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各种纪元法

纪元的意思是以一件大事，如开国、建朝、皇帝即位等为起点作为元年，从这里出发计算年代的顺序。在世界通用的耶稣诞生纪元或伊斯兰教纪元通行以前，自古以来各国、各民族、各地区有过无数种各自的纪元方法。中国古代各朝皇帝都分别在自己即位时改元，甚至一个皇帝也改几次纪元。中国历史有几千年连续不断的记录，加以有周期较长的干支纪年法，改多少次纪元也能推算出准确年代，即算出距今的距离。在西欧古代各邦就大不相同。古代中近东和地中海地区大大小小国家存在的时间参差不齐，各有自己的纪元方法。纵使一些城市保存了自己的名年官名表，但其绝对年代很难比较和推算。加以历法不同，一年的起讫月份不同，计算方法又有差异，换算成公历的年份往往也很不一致。

塞琉古一世继亚历山大大帝之后在公元前321年8月重新征服巴比伦。他采用了巴比伦的历法；从这年8月起按他的年号纪年。他的儿子安条克一世实行所谓塞琉古纪元，把公元前312年秋/311年夏秋定为塞琉古元年。这一纪元被塞琉古王国治下许多城市采用，有些城市沿用到中世纪和近代。

公元前2世纪塞琉古王国开始衰微，其治下的有些城市摆脱了王国统治，宣告独立，改行自己的纪元。例如，推罗城从公元前126年10月18日在推罗独立，就改行推罗纪元。记载有一个基督教的宗教会议于推罗纪元643年9月16日在推罗举行。按推罗元年为公元前126年10月18日至公元前125年10月17日。这个会议应开于643-125=518，即公元518年9月16日。

由于罗马大将庞培在东方进行一系列征服活动。在东方许多城市还有所谓庞培纪年。安条克城有一段时间就以庞培把该城从塞琉古王国统治下“解放”出来的年份公元前66年作为新纪元的开始。罗马治下的各行省多有从罗马征服算起的本省纪年。马其顿以公元前148年为本省纪年的元年；阿卡亚以公元前146年为本省纪年的元年；埃及曾一度把奥古斯都的征服（公元前30年8月1日）作为纪元元年，这种纪元形式一直保持到提比略时代。

还有些国家用大战胜利纪年，有的用一些国家大事：如雅典有一时期用哈德良元首巡查雅典的年代——公元126年，作为纪元元年。君主戴克里先曾在埃及改变历法，推行罗马朱理亚历，以1月1日为岁首。这一改革与埃及观测天狼星的历法很不一致，但埃及人容忍了这一做法并以戴克里先即位年（公元284年8月29日）为纪元元年，这种纪元形式一直持续到公元6世纪。后来埃及科普特人一直沿用戴克里先纪年法。

地方纪年的不一致使编写历史的学者们感到很不便。

（四）奥林匹亚纪年

当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地中海东半部和中东文明世界大部地区之后，希腊化世界的统一形势可能给当时的学者带来建立一种统一纪年法以便于写作的启示。当时，希腊世界每4年举行一次奥林匹亚赛会的传统已实行了许多年，每届赛会优胜者的大名传播至全希腊。有人认识到这个定期举行的赛会是可靠的年代进展的见证。

早在修昔底德写伯罗奔尼撒战争历史的时候，他就几次提到奥林匹亚赛会作为同盟城邦约会的时间标准。[259]诡辩学者西庇阿发表了一个奥林匹亚优胜者名表。雅典人非罗卡鲁斯在公元前3世纪编过一个奥林匹亚优胜者名表。

最早用奥林匹亚纪年的人可能是西西里陶罗美尼城的提迈乌斯（约公元前359—前260）。以西里尼人埃拉托斯西尼（约公元前250年）为代表的公元前3世纪亚历山大里亚城的天文学家们大约是最早一批正式提议利用奥林匹亚赛会作为希腊世界共同纪年标准的学者。这一意见大概很容易被当时的希腊世界接受。希腊作家自那以后逐渐采用奥林匹亚纪年法。

保存至今的一条希腊铭文说阿特米斯神在马革尼西亚城显灵，时间记的是某一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1年，同时也提到当时雅典执政官姓名和另一泛希腊赛会的名称。根据这些线索，人们推出这条希腊铭文上所说的时间是第140次奥林匹亚赛会。[260]

埃拉托斯西尼大部分关于年代学的著作均已散佚，保存下来有一个断片可作推算几个重要年代的依据。这个断片所记录的是希腊史上几个大事之间的年代距离，直到亚历山大大帝之死，即编者自己的时代。[261]它所记如下：

表6 埃拉托斯西尼年表

这表上提到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开始。修昔底德认为战争爆发那一年发生了日食，据推算应为公元前431年8月3日。有了这个定点，根据此表就可以推算出第一次奥林匹亚赛会为431+（48+297）=公元前776/777年，修昔底德还记载在战争的第12年举行奥林匹亚赛会，推算应为第90届，举行于公元前420年仲夏，可以作为佐证。

埃拉托斯西尼的年代表断片和修昔底德的记载，加上日食的推算，再配合以狄奥多鲁斯关于薛西斯远征发生在第75届奥林匹亚第1年（公元前480/479年）的记载，我们可以有足够证据证明这几种记录都是正确的。据此可校正其他年代纪的错误，算出第1次奥林匹亚的年代，还可据上表推算出传说的特洛伊失陷的年代，为776+108+159+60+80=1183，即公元前1183年（表6）。特洛伊战争故事虽属神话传说，但在古典世界是普遍为人们所接受的，而且往往用以作为纪年的支点，所以确立这个年代在年代学上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综上可知，被誉为年代学鼻祖的埃拉托斯西尼和亚历山大里亚城天文学家们的工作使希腊人对他们古代史的年代有了几个定点并且有了纪年的体系。实际上也第一次给地中海各民族的历史学者建立了共同的纪年标准。在这之前，像修昔底德这样严谨的历史学家，考虑到纪年时，也只能满足于记录大赛事之间的间隔年数，或多引几个城市的不同纪元对证。公元前2世纪以后的希腊作家如波利比乌斯就可以利用奥林匹亚纪年了。西西里的学者提迈乌斯可能是最早尝试把罗马史的年代纳入奥林匹亚体系的人。可是当时在罗马没有得到广泛的流传。波利比乌斯的布匿战争史出现后罗马纪年才逐渐同奥林匹亚体系联系起来。但是罗马作家主要仍以他们的名年执政官姓名为年代的标志。遇一件较为重大的事件时，就写明该事件的发生距离罗马建城若干年。但是没有形成一个建城纪元。把罗马执政官名表同希腊纪年体系协调一致是后来罗马史家和年代学家所做的工作。

奥林匹亚赛会每4年举行一次，即每49或50个月，在仲夏满月时举行，并没有准确日期也没有明确的记录，只有一些学者编的某些优胜者名表成为依据。为了便于计算，奥林匹亚纪年体系创始者们决定依照阿提卡纪年法，规定奥林匹克年以夏至为岁首，一年的时间是从夏至到第2年夏至。以1月为岁首是后来罗马的历法。希腊纪年换成公历因之要用双年表达：如特洛伊陷落在公元前1184/1183年，伊壁鸠鲁死于公元前271/270年，等等。只有知道准确月份才能准确地定年表达。

罗马时代巴勒斯坦驻恺撒里亚城基督教主教犹西比乌斯（约公元260—340）所著年代记中第2卷列有综合古代年表，其中保存有第1届到第249届奥林匹亚优胜者名表，直到公元324年。该书希腊文原著已佚失，现保存下来的是罗马基督教作家耶罗姆（约公元340—420）的拉丁文译本，以及亚美尼亚文和叙利亚文译本，耶罗姆的译文把年代延长到公元378年。犹西比乌斯和耶罗姆都属于基督教史作家。

犹西比乌斯的年代纪共分2部分，第一部分是对古代史家不同意见的评述，第二部分是综合年表，以犹太年表为主，对照有埃及、亚述年表，希腊奥林匹亚年和罗马执政官名表等。耶罗姆拉丁译文传下来的这些年表是近代年代学家研究古年代学的主要依据。

三、古罗马的年代学

（一）古罗马人的记录和执政官名表的编纂

古罗马人很注重记录自己的传统，从共和初期就设有宗教性的机构主持档案记录，逐年纪录执政官名和该年发生的大事如战争、条约、粮价、立法、灾异、日月食等。纪录木牌收藏在公共建筑如卡庇托尔神庙中。公元前390年高卢人入侵时的大火焚毁了神殿中保存的重要文献，但后来很可能把重要的记录补录下来，特别是条约和规章等，可能利用其他城市保留的副本补足。因为政府必须遵循并执行这些条约。波利比乌斯认为罗马和迦太基早在公元前509年就订立过一个条约。在他的时代，该条约文本尚存，可能他见过这种记录。设立在萨图宁神庙的国家财库也保存有刻在铜版上的法律条文和元老院决议等档案，包括《十二表法》。专供平民用的抄本则保存在阿芬丁山的戴安娜神殿里。这些东西历经战乱散佚严重，但也有一部分保留下来。

在其他圣殿和纪念性建筑的墙壁、墓壁、石门、石柱等建筑物上往往也有关于重大事件的铭文。罗马共和后期开始有一些称作古物学家的学者对这些古代资料进行研究。有些人专门收藏古物，收抄整理古文献，所以有些公共记录也保存在私人手里。父族贵族之家常保留家谱，详细记录家族中出过的执政官和监察官名单。这些对编年史家都是有用的。

罗马较早期的学者很注意利用上述各种记录编排执政官名表和大事编年。已知较有名的有公元前3—前2世纪的皮克脱、比索等老年代纪作家和稍晚的小年代纪作家。比较系统地整理年代纪的还有大祭司团，有所谓大祭司斯奇沃拉的大年代纪80卷（约公元前130年），这些著作至今已完全佚失。但在共和国晚期和帝国初期显然该著作曾被历史写作家大量引用和参考过。我们只通过保留下来的后来人的作品才知道有这些年代纪。

古罗马最卓越的博学家瓦罗（公元前116—前27）的大批作品的散佚是后世学术界最可惜的事。据说，瓦罗写过74部著作，620卷，绝大部分散佚。现存的只有《论农业》3卷和《论拉丁语》5卷。据后人所记，我们知道瓦罗曾写过一部《古代神和人的世系》41卷。这部书流传了很久。公元5世纪圣耶罗姆和圣奥古斯丁都见过此书。公元3世纪作家森索利努斯的著作《初生日录》中保存了瓦罗的部分材料。瓦罗是最早注意奥林匹亚纪年的罗马人。他认为从第1次奥林匹亚之后人类才从神话时代转入历史时代，罗马建城的时间应该是在第6次奥林匹亚的第3年（公元前754/753年）。瓦罗的世系表可能从神话时代写起直到共和后期，可惜我们已无从寻觅了。

另外，李维提到公元前1世纪小年代纪作家马赛尔曾在朱诺神庙发现一卷亚麻书，上面是执政官名表。名表所根据的显然是大贵族的家谱。表上反复出现克劳狄、马西里、法比乌斯、埃米利乌斯等大家族的人名[262]。西塞罗的朋友阿提库斯研究年代学，编写过一部年代纪，引用了亚麻书的材料，而这些后来又都收进了奥古斯都时代编写的卡庇托尔执政官名表（Fasti）中，被后来的罗马史学者广泛使用。

上述各年代纪作家的作品和大祭司年代纪等虽然都没有传到今天，但是共和晚期和帝国早期的作家显然都能见到和利用这些材料。其中有些材料通过保存至今的波利比乌斯、西塞罗、李维、狄奥尼修斯以及更晚的一些人的作品，间接传到了今天。

奥古斯都时代作过两种年代纪的编纂，总括了前人的作品，而且保存了下来，成为罗马史年代学的主要依据。

公元前36年，在屋大维的指示下重修了圣王殿（Regia），即大祭司团办公处所，用从西班牙掠夺来的战利品修成一座大理石圣殿。修成后，在殿的墙上铭刻了两套名录：一套是共和国以来逐年的主管长官名表，包括执政官、十人团和有执政官权的军事保民官以及狄克推多和骑兵司令官、监察官、大祭司长等名表。另一表所列的是举行过所有凯旋式的将军的名单。

两表铭刻的时间不很清楚。第一表上原来有马尔库斯·安敦尼和他祖父的名姓，后来被抹掉了。这说明初刻是在亚克兴战役之前，表上时间延续到公元12年，亚克兴之战以后的内容显然是后来补上去的。凯旋者名表中直到公元前19年，上面才出现安敦尼的姓名。

这两个表看来最初是屋大维授意编制的。所用材料不外来自上面提到的各种年纪作家、老小编年史家、古博物学家的作品以及其他当时还能找到的公元前2—前1世纪的作品。其中阿提库斯利用亚麻书所编的年代纪可能是比较更直接和更主要的来源。近代研究者认为奥古斯都的被释奴隶维利乌斯、弗拉库斯可能是编这两个名表的负责人。弗拉库斯是奥古斯都孙儿的教师，是个博学之士。[263]总之奥古斯都时代的两个名表并不是以任何更可靠的公家档案为依据而编写的。它们同传统保存下来的共和晚期和帝国前期的记载类似，并不比波利比乌斯、西塞罗、李维、狄奥尼修斯等人的报道更古老或更可靠。

这两个名表因为保留在卡庇托尔博物馆，所以引用者统称之为卡庇托尔执政官名表（Capitoliae Fasti），简称“执政官名表”。其中损毁看不见的部分经后人增补已经基本完整。李维经常引用这些材料，后来的其他作家也引用。在这个名表出现之前，罗马没有一个被学者一致接受的年表。李维曾多次因各种纪年官名表不一致而苦恼。[264]“执政官名表”出现之后，帝国早期作家李维、狄奥尼修斯等基本上以这个表为依据排列他们的年代顺序。不过这两个表也并不是十分可靠的。凯旋者名表第一人是战神马尔斯之子罗慕鲁斯，内容为庆祝对凯尼南人的胜利，庆祝时间在3月1日，这显然是伪造的。这一名表实际用处不大。比较有用的是“执政官名表”。这个名表的缺陷在于它所依赖的材料中贵族家谱占主要地位。西塞罗早就说过，各家族保存的家谱和葬礼演说太多伪造，使历史记录因之混乱。[265]李维也承认各家在葬礼演说和墓志铭文上都有意炫耀自己家族的荣誉，伪造死者官职，伪造凯旋式，夸大执政官任职次数。[266]甚至捏造家谱，把平民家世改为贵族，出身低微的人借用与之无关的高贵家族的相同姓名家世以提高自己的身价和名声。因为有这种伪造，影响了公共记录，造成了混乱。

例如，表上记录公元前458年有个执政官名叫L.米努西乌斯·奥古利努斯。按其他史料记载，米努西乌斯氏族一向属平民，直到公元前300年才第一次有一个该氏族的人任占卜官，取得“奥古利努斯”名[267]。罗马人的第三名是家族名，是氏族中某人因任显官或有战功或其他缘故出了名的，他的后人才采用他的称号为自己的家族名，亦即第三名。这个米努西乌斯氏族到公元前300年才出了一个占卜官，那早在公元前458年如何会有一个奥古利努斯（占卜官后人）？分明是假的，后添进去的。在卡庇托尔执政官名表上，公元前5—前4世纪的姓名中这类情况还不少，许多第三名（家族名）是伪造的。

保存下来体系比较完整的上古罗马史年代除在卡庇托尔执政官年表、李维和狄奥尼修斯的著作中可见外，还有西西里人狄奥多鲁斯的作品《历史集成》40卷。该书写到公元前54年为止，完成于奥古斯都时代。这书写希腊世界多，罗马占篇幅较少，但其中有奥林匹亚纪年和从而推出的从公元前486—前302年间雅典执政官名和罗马执政官名对照的年表。狄奥多鲁斯的罗马执政官表和卡庇托尔表在年代上有些地方有出入。他所依据的显然不是亚麻书或瓦罗等人的材料。研究者认为他或用了老年代纪作家或希腊方面稍早的材料。他自己在开始一章中说自己研究了拉丁文材料。提到有罗马古代的“备忘录”，所指也许是大年代纪或残存的纪年木牌之类。狄奥多鲁斯的罗马年代独成一家，与罗马传统不同，非常值得学者关注。

进入帝国时代以后，执政官名表就保存得完整了，后来又加入元首（君王）年表，不过也要经过后来一些编辑家的编纂才能保存下来。今天我们保有的执政官名表和罗马元首（君王）年表从共和国第一年布鲁图斯和科拉提努斯开始直到公元541年巴西里乌斯为止，上下共1050年。其中公元537年以前一直都沿用执政官和保民官姓名名年，公元537年以后才改为按君主统治年计算。

现在我们保存的一些年表如下：

（1）卡庇托尔执政官年表。主要保存在巴勒斯坦恺撒里亚城主教犹西比乌斯（约公元260—340）的著作中。这部作品原文为希腊文已佚失，现存的拉丁文本是圣耶罗姆（公元340—420）译成的。

（2）李维的记录。缺少的卷章可由公元519年发表的卡西多洛斯年表补齐。

（3）狄奥多鲁斯《历史集成》第11～20卷中所记公元前486—前302年的执政官名表。独成一家，自成一体系。

以上是共和国时期的年表。帝国时期有下列几种：

（1）被称作公元354年编年史家的年代纪，是一个佚名的编辑家的作品，提供从共和初到公元354年的名年执政官、保民官名表。共和国部分是直接从卡庇托尔表抄录的，其中有些作了修订和补充。

（2）公元468年编成的一部称为希达他尼的年表以及公元630年在希腊编写的一部称作帕斯卡利斯的年代纪提供了罗马帝国的年表。

（二）古罗马年代学上的疑难问题

古罗马编制的年表主要依靠2种材料：一种是希腊的年代表，包括奥林匹亚纪年和雅典执政官名表；另一种是罗马的各种年代纪和执政官名表。罗马资料所提供的多属相对年代，有必要与奥林匹亚年代找到联系。在综合对照这两种材料时显然遇到了困难。总的来说在公元前300年以后的年代，两方面的材料基本上能对照上，但在公元前300年以前的年代就有麻烦，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问题主要出在罗马材料的混乱，在几个重大事件的年代上说法不一。关于罗马建城，共和国第一任执政官和高卢入侵攻陷罗马城等几件大事的年代早在古代就有争议。我们可以引用狄奥尼修斯的一段具有代表性的话来了解这种争议（卷Ⅱ，74章）。

关于该城[268]的最后确立或说建立，无论怎么说吧！西西里的提迈乌斯不知依据什么原则说是同迦太基的建立同时，即第一次奥林匹亚赛会之前38年[269]；元老路西乌斯·琴其乌斯则说是在第十二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四年[270]，昆图斯·法比乌斯说在第八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一年[271]；老加图不采用希腊人的计算法，不过他在搜集古代史料方面，其小心谨慎不逊于任何人，他认为建城是在特洛伊战后432年。这时间用埃拉托斯西尼的年表来对照，相当于第七奥林匹亚的第一年[272]。我在另一篇论文里已证明过埃拉托斯西尼的年表是准确可靠的，在那篇论文里我也曾说明罗马年代应如何同希腊年代对照换算[273]。因为我不像麦加罗波利斯的波利比乌斯那样只简单地说：“我认为罗马是建于第七奥林匹亚赛会的第二年。”[274]也不敢不作任何进一步的研究就轻信大祭司们所保留的一条木牌，而且是唯一的一条木牌上的记载。我敢作的是说明我的理由，使所有愿意研究的人都可以检查。在那另一篇论文里，我对此已作过详细的解释，但在本文里我还将把最重要的结论重述一下。事情是这样的：一般说来，大家一致认为攻陷罗马城那次高卢人的入侵发生在皮尔吉在雅典任执政的时候，即第98届奥林匹亚的第一年[275]，如果从此往上推算罗马城被攻陷以前的年代，直到路西乌斯·T.布鲁图斯和路西乌斯·科拉提努斯推翻王政第一次在罗马任执政官时为止，共为120年。这可以用许多其他方法证实，尤其是监察官们的记录。监察官往往子继父业。他们像维持家神祭祀一样十分小心翼翼地把职位传给自己的后代。许多卓著的监察官家庭保存着这种世系记录。从这种材料中我发现罗马城沦陷前一年曾经举行过一次公民财产调查。记录的调查年代是：在路西乌斯·V.波提图斯和提图斯·M.卡庇托林努斯为执政官那年，即废除王政后119年。可见在这次调查的第二年发生的高卢人入侵是在第120年过完之后。如承认这一间隔期包括30个奥林匹亚，那第一任执政官就职时即应为第六十八届奥林匹亚的第一年，即伊萨格拉斯在雅典执政的那一年[276]。[277]

狄奥尼修斯在第75章继续写道：

还有如果从推翻王政起往上推到城的第一统治者罗慕鲁斯，得出的结果为244年。这是从七王相续和每人统治的年限得出的。[278]

下面他提出传说七王统治的年限加起来共244年，相当于61个奥林匹亚，于是算出罗慕鲁斯开始统治那一年是第7次奥林匹亚的第1年。当时在雅典是十年制执政官沙洛甫统治的第1年[279]。

从上引段落可以看出高卢人攻陷罗马城的年代是一个关键，因为这有同时代人的记录，所以再往上的年代多以这一年代为支点来推算。但狄奥尼修斯恰恰在这个年代上没说出自己的理由，只说根据大家一致的看法认为是第98届奥林匹亚的第1年（公元前388/387年）。波利比乌斯关于这个年代，提了几种证据[280]，肯定说这事的发生与安塔客达斯和约同年，即公元前387/386年，比狄奥尼修斯所说的晚一年。

高卢人焚烧罗马城的事件在当时地中海世界无疑引起了震动。据记载，公元前4世纪至少有4个希腊人提到这件事；有历史学家提奥旁普斯、哲学家提奥夫拉斯，有本都的希拉克来底斯和亚里士多德。[281]亚里士多德甚至知道司令官卡米卢斯交出了罗马。知道这事的人虽然很多，但是今天想确定这件事发生的年代却是难以做到的。除了波利比乌斯没有别人提供更多的定年线索。波利比乌斯所主张的此事发生在公元前387/386年的观点看来是最可信的，但它同罗马人瓦罗自己定的年代差3年。和狄奥尼修斯差1年。在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之前，这种差别只好存疑。

在推翻王政建立共和国、第一任执政官的年代上，狄奥尼修斯依据罗马监察官家谱得出的年代为公元前508/507年。波利比乌斯说共和国的建立是在薛西斯跨海到希腊前28年。据希腊记录薛西斯远征是在第75届奥林匹亚赛会的第1年，即公元前480/479年，这以前28年应为公元前508/507年，恰与狄奥尼修斯从另一途径推算的年代一致。

不过这个年代也不能这样作定论，因为共和国开始的年代必须同王政时期以及建城年代相互牵连。这属于神话传说时代的定年当然更为复杂难以确立，因为其中有伪造，我们只能依传说姑妄论之。

早在公元前300年左右，罗马人已经采纳了关于特洛伊英雄埃尼阿斯、罗慕鲁斯以及七王的传说，承认他们是罗马的起源。当罗马编年史家决定把执政官名表作为共和国历史根据时，他们必须确立传说中的七王统治时期为多少年代。这就牵涉到传说的特洛伊的陷落和埃尼阿斯何时到达意大利的问题。最初传说的故事是说建罗马城的是特洛伊英雄的儿子或孙辈。但对照一下希腊的传统，人们发现七王之说填不满从埃尼阿斯到赶走塔克文之间的年代（600多年，公元前1183—前509），因此早期编造传说的人在埃尼阿斯和罗慕鲁斯之间加进了阿尔巴·隆加诸王的故事，这样去掉四五百年。七王统治占据了244年也不一定有什么可靠的传说，很可能是根据希腊人30～40年一代的估计法得来的平均数，也是人工编制的。正因此，所以对罗马建城年代的估计有很大差异。从狄奥尼修斯引文可见说法不一，上下范围从公元前814年到公元前728年相差86年。后来关于建城年代的说法逐渐趋向于缩小范围，可能同瓦罗、波利比乌斯等人较权威的提法有关。另外可能同利用天文学推算有关。西塞罗在《论共和国》中借西庇阿之口谈论日食这一自然现象时，提到伯罗奔尼撒战争初年的日食。看来当时已经大致理解日食的道理。他还提到罗马诗人恩尼乌斯[282]曾记载，在罗马建城350年时[283]，发生了这样的事，时逢6月5日，月及黑夜荫蔽了灿烂的日光。所记显然是一次日食。西塞罗说：“利用恩尼乌斯所记录的这一日期和大年代记中的记录，以往的日食日期都推算出来了，直算到罗慕鲁斯时代发生于7月5日的那一次日食。”[284]最后所说的日食是指传说罗慕鲁斯被接上天列为神明的一次。罗马传统说古罗马城奠基人和创建人罗慕鲁斯死时都发生了日食。上引西塞罗的话表明：在罗马时代已推算了这2次日食。据近代罗马年代学家推算，罗慕鲁斯死时那一次日食发生于公元前717年7月。传说他统治罗马37年，据此推算，建城年应为公元前754年。西塞罗提到他的友人费尔曼努斯曾依照加勒底人的天文计算法把罗马建城日定为4月21日，即帕利利亚节（牧人节）。[285]西塞罗另一作品[286]还透露他的朋友阿提库斯所编年代纪把建城年代定为第6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3年，即公元前754夏至/753夏至。由于奥林匹亚纪年为夏至到夏至，所以建城时间就确定为公元前753年4月21日。阿提库斯这样定的理由西塞罗没有提到。由于这一提法后来被很多人接受，显然必是有比较可靠的依据，即天文学算法，或许是通过推算日食而得出的。

帝国时代公元3世纪作家索利努斯的《旧闻杂记》记载博学家瓦罗所主张的建国年代与阿提库斯相同。二人何者在先，无从考核。无论如何这里有了一个出自罗马作家之手的年代体系；建城年为公元前753年，相应的下两个年代也比希腊作家的主张提前：推翻王政建立共和为公元前510/509年，高卢攻陷焚烧罗马城为公元前390年。后来许多罗马作家采纳这一体系。李维基本上也用这一体系。在罗马年代学上这一体系就称为瓦罗纪年。

瓦罗纪年出现之前，罗马作家在年代上多跟随波利比乌斯。他的提法是罗马建于第7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2年，即公元前751/750年[287]，西塞罗、狄奥多鲁斯和李维部分地方都接受了这一年代。[288]

瓦罗纪年以第6次奥林匹亚赛会的第3年为建城纪元元年，建城日为4月21日，即公元前753年4月21日。书写方法以拉丁文“建城以来（ab urbe condita）”简写Auc为记。建城以来753年相当于B.C.1年，Auc/754年是A.D.1年。计算年代时把Auc年代改为B.C.或A.D.时，小于753的就用754减，得出的数是B.C.，大于753的数就减753，得出的年数是A.D.。

罗马历史家纪年实际上仍沿用名年执政官等人的姓名。Auc瓦罗纪年是近代罗马年代学家使用的体系。古代作家用这种纪年法时只是为衡量后来发生的某事件距离建城时间多少年。例如，李维说有执政官权的保民官是在建城后310年出现的，即754-310Auc=公元前444年。[289]有一铭文记元首涅尔瓦在建城之后848年给人民恢复了自由[290]，即848-753Auc=公元95年。近代年代学家为方便起见利用Auc作为瓦罗纪年体系的符号。

罗马史上有争议的年代目前都暂以瓦罗纪年为准。波利比乌斯、狄奥尼修斯以及加图等人的主张与瓦罗稍有出入，差异不大。狄奥多鲁斯的年代似乎另有来源，因之自成体系，在有些年代上差异大一些，目前可以留作参考。从现有材料看，波利比乌斯关于高卢人攻陷罗马的记载更值得考虑，似乎材料更确凿可信。不过他在第2卷中另一地方论高卢人攻打罗马的几次战役时，年代上又有混乱，比第2卷所记差了五六年。[291]所以现在还难以根据他的记述来更正瓦罗纪年的年代。

总之，因为古代各史家所依据的执政官表本身不十分连贯，加上伪造太多，年代和人名都有重复和矛盾。抄者各以自己的来源为准，因而发生差异。另一因素是各地历法的差别，岁首起点不同，计算方法不一样也会出现差别。

从保存下来作为罗马年代纪主要依据的“卡庇托尔执政官名表”本身可以看出它的另一些年代也曾经做过修改，显然是为了凑足年数以便与另一种传统（也许是瓦罗纪年）相一致。例如，表中有4个所谓“狄克推多年”（公元前333年、公元前324年、公元前309年、公元前301年），在这几年后没有执政官名，只写上是狄克推多和骑兵司令年。按罗马习惯执政官照例年年要选。狄克推多是临时推选的，有狄克推多仍有执政官。这几个狄克推多年都在高卢攻陷罗马公元前387或公元前390年和皮洛士入侵意大利之间。[292]显然罗马年代纪编者发现他们所有的执政官名表填不满这两大事件之间的空白。为了使罗马年表同希腊纪年相一致，就采取一些协调办法。4个狄克推多年可能是这样出现的。

这类的例子还有：名表上高卢人攻陷罗马城之后15年（公元前391—前376）注的是“有执政官权的军事保民官”时代。这之后有5年空白（公元前375—前370），再下面又有一段同样的军事保民官时代（公元前370—前367）。李维跟随执政官名表在这5年空白上插入一个5年混乱时代。[293]狄奥多鲁斯在这几年重复了公元前391年—前387年的4组执政官名，另加一年混乱时代，也补了5年。波利比乌斯比李维等人早100多年，但他的第1卷和第2卷的年代之间也有差别，按第2卷记载推算，高卢攻陷罗马应为公元前382年，而第1卷确凿证明在公元前387/386年，二者也差了5年。从出差异的情况来看，问题可能在于原始史料即执政官表有缺陷，各史家为凑年数，各采用一种说法，因而出现了分歧。

（三）以耶稣基督诞生为纪元的纪年法的产生和利用

罗马帝国建立之后还没有一致的纪年法。部分学者采纳希腊奥林匹亚和罗马执政官名表对照纪年，有时加上建城年代距离。但意大利和各省、各城市仍有许多自己的纪年法。有些用自己城的建立年为纪元，有些用本城被罗马征服（“解放”）年纪元，有些用某件大事纪元，东方许多城市仍沿用塞琉古纪元，埃及因戴克里先曾在那里实行改革，一直沿用戴克里先的即位年为元年纪年法。东西罗马在纪年问题上也很有争议。

公元6世纪，因为基督教会计算他们的复活节周期而附带产生了以耶稣诞生为纪元的纪年法。按基督教信仰，复活节应在每年春分（3月21日）之后第1个月圆之后的第1个星期天。[294]因为既牵涉阳历（春分）也牵涉阴历（月圆），所以每年不能落在固定的日期上。为了计算复活节的周期（大体在3月下旬和4月下旬之间变动），天文学家们列了许多年的历表。当时的教皇约翰一世（公元525年）就要求主持这项工作的天文学家狄奥尼修斯、埃克西古乌斯就已搜集的资料为基础顺便制订一套新的年表。狄奥尼修斯就利用亚历山大利亚城教会原来编就的年表为基础。这个表本是以戴克里先即位年（公元284年）为纪元元年而纪年的。他感到不应以一个著名的迫害基督教徒的罗马君主的统治为纪元，于是改而选择了传说的耶稣基督诞生的年份为纪元之前夕（奥古斯都公元27年12月25日等于753Auc）[295]，耶稣纪元用Anno Domini（我主之年）来表达，简写为A.D.（现我国已改称公历纪元）。耶稣纪元元年等于754Auc。在狄奥尼修斯的表上，戴克里先纪元247年相当于耶稣纪元531年，下一年就是公元532年，以下顺序使用A.D.纪年，停止使用戴克里先纪年。[296]耶稣纪元采用朱理亚历以1月1日为岁首，所以可以称为朱理亚年。

狄奥尼修斯的纪年法被教皇接受。后来经过几次修订成为西方世界沿用的纪年法，现在已通行全世界。可见我们今天的纪年法起源于古代罗马。

这样看来，一切古代纪年只要直接或间接能与罗马执政官名表、元首（君王）名表、戴克里先纪年或奥林匹亚纪年等联系上就都能换算成耶稣纪元的年份。在格里高利改革以前一般称之为朱理亚年。

公元562年，高卢帕斯卡利斯地区一个年表编制者的年表已经采用耶稣纪元，不过同时仍对照罗马执政官名表。上面有这样的记载：Anno Domini 502相当于执政官巴西里后21年。巴西里是现在保存的罗马执政官名表中最后的一人。这个表从公元前509年直到公元541年，共1050年。

基督教年代学家犹西比乌斯和圣耶罗姆的综合年代提供犹太、埃及、波斯、希腊和罗马年代的对照表，给历史学者提供方便。但在耶稣诞生纪元纪年体系出现之后，在整个中世纪仍缺少方便的能查询的综合年表。各地各国的纪元方法仍多种多样，并没有很快地都采纳耶稣诞生纪元。我们利用古代各种纪元年表或元首（君王）名表换算时，还需要注意几个问题。首先，一年之始没有共同标准。例如，希腊和小亚细亚许多城市使用亚克兴战役为岁首，但有些城以公元前31年秋为岁首，有些以公元前30年春为岁首。波斯阿卡尼达朝在巴比伦始于春天，在埃及则始于秋天，因波斯王征服时间不同而异。各帝王纪元的算法也往往不同。朱理亚年从1月1日起，奥林匹亚年从夏至日起。在纪年时往往因上半年或下半年月份不明确而差一年。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B.C.和A.D.之间没有零年，B.C.1年直接A.D.1年，计算时要注意方法。例如，奥古斯都生于公元前63年，死于公元14年，因为没有零年，所以63先减1再加14才得出奥古斯都的实际年龄为76岁。奥古斯都死时距76岁生日差35天。[297]

前面提到其他纪元法的换算规律，即Auc753等于B.C.1年，Auc754等于A.D.1年。换算时小于753的数字就用754去减，得出的年数为B.C.，大于753的数，就用它来减去753，得出的年数是A.D.。其他纪元法如塞琉古纪元，推罗纪元都同样方法计算。

奥林匹亚年的换算法：直到第194届奥林匹亚都在公元前，计算法是赛会次数减1再乘4，再用776减。例如，180届奥林匹亚=（180-1）×4=716，然后用776减去716，即公元前60年。第195届以后的算法是先减1再乘4再减775。例如，犹西比乌斯的年表直到第249届，换算成公元年代为（249-1）×4-775=公元217年。

耶稣诞生纪元和朱理亚历一样，虽然在罗马时期就已制订，但并不是很快被各地普遍采用。近代初期以来有3个学者对罗马历法和年代学作了深入的研究。T.T.斯卡利格（1540—1609），他的作品《正确的年代》利用日食推算古罗马历法，纠正了许多错误。埃德勒（1766—1846）著有《年代学手册》。另一人是蒙森，他的《罗马年代学》专著对罗马年代学提出了自己的很多看法。这3位研究家的贡献使罗马的朱理亚历法和年代学特别是耶稣诞生纪元具有了世界意义。

这里需要附带说明的是采用耶稣诞生纪元法纪年与接受基督教的信仰完全是两回事。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自然界无限的领域都被科学所征服，而且没有给造物主留下一点立足之地。牛顿还让上帝来作‘第一次推动’，但是禁止他进一步干涉自己的太阳系。神甫赛奇虽然以合乎教规的一切荣誉来恭维他，但是绝对无条件地把他完全逐出了太阳系……在一切领域中，情形都是如此。”[298]看来，在历法科学领域里，科学家们对造物主还算是宽大的，至少在纪年法上，他们给“造物主之子耶稣”保留了一个历史的名义作为其立足之地，尽管这只是借用来标明时代的一种标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