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童年情景(1 / 1)

在鲁宾斯坦的一次音乐会上,钢琴家在返场的时候加演了一首短小的作品,这首作品的旋律平静而优美,几乎能够将人们带入恬美的梦境,童年时在小**熟睡的安详表情在音乐中浮现,距离近得不能再近。观众席上,很多老人在这时掉下眼泪,音乐带他们穿越时光,重回童年的美好世界。这首作品的旋律经常出现在人们耳畔,无论何时,只要它响起,人们顿时会停止喧嚣,走入宁静温馨的世界。它就是《梦幻》——舒曼钢琴套曲《童年情景》中的第7首。

《童年情景》由13首小品组成,每首小曲都有自己的小标题,用来提示音乐所描述的情景。很多人以为这部作品是舒曼献给儿童的礼物,其实它是一部很私人化的作品,确切地说,他是舒曼年轻时写给热恋中的情人克拉拉·维克的情书。这份情书非同一般,它立意新颖独特,作品没有直接表达作曲家对克拉拉的爱意,而是将儿童生活的片段集合,写成性格多变的音乐小品,像电影一样清晰、生动地呈现在最亲爱的人面前。

舒曼与克拉拉的感情由来已久。18岁时,舒曼从家乡茨维考到莱比锡大学法律系学习,同时跟随钢琴家弗利德里希·维克学钢琴。克拉拉就是维克的女儿,当时这位才华横溢的小姑娘虽然只有9岁,但是在父亲的精心培养下,已经具有很高的钢琴演奏水平。

舒曼的父母原本反对他成为职业音乐家,所以,对于年轻的舒曼来说,学习音乐的时间少之又少。后来,由于舒曼执著争取,父母不再阻挠他学习音乐,舒曼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自己的爱好。为了尽快实现梦想,他住到老师维克先生家里,开始了艰苦的作曲学习和钢琴训练。

在维克先生家的日子里,舒曼与老师的女儿克拉拉形同兄妹,他们经常在一起练琴,在钢琴上共同演奏四手联弹作品。舒曼每写出新的钢琴小品,克拉拉都是第一个演奏者。随着年龄的变化,舒曼与克拉拉之间的感情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昔日的学习伙伴朝夕相处,两小无猜,随着克拉拉逐渐成熟而转变为爱慕之情。然而维克却对此事坚决反对。维克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把克拉拉培养成为一流的钢琴家是他唯一的追求。而克拉拉的性格温柔,与世无争,从小对父亲言听计从。在维克的严格训练下,克拉拉16岁时就已经小有成就。虽然舒曼也在为了成为一名杰出的钢琴家执著努力着,但是在维克先生眼中,这个穷小子天赋不过尔尔。女儿必将成为著名钢琴家,而舒曼却前途未卜。

固执的老头挖空心思拆散这对年轻恋人。正当两个人处于热恋阶段,维克决定带着女儿离开莱比锡筹备巡演,不准他们会面,禁止他们通信,甚至不准克拉拉弹舒曼写的曲子。而舒曼对克拉拉的感情非常执著,在德累斯顿演出时,舒曼偷偷跑去与她见面,事情被维克知道后,他竟然宣布今后如若被他发现就要用手枪干掉舒曼。此事惊动了音乐界的很多年轻人,当时正处于启蒙运动兴起的欧洲,人们都在呼喊个性解放口号,维克的行为无疑引起众怒。肖邦、李斯特、门德尔松等很多音乐家公开声援舒曼,对维克表示不满,反对他如此粗暴地干涉年轻人的爱情。

此后,舒曼与克拉拉的情感更加深厚,戏剧性的经历也为舒曼的创作提供了土壤。1837年到1838年,维也纳已经成为欧洲的音乐之都,为了体会维也纳的艺术氛围,克拉拉和父亲辗转到那里,而舒曼依旧留在莱比锡。每次与克拉拉分别一段时间,舒曼的思念都会与日俱增。除了通信以外,舒曼还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到音乐创作当中,这段时间,他乐思泉涌,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钢琴作品,比如《新事曲》、《大卫同盟舞曲》、《幻想小曲集》等。

分别之后的日子里,舒曼经常回忆与克拉拉生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并为此写下了几十首钢琴小品。这些小品像一幅幅音乐素描,充满爱的温馨。

“趁我现在还没有忘记,我刚刚写完的,正是你过去写给我信中的那句话的一种回声效应,你在那次信中说过‘你几乎像个小孩一样时常想念我’,总之,我只得感觉到回到少年时代……”根据舒曼自己的说明,他当时共写了30首小品,从中挑选13首,每首都加上标题,合成一集,取名《童年情景》。《木马骑士》、《惊吓》、《捉迷藏》、《奇怪的故事》、《梦幻》等,都是作曲家穿过十几年的时光后记录下来的真实场景,主人公并不是童年的舒曼,而是年幼的克拉拉,舒曼以兄长般的眼光观察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后来舒曼对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克拉拉说:“由于回忆起你的童年,我在莱比锡写下了这部作品。”舒曼把它寄给远方的克拉拉,在妙趣横生的音乐中,舒曼和克拉拉两人才能会心一笑。

“音乐一开始就振奋人心,虽然我还不知道后面的音乐。你的音乐真是富有独创性,让人感动,陶醉其中,然后他们又将我们引入最美妙的梦境。我所讲的仅仅是演奏时常有的感受。那宛如我们的约会——让人无法不爱你,甚至在焦躁的时刻,像我今天就是如此。”克拉拉一收到舒曼寄来的曲谱就立刻视奏,随后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感受告诉自己的爱人。舒曼在回信中这样说:“我昨天收到你可爱的来信,谈及‘童年情景’。你可想到,我当时写作的情形,是在何等的幻觉与狂喜中,你问我你演奏时的感受是否也就是我的感受,我唯一喜悦的答复就是‘是的,正是如此’。或许我那羞涩的作品中所隐含的意义将要梦想成真。对的,我的克拉拉,你必须坚信,只要我们一直真诚相爱,敬畏上帝、谦恭待人,我们就一定会非常幸福。”

《童年情景》的13首短曲从各个侧面描写儿童生活,有的是游戏场景,有的是神态举止,有的是心理活动,这些片断构成了一个立体而生动的儿童世界。比如说《陌生的城市和人民》充满好奇感,就像孩子闪烁的眼睛;《木马骑士》,用切分音和低音节拍摹仿小孩子摇木马的“咯噔噔”的节奏,音乐中充满孩子骑在木马上前后摇摆时无忧无虑的神态;《捉迷藏》在快速跳跃闪动的旋律中,孩子们欢乐游戏的身影出现在花园中,他们有时神秘,蹑手蹑脚,有时尽情地追逐;《梦幻》是这套作品中最常被单独演奏的作品,他曾被改编成各种乐器的独奏与合奏。简单而优美的旋律,便于记忆,乐曲起伏回转,富于浪漫的幻想,有一种朦胧美妙的憧憬蕴涵其中。

对于《童年情景》的喜爱折射出舒曼对克拉拉的爱。在装帧乐谱的时候,他请求出版商莱蒙德·黑泰尔采用镌刻铜板印制,认为这样比较符合作品的性格,并且他要求用一些线条装饰乐谱的内页空白处,在曲名页上也加入一些装饰。还有,要用德国体字写书名和小题目。黑泰尔基本尊重舒曼的意见,在第一版乐谱的每一页上都装饰有蓝色边框,用黑色衬托精美的曲名页。

虽然《童年情景》在舒曼在世的时候并没有赢得人们的重视,但是他和克拉拉的真挚爱情,作品中真切的对儿童天真浪漫的生活的描绘使这部作品并没有被埋没,至今,我们仍然在听到它的时候,可以唤起心中温馨,回忆起童年时的美好纯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