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古代埃及的文字
古代埃及文明最伟大而独特的成就之一,是象形文字的发明。从公元前4000年象形文字的产生到公元4世纪象形文字的最后绝迹,这种神秘难懂的文字在埃及使用了3000多年。它促进了古代埃及社会的发展,也使古代埃及的灿烂文化得以保留,为后世人们所了解。
一、象形文字的产生和演变
古代埃及文字形成之后,在文字形体上经历了4个阶段的变化,即象形文字、祭司体文字、世俗体文字和科普特文字。
象形文字[1]在古埃及使用的时间最长。从形成到迄今所知最晚的象形文字铭文——刻写于公元394年的菲来铭文,3000多年时间里象形文字从未被废弃过。象形文字(hieroglyph)一词来源于希腊语,由hieros(神圣)和glupho(雕刻)组成。希腊人之所以这样称呼古代埃及的文字,是因为他们最初见到它时,它几乎仅见于神庙的墙壁和公共纪念物上。古代埃及人自己则称这种文字为“神的文字”,他们认为是智慧之神托特发明了文字。
象形文字起初用于各个方面。它既可以刻在神庙或墓室的墙壁、木棺、石棺、石碑上,或是写在纸草纸上,用于宗教或纪念性铭文;也可以用来书写商业和官方文件。神庙、墓室墙壁及公共建筑物上的象形文字常常刻画得很精美,并绘有鲜艳的色彩,具有很强的装饰效果,给人以美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象形文字越来越限于纪念碑上,限于宗教性内容上。
象形文字的书写方向一般是从右到左,但也可以从左到右,从上向下,或从中间向两边分写,以达到美的装饰效果为原则。阅读时根据文字中人或动物的面向来判断,人或动物都面朝着文字的起始之处。
由于象形文字复杂难写,第5王朝时,从象形文字中简化出了一种草体字,即祭司体文字(hieratic)。“祭司体”或“僧侣体”一词来自希腊文hieratikos,意为“祭司的”或“僧侣的”,因为希腊罗马时期这种文字只由祭司使用。祭司体文字主要写在纸草纸上,起初与象形文字十分相像,公元前2000年起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外形上与象形文字差别很大,主要用于一切非宗教的文书。公元前1000年后,祭司体文字也用来在纸草纸上书写宗教文献。
从公元前700年起,祭司体文字逐渐被一种更草的字体所取代,这就是世俗体文字(demotic)。这个词源于希腊文demoticos,意为“大众”。这种字比较简单,书写起来速度更快,托勒密王朝时期在商业文书、日常生活事务、宗教文献和文学作品中都应用这种文字。著名的罗塞塔石碑上所用的3种文字中,就有一种是世俗体文字。世俗体文字的书写方向和祭司体一样,从右到左写。
公元3世纪时的科普特文字的出现是埃及文字发展的第4个阶段。希腊人统治埃及时期,希腊语成为当时的官方语言,希腊文字成为官方的文字。罗马人统治埃及时期,出现了基督教,许多埃及人接受了这种宗教。为了书写《圣经》,人们在希腊字母的基础上补充进了7个世俗体的文字,从而形成了科普特文字。科普特文字是用希腊字母写成的。公元640年,阿拉伯人征服了埃及,阿拉伯语取代了科普特语,科普特语只限于在教堂中使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懂得这种语言和文字了。
图15.1 罗塞塔石碑。伦敦大英博物馆藏
从象形文字发展的4个阶段看,其趋势是从繁到简,但却没有发展成字母文字。科普特文字是古代埃及象形文字发展的最后一个阶段,也是唯一写出了元音字母的阶段。
古代埃及的象形文字不仅在几千年里传承了古代埃及文明,而且对埃及周边地区的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对腓尼基字母文字的产生有着重大的影响,而腓尼基字母文字又是东西方多种字母文字之源。
二、象形文字的结构
象形文字基本上是由表意符号、表音符号和限定符号3部分组成的。
表音符号(phonograms)在外形上与表意符号一致,但有了发音的功能。如表示嘴的符号读r音,脚的符号读b音,面包的符号读t音,锄头代表mr,脸则代表hr音。当这些符号用作音符时,它们便失去了图形本身的含义。经过长期的使用,到公元前600年左右,已形成规范化的表音符号系统,包括单辅音、双辅音和三辅音3种类型,其中以单辅音使用频率最高。象形文字有24个单辅音符号,每个符号代表1个辅音,类似于字母,如面包的符号读作t;双辅音符号是用一个符号表示2个辅音,如锄头的象形符号发为mr的音;三辅音符号是一个字符代表3个辅音,如表示心与气管的象形符号读音为nfr。表音符号的使用大大简化了象形文字。下表为埃及文字的单辅音符号表,即所谓的“字母表”。
图15.2 字母表。刻于罗塞塔石碑上。伦敦大英博物馆藏
众所周知,古代埃及的文字中没有写出元音。由于是省略了元音,所以我们根本无法了解古代埃及文字的发音。如“天空”一词,在埃及文中只写了p和t两个辅音的象形符号,而p、t两个音,却可以和许多元音相配,如pot、pat、peet、epet、opet、pata、puat等,元音可以放在词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常常有一些词,辅音完全相同,但因为没有元音,就容易导致词意的混同。如“结冰”和“往回走”这两个动词的表音符号是完全一样的,都读hs,那怎么判断它要表达的意思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古代埃及人使用了限定符号(determinative),即在词尾加上一个纯属表意的图形符号,它不发音,但起着确定该词属于哪个范畴的作用,引导读者掌握词汇的正确含义,这和汉字中的偏旁部首相似。例如,为了区分“结冰”和“往回走”这两个词的词义,就必须在词尾加上一个限定符号,如果限定符号是船帆,就表示“结冰”;如果限定符号是一双迈开的腿,则表示的是“往回走”一词。限定符号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即充当词与词之间的分界符。象形文字的词与词之间不留空隙,也没有标点符号,但限定符号位于词尾的特点可以帮助读者断词断句。
总之,表意符号、表音符号和限定符号在象形文字中结合使用,分别表明词的含义(包括本义和引申义)、发音及所属范畴,构成了“形、音、义”三种文字基本要素,说明象形文字是比较规范、系统的文字体系。
三、象形文字的书写
象形文字是一种表意文字,它没有字母,只有成百上千的图形符号,而象形文字就是由这些代表各种不同语音和语义的字符组成的。要掌握这种文字,除了逐字识别、反复练习之外别无他法。据统计,写出简单的句子最少需要会200个象形文字的字符,再进一步的水平需要750个字符,而要想做一个出色的书吏,就得再多掌握几百个字符。[2]古代埃及的学生要在学校里学12年,才能熟练地运用象形文字。学习文字如此艰难,因此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知书识字。广大的农民或贫寒人家的子弟没有财力也没有精力读书写字,只有富家子弟才有条件接受长期教育,不仅学习文字,还学习天文、几何、算术、历史和地理等课程,学成之后担任国家各级官吏和神庙祭司。这些掌握了文化知识的人被称为书吏,他们构成了广大埃及社会的知识阶层,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他们和祭司一起垄断了广大埃及的文字知识。
书吏的书写材料极为广泛,有石头、木头、金属、皮革、陶片、麻布、纸草纸等。纸草纸是古代埃及人民的独特创造,在古代地中海世界颇负盛名,是当时人们最常用的书写材料。纸草纸是用产于下埃及沼泽地的水生植物——纸草制成的。人们将收割回来的纸草先顺其纹路用刀劈成薄片,再把垂直相压的两层薄片粘连起来,经过一番处理之后便成了比较薄而且比较光滑的纸张,数张纸连接起来便成了纸草纸卷。纸草纸具有平、软、轻、易于书写等优点,对象形文字向笔画简单、能够快速书写的祭司体、世俗体文字发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纸草纸也易潮易燃,不易保存。古埃及使用过大量的纸草纸,我们现在发现的只是其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四、古代埃及的书吏和书吏像
古代埃及象形文字中“书吏”一词的意义是“写字的人”,它有3个书写工具(调色板、小罐和笔筒)组成,这3样工具有一根细绳连在一起,由书吏随身携带。调色板上装有红、黑两种墨块,用墨碗盛着,写字时就用小罐里的树胶液调墨。一般红色的墨用于起行或文章的结尾、抄写者名字等部分,黑色的墨用于正文。书吏使用的笔是用芦苇的茎做成的,长 15~25厘米。笔端部分用牙将纤维咬开,形同刷子。笔在树胶中润过之后,即可醮墨汁书写。在文物中我们见到书吏肩上挎着调色板,如下图所示,一幅的内容是一个书吏,他盘腿而坐,肩上挎着一个调色板,腿上摊着一卷纸草;另一幅的内容是几个书吏站在那里一只手拿笔,另一只手拿着书板在写,虽然我们没有见到他们随身携带的调色板,但既然他们在书写,当然会有调色板。
图15.3 书写工具
图15.4 阿蒙霍特普书吏像。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图15.5 书吏(一)
古代埃及的书吏是古代埃及的知识分子,他们从事文书的工作,是古代埃及社会中的一个重要群体,他们在古代埃及社会中扮演了多种多样的角色:在王室、神庙和官僚贵族的经济中有书吏,在军队中有书吏,在王室,神庙和政府机关的档案馆里有书吏,在底比斯西部的墓地手工业者村的手工业者队伍中有书吏,等等。他们对古代埃及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军事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还是官吏的后备军,即是官吏队伍的重要来源。他们是古代埃及的统治阶级管理人民、统治人民、对社会生活进行控制,绝对少不了的一个重要的力量。古代埃及的书吏是从那里来的?当然是从学校培养出来的。那么,古代埃及什么时候开始有学校?没有确切的资料说明,古王国时期的资料中记载,一个贵族的子弟是在宫廷中与国王的子女一起受的教育,说明在那时的宫廷中已经有了学校。而书吏一词的出现实际上还要早,至少在早王朝时期就已经有了,因此,可能在早王朝时期就已经有了学校。中王国时期的资料中已经明确地说有了学校。《杜阿乌夫之子赫琪给其子柏比的教训》中说到赫琪送他的儿子柏比去京城底比斯上学,一路上,父亲对儿子讲了学成后当书吏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免去各种劳动者的劳累和穷困,可以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
古代埃及有一些什么样的学校?宫廷肯定是有的,神庙也是有的,至于私人是否存在,没有资料说明。
在古代埃及,书吏的社会地位是不一样的。其中大多数书吏可能只是一般的办事员或记录员、档案管理员,但也有的书吏担任了官吏,甚至是高级官吏。或最初是书吏,但后来发迹,担任了高级管理,有的人是王子,但也是书吏,如王子舍特卡(Setka)就可能是一个书吏,他的一座雕像就是一座书吏像,他盘腿而坐,**似乎展开有一张纸草,这成为古代埃及典型的书吏形象。该雕像是用红色花岗岩雕刻而成,现藏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再如古王国时期的驸马普塔赫舍普舍斯,他的雕像也是一个呈书吏形象的雕像,他和舍特卡的像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正看着纸草,而舍特卡的眼睛则是直视前方。
图15.6 书吏(二)。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藏
图15.7 书吏(三)。开罗埃及博物馆藏
再如第19王朝的霍连姆赫布,曾经是一个书吏,但后来,他担任了军队的总司令,后来更成了国王。下面这座呈书吏姿势的坐像就是国王霍连姆赫布的雕像。
图15.8 书吏(四)。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书吏的不同社会地位,可能与其出身有关,也可能与其个人的奋斗、机遇有关。
古代埃及的文物中留下了不少的书吏像.现在发现的书吏像基本上都是盘腿而坐的姿势,在他们的腿上展开有一卷纸草。但在绘画作品中,也有个别书吏是站着的,他们一手拿着书板,一手拿着笔在书写。
古王国时期的文物中发现了比较多的书吏像,我们见到的最早的书吏像是出自第4王朝的国王胡夫母亲墓里的一个书吏群像,是用石灰石雕刻而成的。
图15.9 书吏群像。现存基泽胡夫母亲墓
德尔森聂杰(Dersenedj)坐像:红色(玫瑰色)花岗岩,出处不清,属第5王朝时期,现藏德国柏林博物馆(文物编号:INV-NR15701)。德尔森聂杰呈坐姿,似一个书吏,他头戴中分的假发,盘腿而坐,双眼直视前方,似在倾听前面的人(或许是自己的主人)的谈话,一块书板或一卷纸草摊开在双腿上,右手握笔,左手抓住书板或纸草,似乎正在记录或书写,表现为一个认真负责的数量形象。雕像保存完整。但他的眼睛没有镶嵌眼球,因此缺少神采。
图15.10 德尔森黑杰坐像。柏林博物馆藏
再如以书吏的形象出现的涅库勒(Nikare),此人有多种形象的雕像,这是其一,用花岗岩雕刻而成,出自萨卡拉他的墓里,属第5王朝时期,现藏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从他的墓里发现了多座雕像,每一座雕像表现了他的不同的方面,如他作为一个父亲;一个行政官吏等,这座像表现的是一个书吏的形象。他的名字和称号刻在纸草上。
图15.11 涅库勒书吏像。纽约大都会艺术藏
古代埃及保留下来的众多书吏雕像中最著名的是书吏凯伊坐像,该雕像用石灰石雕刻而成,高约60厘米,现藏法国卢浮宫博物馆。人们认为,书吏凯伊的这座雕像,是古代埃及美术史上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凯伊生活于古王国时期第5王朝。这座雕像反映的是**着上身的凯伊盘腿而坐,“似乎正在书写什么的间隙抬起头来,认真地听别人谈话,准备予以记录。他那紧张的神情似乎惟恐漏掉了谈话人的什么话。”这座雕像的身体各部分比例正确,肌肉结构合理。肩胛骨、胸腹部丰满匀称,双腿自然交错地盘腿而坐。该雕像显示出,在公元前2000多年前,埃及的艺术家已经具有了高度的写实技巧和对身体的解剖知识。雕像的眼睛是用雪花石膏填好,用铜料镶边,而且还使用了一块加工过的水晶石作为眼球,从而使眼球富有神采,使雕像也更加生动逼真。这表明,那时的埃及艺术家已考虑到从外形和质感两个方面来追求雕刻艺术的写实性。从雕像的外形可以看出,凯伊身材魁梧,腰板挺直,表现出十分自信的神情。雕刻者很好地把握住了具体环境中对于具体人物的塑造,在表现人物瞬间的动作中展示其过去和未来的具有连贯性的动作,并注意刻画人物生动的表情。在古王国时期乃至整个古代埃及留下的书吏像中,书吏凯伊的雕像应当是最好的。
图15.12 凯伊坐像。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藏
如新王国第18王朝国王阿蒙霍特普三世时期的著名书吏阿蒙霍特普。
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有一幅中王国时期的浮雕,雕刻的是女神舍萨特在记录外国战俘和战利品,她虽然是坐着的,但却不像其他书吏那样盘腿而坐,而是坐在地上,没有盘腿,一手拿着书板,一手拿笔正在记录。在布鲁克林博物馆也展出了一幅舍萨特的浮雕,她似坐在一张椅子上,左手拿着书板,右手拿着笔,正要书写。
图15.13 女神舍萨特。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15.14 书吏保护神舍萨特。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藏
在古代埃及,书吏的保护神是托特神(其形象为朱鹭)或狒狒。德国柏林博物馆展出了2座书吏像及1座书吏和书吏的保护神(其形象为一只狒狒)相对而坐的雕像(文物编号:1443);在法国卢浮宫博物馆,也展出了2座书吏和保护神狒狒在一起的雕像(文物编号:1697),其中一个是雪花石膏石雕刻而成的。
图15.15 书吏和保护神。柏林博物馆藏
图15.16 书吏和保护神。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藏
下图所示雕像是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的一座书吏像,花岗岩,出自底比斯,属新王国第19王朝时期,其特点是在他的肩上有一只狒狒,象征的是书吏的保护神飞保护着他。
图15.17 书吏和保护神。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五、古代埃及的学校和学校教育
古代埃及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文字的较早出现是其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古代埃及的文字大约出现在公元前4000年代后期,大约是在公元前3100年。布鲁克林博物馆收藏着一个属于公元前3500—前3300年的陶罐,它上面有一些“之”字形的图案,人们认为这与文字的出现有关,认为它上面的“之”字形图案就是后来埃及象形文字“水”原型。布鲁克林博物馆认为,很多符号和图画后来发展成或演化成文字。维尔·杜伦也说,埃及“最早的文字肯定是图画文字——一个事物以其图画形状来表示。例如,房屋,埃及人叫per,系由一个一边上开个口子的长方形来表示”[3]。
图15.18 有“之”字形图案的陶罐。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藏
后来,格尔塞时期的蝎王权标头上的蝎子,人们认为是早期埃及文字的标志之一。这个时期的一些器皿上的绘画可能像图画文字一样,具有一定的意义,而某些墓墙上也出现了似乎是象形文字符号形式的文字。到了涅伽达文化Ⅱ的末期,好多文物上,都可以见到象形文字的符号。
到早王朝时期,不仅出现了大批有文字的文物,而且艺术也发展起来了,大量的权标头,大批的调色板,装饰马斯塔巴墓的大批浮雕等,都是这一时期的成就,而如果没有一大批有文化的人的存在,这些成就是做不出来的。文字、文化是需要人来传承的,这个传承者就是书吏。而文化的传承又不可能靠一两个人,必定是靠一批人。所以,从埃及早王朝时期文化发展的水平看,当时必定有一批知识分子,即书吏。这一批人又是怎么来的呢?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应当是学校培养出来的。这种学校最可能是王宫和神庙创办的。因为,国家需要很多的书吏,神庙也需要很多的书吏。至少从早王朝时期起,埃及就已经有了神庙,而神庙中大多数的祭司都是识文断字的,都是知识分子。但在早王朝时期埃及已经有学校了吗?我们没有确切的资料来说明这一问题,只能靠推测。
在随后的古王国时期,埃及已经有了学校这是肯定无疑的,因为贵族普塔赫舍普舍斯在自己的铭文中说,他是在宫廷中和王室子弟一起学习的。在古王国时期的神庙中也应当有附属学校,维尔·杜伦在《东方的文明》一书中根据戴奥多罗斯的话说,“古代埃及神庙也设有附属学校,有祭司向富家子弟灌输基础教育”。他还说,埃及也有专门主管教育的官员,类似于今之教育部部长。有一位高级祭司称自己为“王室主管教育事务大臣”。[4]“……有很大一部分的学生在接受祭司所授基础教育后,得以升入附属于财政部门的高级学校。那些学校可说是历史上最早的公立学校,学生在那里学习公共管理的知识和技能。毕业后他们各自成为某一官员的门生,在实践中接受这个官员的指导……”[5]维尔·杜伦认为,埃及差不多与巴比伦同时发展了历史上最早的学校教育制度。古代埃及的神很多,神庙也很多,不仅有神庙祭司,还有丧葬祭司,所以祭司的人数是很多的。祭司不仅要进行祭祀,而且还要观测天文、行医等,所以他们必须掌握文字,神庙中有很多土地、劳动力和其他财产,是仅次于王室的大财主,需要有人对此进行管理,所以必须培养管理人才,这就是知识分子——书吏。
中王国时期,埃及的首都底比斯有学校,这是确定无疑的,因为有一篇文献传了下来,这就是《杜阿乌夫之子赫琪给其子柏比的教训》。该文献写的是赫琪乘船带柏比去京城上学,一路上赫琪给儿子讲述学成后当书吏的各种好处。
据维尔·杜伦说,考古学家发掘出了新王国第19王朝时期的拉美西斯二世时的一座学校遗址,就是说,在新王国时期,有学校存在是有实物为证的。而且,考古学家还在学校遗址发现了许多贝壳,贝壳上面所刻的文字,为教师讲课的内容。据说古代埃及教学的主要方式是听写或默写课本。低年级的学生做练习用的是陶片和石灰石板。高年级的学生做练习可以用纸草。教学的内容多涉及商业、伦理道德。学校的纪律非常严厉,并且原则很简单。有一句话是:“孩子有背,背挨打……孩子的耳朵,长在背上。”有一个学生写信给他从前的老师说:“您以前打我的背,您的教导进了我的耳朵。”[6]这说明当时的体罚是很严重的。一个成功的书吏,是经过刻苦的学习,甚至是挨过很多打才成长起来的。
六、古代埃及的图书馆
我们知道,古代埃及的王宫、政府机关和神庙有很多的档案馆或图书馆,那么古代埃及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图书馆?最早的档案馆和图书馆可能很难完全区分开。杨威理在《西方图书馆史》一书说:“埃及古王国以金字塔出名,但图书馆学家也在一些文献中发现,早在这个时期埃及已经出现了书吏和图书馆。”[7]理查逊(Ernest Cushing Richardson)在《古埃及的图书馆员》(Some Old Egyptian Librarians)一书中说,古王国时期,埃及就已经有了王室图书馆。据他说,国王德德卡勒-伊西斯(Dedkare-Isesi)曾在首席法官、大臣、建筑师兼国王书吏长森涅吉米布的陪同下,参观了王宫的书写室。
据杨威理的《西方图书馆史》说,在开罗东北的赫里奥波的太阳神庙的废墟上发现了档案馆,其时间是公元前1800年;在法雍绿洲也发现了中王国末期的神庙档案馆。[8]
古代埃及,不仅王宫和神庙有档案馆,有些权贵也拥有私人档案馆,在底比斯就曾经发现收藏有几十卷纸草的一个家族文书库。[9]
我们知道的一个非常著名的档案馆或图书馆是新王国第18王朝时期的阿马尔那的档案馆或图书馆。这个档案馆或图书馆是在1887年发现的,是一个农妇偶然发现的。她发现的是一些楔形文字泥板,当时人们并不认识泥板上面的文字。后来,这些泥板辗转到了英国,上面的文字被楔形文字专家认出,原来上面的文字是公元前2000年代后期,埃及第18王朝时期国王阿蒙霍特普三世和阿蒙霍特普四世时的一些外交文件,是当时西亚的一些小国的国王或王公写给埃及国王的书信。这些楔形文字泥板文书现在汇集成为四大本的阿马尔那书信,成为研究那时近东地区外交关系的重要资料。但这是否是一个图书馆?很有可能是,因为据说这些泥板文书上面还有阿蒙霍特普三世的藏书章,说明是阿蒙霍特普三世收藏的。这是图书馆的一个特征,而不是档案馆的特征。另外,档案馆里不可能有各类参考书,而据说在阿马尔那却发现了埃及官吏学习两河流域的阿卡德文时使用的参考书。[10]这说明它具有图书馆的特征,而不具有档案馆的特征。
据戴奥多罗斯的《历史集成》记载,新王国第19王朝拉美西斯二世时期在首都底比斯建造了一座图书馆。在该书第1卷就提到这个图书馆,他说,在这个图书馆的入口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面雕刻有“拯救灵魂之处”等字样。可惜的是,考古学家虽然在底比斯进行过发掘,但并没有找到这块石碑,也没有找到这个图书馆的遗址。但人们认为,这个图书馆是存在的,因为1849年在拉美西斯二世的陵墓附近进行发掘时,发现了两个图书馆员的墓,这两个人是父子。
据杨威理的《西方图书馆史》记载,在埃及的菲莱岛上有一座伊西斯的神庙,考古学家认为,这里是收藏纸草卷的地方。在菲莱岛的北面有一座大神庙,庙里的第一间大厅中有一间小屋就是图书馆,在这间小屋的墙上雕刻了37本书的书名,它可以说是古代罕见的藏书目录,而据考证,古代埃及是有过这些书的。
我们知道得最多的有关古代埃及的图书馆的情况的是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亚历山大里亚是希腊化时代托勒密王朝的首都,也是希腊化时代最大、最著名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不仅有王宫、花园、神庙,还有一个博物馆和图书馆。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开始筹建是在托勒密一世时期,当时一个出自法勒伦(Phaleron)名叫德米特利乌斯(Demetrios)的人,向托勒密一世建议在亚历山大里亚建造图书馆和博物馆,托勒密一世接受了他的建议。这个德米特利乌斯师从泰奥夫拉斯特,而泰奥夫拉斯特又师从亚里士多德,而亚里士多德有一座私人的图书馆,所以,德米特利乌斯对亚里士多德的图书馆是非常了解和熟悉的。正是在他的帮助下,于公元前290年建成了著名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托勒密二世时期,又在亚历山大里亚城的西南地区建立了这个图书馆的分馆。
图15.19 现代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外貌(局部)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历史意义:“古代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魅力在于它催生了一场至今仍无与伦比的科学运动。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古代亚历山大的学术成就对中世纪伊斯兰和基督教世界的学者,以及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人文主义者来说,犹如一盏指路明灯。或许可以说,在亚历山大之前,知识在很大程度上是区域性的,但在亚历山大建成人类历史上第一座世界性图书馆之后,知识也就随之成为世界性的了。”[11]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藏书非常丰富,它的藏书虽然以希腊的书籍为主,但因为亚历山大里亚的学者们有一种非常自由的学术风气,只要是学术著作,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都会收藏,所以也有不少其他国家的文献入藏。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藏书有多少册?说法不一:10万册、20万册、50万册、70万册。[12]奥鲁斯·格利乌斯和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也说是约70万册。公元2世纪的奥鲁斯·格利乌斯说,将近70万册书“在亚历山大的第一次战争中,随着该城的陷落尽遭焚毁”;公元4世纪的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说,独裁者恺撒统治时期,亚历山大毁于当时的亚历山大之战,拥有70万册藏书的宝贵的图书馆被火毁于一旦。[13]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藏书的来源有以下几种。第1种,捐献的。亚里士多德的部分藏书可能捐献给了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关于这部分图书是否给了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或只是部分给了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有不同说法)。[14]第2种,购买的。托勒密王朝国王经常派专人到各国用高价收购图书,只要在亚历山大里亚城出现好书,就有这个图书馆的人前去抢购(据《阿里斯提亚斯书信》记载:“法勒伦的德米特里[15]……预算宽裕,可用来收集,如果可能的话,全世界所有的图书;尽其所能,购买和誊写图书,以实现国王的目标。有一天国王问他……收集到的图书已有多少册了,他回答说:‘陛下,已有20多万册了;我将再接再厉,使总数达到50万册。’”[16])第3种,“借来”的。图书馆还借来不少好书,抄成复本,但常常是把原书留下,而把劣质的复本还给人家。托勒密三世国王为了收集图书,曾经下了一道命令:凡是进入亚历山大里亚港的船只,必须把船上的书籍统统“借给”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该馆把这些书籍用劣质纸草纸抄写成复本,然后把复本还给人家,而把原书扣下。有这样一个例子说,托勒密三世曾经向雅典借来珍贵书籍(埃斯库勒斯、索福克里斯和幼里披底斯三人的悲剧作品,当时这些作品的原始手稿收藏在雅典国际档案馆,不准外借。但托勒密三世说服了雅典总督,允许他借出复制),为此支付了15塔兰特的银币作为保证金。后来,托勒密三世觉得这些书的价值高于这个保证金,于是就把原书扣了下来,而送还的是抄本。[17]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功能为藏书、培养学生(学生主要是希腊化的希腊人,也有埃及人,曼涅托就是在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成长起来的一个埃及人)和科学研究。科学研究主要有校勘、医学和哲学。
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历任馆长都是当时的学者、大学问家。例如,埃拉托斯特尼,是公元前3世纪最杰出的学者之一,他在各个不同的学术领域都做出了成就,其学术活动涉及诗歌、哲学、文学评论、地理学、天文学、数学等。他的最大成就在地理学领域,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尝试测量地球周长的人,他在《论地球测量》一书中还试图确定两地之间的距离及其经纬度。
另一位馆长阿里斯托芬,是一位语言学家。他阅读了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中的每一本书。他作为诗人竞赛的评审,能够从朗诵的各种诗歌中发现所有借用的诗句,并能说出借用诗句的出处。据说,当国王要求他证实其论点时,“阿里斯托芬完全凭记忆说出某些书架上的大量纸草纸卷本,将其与朗诵的诗歌相比较,迫使作者不得不承认自己盗用原诗”[18]。他在文学评论以及相关领域不仅形成了基础牢固的古典学术研究,而且树立了后世竭力仿效的典范。他在学术研究方面最重要的贡献是对《荷马史诗》的研究,他被称为“荷马通”。
关于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命运,杨威理说:“……这所世界闻名的图书馆后来的命运究竟如何呢?先人并没有给我们留下可靠的史料。公元前47年,恺撒率领的罗马军队远征埃及,据说亚历山大图书馆被毁了一部分。又传,公元前41年,罗马统帅马可·安东尼从小亚细亚的另一所有名的拍加马图书馆把大约20万卷书拨给了以美貌著称的埃及女王克娄奥帕特拉七世,作为恺撒军队破坏亚历山大图书馆的补偿。看来,罗马统治初期,亚历山大图书馆还继续存在。公元273年,罗马皇帝奥勒里亚努斯再次占领埃及,烧毁了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大部分。后来公元390年基督教徒又破坏了它。实际上,在公元200年以后,人们就很少提及这所图书馆了。”[19]阿巴迪认为,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主馆靠近海边,公元前58年被恺撒烧毁了,其根据是:公元前65年被处死的斯多葛派哲学家辛尼加说,在恺撒时有4万册图书被烧毁。[20]公元1世纪末的普鲁塔克在撰写恺撒传时,明确地说恺撒烧毁了大图书馆。[21]公元2世纪时的奥鲁斯·格利乌斯说,有70万册书在恺撒的第一次亚历山大里亚战争中被烧毁。[22]公元4世纪的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也说有70万册图书在恺撒时被烧毁。[23]不过阿巴迪认为,恺撒时只是烧毁了海边的主馆,而它的另一个馆,即在亚历山大里亚城的西南地区的萨拉贝姆建立的图书馆的分馆并没有被烧毁。而且,这个分馆在主馆被毁以后,成为该城市的主要图书馆。但据阿弗托尼乌斯记载,公元391年,萨拉贝姆分馆也被毁。[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