后来的波斯帝国一直是美索不达米亚的竞争对手。在纳拉姆辛统治时期,埃兰与美索不达米亚一直保持着和平相处甚至是友好的关系,埃兰统治者普祖尔因舒什那克(Puzur-Inshushinak)既顺从于强大的阿卡德帝国,又享受着纳拉姆辛的恩惠。

在纳拉姆辛的继承者沙尔卡利沙里(Shar-kali-sharri)统治时期,普祖尔因舒什那克宣布独立,放弃阿卡德语而改用自己的语言——埃兰语,并且胆敢把纳拉姆辛所拥有的至尊称号“宇宙之王”加在自己头上,据为己有。作为“王中之王”[43]的“阿卡德王”对此却无能为力,因为帝国不仅危机四伏而且内乱全面爆发,沙尔卡利沙里不得不忙于镇压苏美尔的反叛,应付卢路比人、古提人和叙利亚游牧部落的反抗战争,还有正在崛起的阿摩利人。沙尔卡利沙里与其前辈里姆什和曼尼什图苏一样,死于宫廷政变(公元前2193年)。

图4.14 沙尔卡利沙里的一名书吏的印章图案。在这份印章中,沙尔卡利沙里的名字被刻上了代表“神”的符号,表明这位阿卡德国王虽然已经没有了威力,但仍然以神自居

苏美尔城邦乌鲁克率先宣布独立,建立了短暂的乌鲁克第四王朝(先后五王,统治30年),其他城邦纷纷效仿。宣布独立的埃兰王普祖尔因舒什那克甚至率军挺进美索不达米亚,抵达阿卡德城附近。在库尔迪斯坦卢路比的国王安努巴尼尼(Annubanini)把自己的雕像刻在岩石之上,并配有阿卡德语的铭文,炫耀自己广泛的征服业绩。但最后给阿卡德帝国致命一击的是古提人,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文献流传下来,让我们知道古提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以及怎样击败曾经不可战胜的阿卡德帝国的。

更为遗憾的是,古提人作为“山里人”,在接下来约一个世纪的统治(约从公元前2250年开始,公元前2120年结束)后,留下来的是“蛮族入侵”的深深印记,他们不仅摧毁建筑,亵渎神灵,还大肆杀戮人口,连妇女和儿童也不放过。因此,古提人的统治时期,在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被称为“黑暗时期”。根据《苏美尔王表》的记载,古提人共有21位王先后统治,每个王统治的时间都很短,统治时间最长的一个王也只有7年。因此,有学者认为,古提人的所谓王算不上真正的王,可能只是任期很短的首领,并据此判断,古提人的社会可能正处于原始的军事民主制阶段,王权尚未真正形成。[44]

五、帝国统一的历史意义

阿卡德帝国作为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的第一个帝国,对后世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乃至人类文明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战争本身就是古代人类重要的交往方式。在古代,战争打破了人类各地区、各民族和各共同体之间原始的封闭状态,使得征服自然的技术、生产力和思想得到交流和传播。在阿卡德帝国的统治下,苏美尔和巴比伦尼亚的自然界线首先被打破了。战争开辟了联络各地区、各民族和各共同体的道路和交通;道路和交通使得远距离贸易和商品交换不仅成为可能而且得到发展和繁荣;贸易和商品交换不仅促进了社会分工的进一步发展,满足了人们生产和生活中的相互需要,还使得各民族之间建立起了自由和平等的关系;伴随着商品交换的还有思想和文化的交流。这些都被后来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发展和传播所证实。

阿卡德帝国第一次建立了美索不达米亚内部及其与周边广阔地区的紧密联系,帝国疆域从地中海延伸到波斯湾,商贸往来则从西部的安纳托利亚和塞浦路斯到东部印度河流域,从北部的凡湖和亚美尼亚[45]到南部的阿曼,甚至远达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和马达加斯加。

战争和商业贸易所带来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美索不达米亚,促进了城市的繁荣和发展,促进了美索不达米亚以城市文化为主要特征的文明的发展。萨尔贡统治时期的文献资料显示,战争和商业贸易是相辅相成的。靠战争打下来的天下,其实很难拥有足够的军队来维持幅员辽阔的帝国统治,商贸往来便成为一种辅助的手段,来保持帝国的繁荣。而在商业贸易受阻或需要之时,出兵平定也是帝国必须采取的强硬措施。在纳拉姆辛统治时期,各地的贡品(多数为珍稀的物品)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阿卡德,各地的城市管理者按月或按年缴纳贡品。大量的青铜、银、木材和石材通过商业贸易涌入美索不达米亚。此外,还有战俘作为家内奴隶或者廉价劳动力被带到美索不达米亚。

统一帝国的统治秩序极大地促进了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各民族之间的融合,使得各民族具有了包容、理解、欣赏甚至相互学习的机会。民族融合尤其是古代苏美尔民族与属于塞姆民族的阿卡德人之间的融合,创造了美索不达米亚独特的文化。非苏美尔人和非塞姆人的其他民族,如胡里人等,也加入了民族融合的浪潮之中。美索不达米亚城市的富庶和文明与文化的繁荣,吸引了周围许多贫穷的山地游牧民族前来抢劫,阿卡德帝国仅仅与他们保持距离还不够,还必须征服他们,征服他们的过程也就是把他们拉入帝国文明和文化体系的过程。

阿卡德帝国的建立使以楔形文字(苏美尔语和阿卡德语)为载体的苏美尔—阿卡德文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体系的基础和影响力,这种文明体系和影响力在后来的巴比伦和亚述统治时期达到极盛。仅苏美尔—阿卡德的楔形文字体系就被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民族所广泛接受,还被古代西亚的许多民族如胡里人、卢路比人、赫梯人和埃兰人等所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