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虽然作为作曲家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但是在他一生中,仍有难以释怀的遗憾。
自从与钢琴打交道的那一天起,舒曼就梦想成为卓越的钢琴演奏家。的确,在浪漫主义时代,作曲家与演奏家大多是“二合一”的,他们经常演奏自己的作品,举办音乐会,在舞台上展示自己演奏和作曲的双重才华。然而上天总不肯给人完美的一生。舒曼虽然收获了与克拉拉的爱情,开辟了作曲与音乐评论的广阔天地,但是他始终没能成为一名伟大的钢琴家。
少年时代的舒曼对音乐和文学特别钟爱。在正式学习作曲之前,舒曼就已经开始在钢琴上创作。他也梦想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作品亲自在舞台上呈现给观众,就像那些已经故去的受人仰慕的伟大作曲家一样。
在维克先生门下学习时,舒曼既刻苦又执著,每天几乎将全部时间用于练习和创作。为了尽快实现钢琴家的梦想,他将练习的重点放在提高自己的演奏技巧上。在长期反复的练习中,舒曼发现自己的技术弱点在于右手无名指、中指的力量不够,灵活性也比较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反复拼命练习,并找到一些有针对性的方法锻炼技术。但是,任何练习都不能达到一蹴而就的效果,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发现手指能力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善时,舒曼对自己的技术能力感到失望。
于是,钢琴家的梦想由美好的期待变成了现实的折磨,有时甚至让舒曼发狂。他开始尝试用特殊手段提升自己手指的能力。在老师维克不在莱比锡期间,舒曼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举动,他特制了一种机械,并将它固定在自己手上,借此拉伸手指间距,并且让手指承受沉重的沙包负重练习。
由于他固执而单纯的做法没有得到及时制止,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后练习效果适得其反,过激的方法导致舒曼右手食指、中指永久性物理损伤,他想成为钢琴家的梦想就此破灭。这件事对舒曼的打击很大,而维克也为舒曼的意外受伤震怒不已,他原本还抱有希望把舒曼培养成优秀的职业钢琴家,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可能。维克迁怒于舒曼的我行我素,责骂、冷遇使得舒曼更加痛苦。一个钢琴家手指受损、失去演奏能力时,谁又能比他自己更难过,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舒曼告别了钢琴家的梦想,右手的中指给他留下了无尽的悲伤与遗憾。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舒曼终于摆脱了消沉情绪,转而专注作曲,同时,也开始撰写音乐评论。
虽然被迫放弃钢琴演奏,但是舒曼的个性并没有改变。他始终执著地坚持自己的风格,并为年青一代音乐家极力争取一席之地。为了改变当时陈腐的音乐空气,促进浪漫艺术的发展,舒曼在莱比锡创办了《新音乐》杂志。他将自己浪漫主义音乐的成熟气质、敏感的生性带入这本杂志,也以这本杂志为阵地传播了民主主义思想,打破了当时保守、庸俗的音乐风气。
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舒曼在音乐界中的角色与作用恰恰延续了他的钢琴家梦想。他关心和支持“新生代”音乐家,比如肖邦、柏辽兹、勃拉姆斯;同时他也热情地推崇巴赫、贝多芬。他的积极评论,对浪漫主义音乐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此外,舒曼心爱的妻子克拉拉也继承并发展了舒曼的钢琴梦想。舒曼作品的首演者往往都是克拉拉,她的演奏是对舒曼最佳的诠释,舒曼的乐思与灵感都在克拉拉的指尖完美呈现——她了解舒曼的音乐表现方式、他的音乐性格,甚至音乐中的每一个细节变化。就连在音乐审美上,这对音乐家夫妇也惊人的一致。
舒曼的音乐不拘泥于传统形式,在创作时笔法洗练,绝少使用装饰性音符和大段华彩,受到巴赫的影响,在很多作品中使用了对位法。克拉拉坚决维护舒曼的音乐观,这种相同是来自内心的认同。她喜欢质朴、简练的风格,反对浮华矫饰。克拉拉一生致力于推行这样一种观念,这也是舒曼的愿望:钢琴家应当尊重作曲家的选择,然后才是华丽的技巧。为此,她身体力行,并且影响了整整一代钢琴演奏家。
走过浪漫主义时代,当人们重数那些刻在乐谱上的名字时,没有人会忘了舒曼。手指留下的悲哀虽然伴随了舒曼一生,但是悲哀背后,是勃发的生机和音乐的律动,浪漫主义时代给了舒曼更广阔的空间。“钢琴家”舒曼也许只有一个人,但是,现在的舒曼却能够代表一支力量,他有几十双手,上百根手指,他的音乐代表一个正在上升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