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毕业季
一、毕业季专题
毕业展览,是各大高校艺术毕业生展示自己学业成果、面向社会的一个重要平台。每年的5月、6月,我们都可以从各个美院的毕业展当中发现新的艺术思维,了解到年轻的艺术创作者们的艺术理念,以及他们的关注点。本期《文艺评论热点双月报告》,旨在对2016年的美院毕业季进行具体地观察,除了观察具体的展览、学生及其作品之外,更重要的是从这些现象以及相关的资讯、评论文章当中总结出今年乃至近些年来中国各美院毕业展的特点,以及其背后美院教育制度的现状等。需要说明的是,本期报告以毕业展作为专题,但部分毕业展的实际开展时间是在5月,例如较为重要的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季“发生·发声”展览于5月18日开幕,虽然在时间上不符合报告的整理范畴,但是作为整个毕业季专题的重要组成部分,编者还是将其囊括进来了。
(一)美院与先锋性
批评家朱其在其《美术学院已不代表艺术的领先水平》一文中认为,以央美为代表的美院毕业展“满眼一片小清新、工艺化、设计化的学生气的作品”。他提出,美院代表艺术前沿是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特殊时期才具有的特点。因为美院在当时相比社会大众能够接触到更多的国外美术新潮,因此才能够在艺术视野上保持领先。然而,随着当下出国的普及化、网络等通信技术的发展,这种领先性已由美院“转移到了江湖”。朱其的观点尖锐且带有强烈的批判性,但其是否在理,美院教育及其作为成果展示的毕业展究竟是艺术思潮的先锋代表,还是仅仅是年轻学生们的作业展示?以下是编者结合具体的展览、作品,以及相关文章,就上述问题所做的解答。
从今年或者说从近几年的毕业展览当中,可以看出存在一个明显的趋势,即“跨媒介”。具体体现为学生们运用了新媒体以及各种不同的媒介来进行创作,这种趋势不仅体现在新媒体等专业学生的毕业创作当中,在一些传统的艺术专业如“国油版雕”中亦有所表现。以央美的毕业展为例。继去年首届毕业季成功举办之后,“中央美院毕业季”作为一种品牌,一个备受关注的艺术活动和央美毕业生的盛大节日,于今年再次举办,主题为“发生·发声”。毕业季集中展出了作为核心内容的毕业生作品展。其中,实验艺术学院学生的作品突出体现了“跨媒介”的特点,例如张云峰的《运动场》,将74部视频分别在74个不同的播放设备上播放,如电视、电脑、手机、iPad等。这些设备用张本人的话来讲是“瞎放的”,它们无序地堆放在一起,视频内容是创作者和其朋友在不同环境中的不同活动,包括对抗、竞赛、游戏等。学生王沂的作品《人拓柱》,采用拓印的形式将人体印在宣纸上,然后再将宣纸组合成柱形,竖立在展厅中,同时在作品的下方,屏幕播放着用拓印图像制作而成的动画影像。
面对这种“跨媒介”的毕业创作和热潮,朱其提出,实验艺术专业只是“多媒体专业”,并没有“创新的实验性”,且大多数是对“六七十年代激浪派的观念和形式”的模仿。在他看来,当代艺术的跨学科特征超出了美院的知识结构,学生除了在美院的学习之外,还应经过毕业后的二次成长,才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当代艺术家。而美院的职责则在于对学生进行基础训练,包括传授“艺术史论的知识谱系”和“技艺的系统训练”。美院的职责编者暂且不论,关于时下实验艺术专业只是多媒体专业的论断,朱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解释。学生王沂在讨论跨媒介的问题时倒是无意间就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些解释。他在肯定跨媒介积极意义的同时,还提出了一些担忧,认为跨媒介容易变成一种策略,变成一种被追逐的东西,如何确立一种专业化的角度,是当下跨界需要面临的问题。进一步地讲,如何使跨媒介创作出来的作品具有真正的精神内涵,而避免“为了跨界而跨界”,使跨界流于形式,是当下美院教育在发展实验艺术专业时所要解决的问题。
另一个问题,美院的职责与先锋性是否是冲突的。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传授史论知识和进行技艺训练,这两点作为美院的职责无可非议。至于先锋性,在朱其看来,由于当代艺术的跨学科化和多媒介化,语言学、符号学、文化理论等知识训练超过了美院的承担范围,故美院代表不了艺术的领先水平。确实,就现有的专业学科划分而言,美院的知识结构的确已不能应对当代的艺术创作。这一点美院的老师亦深有体会。中央美院宋协伟从设计专业的角度出发,认为当下的技术发展已颠覆了原有的学科分类,促使人们对大学教育进行重新的思考和定义。他列举了很多国外院校的新兴专业,如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社会创新设计、美国帕森斯的跨界别设计、亚利桑那的生物艺术和生物设计、芝加哥美院的医疗设计等。以上这些专业与当下社会问题都有着较为紧密的联系,带有较强的问题意识。而反观国内美院毕业学生的设计作品,则在与社会的衔接方面存在欠缺,缺乏实用性,形式往往大于内容。究其原因,则与不完善的学科范式有很大关系。清华美院方晓风提出,设计学学科没有发展出自身的学科范式,对美术学存在较大的模仿,因此导致了作品重审美而轻成本和实用的弊端。此外,方晓风还认为,产学研关系的失衡亦是导致这一问题重要因素。在当下的产学研关系中,院校往往充当着给企业提供廉价劳动力的角色,而非占据重要地位的研发角色。所谓先锋性,就是紧跟社会发展的脚步甚至走在社会的前面。产学研这一复杂的关系暂且不论,从美院自身的角度来说,一定要结合当下社会现状明确自身的学科范式和基本问题,例如该专业旨在培养什么样的人才,培养这种人才需要开设哪些课程,培养出来的人才能不能作用于社会等,不能一味地固守旧有的学科范式。同济大学设计与创意学院的设计专业就要求学生学开源硬件设计和开源软件设计等技术性课程,使学生学到技术的同时,还获得了一种思维方式。
综上所述,从最新的毕业展览和作品当中,可以看出国内的美院教育虽然体现出跨界性等新特点,但是仍面临着对现有的学科专业进行体制改革,以保持其先锋性的问题。
(二)美院与社会的对接加强
在百花齐放的毕业展览背后,更加现实的问题则是艺术生毕业出路的问题。在近几年大学扩招的影响下,艺术生的人数明显增多,随之而来的则是更为严峻的就业形势,有的毕业生选择在艰苦的环境下继续进行创作,而有的则放弃了成为艺术家的道路,不知所措。但可喜的是从近两年的毕业季当中,可以看出美院与社会的对接正在逐渐加强,为毕业生在艺术创作道路上的发展提供了很多支持和帮助。具体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毕业季的兴起,美院与其他艺术机构的多渠道合作。
1.毕业季的兴起
如上文所述,央美于去年就以一种嘉年华式的盛大仪式开展了其首届毕业季,以同样形式开展的还有中国美术学院,两大美院引领了举办毕业季的风潮。在今年,更多的美院也加入了进来,包括鲁迅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而四川美院在10年前就开展的一年一度的开放艺术活动——“开放的六月”也被归纳进了这场毕业季的潮流之中。
从毕业展到毕业季,一字之差体现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布置理念。以央美为例,在举办毕业季之前,由于大学扩招,且学院场地有限,毕业展览多以不同专业分时段轮流展览的模式进行,如此下来六场展览,每个展览的展出时间极为有限,参观者也无法一次性浏览到所有专业学生的毕业作品,十分不便。而毕业季则是以所有院系在同一时间段,不同地点展出的形式进行,同时开展的还包括论文答辩、交流、教学评估等学术活动。如此,便可以使观众一次性看到所有毕业生们的作品,对中央美术学院的教育状况也会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知。毕业季对学院和毕业生都带来了很大的积极意义。首先,作为一场盛大的艺术活动,其本身就比单纯的展览更具吸引力,它使学院变为一个更加开放的平台,使其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也使毕业生的作品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其次,在毕业季期间,学院进一步扩大宣传力度,邀请社会力量的参与,也为毕业生们争取了更多与艺术界其他成员如收藏家、画廊等接触的机会。
然而,毕业季亦有消极的一面。在从展览向盛大嘉年华转变的过程中,很多教学之外的因素介入了毕业展之中。最明显的便是商业因素,虽然即使在开办毕业季之前的毕业展览当中亦有作品交易的现象,但是毕业季使得这一行为变得更加直接。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夏季风认为,这会使毕业生的作品更容易受到市场的影响。毕业生曹雨则说道:“感觉我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出校门就被他们(艺术机构)收割包养,意志稍微不坚定就会被消费掉,这也是挺可怕的。”面对这一问题,今年的央美毕业季则呈现出回归朴素的趋势。央美苏新平提到,在总结了去年的经验之后,今年毕业季更加重视教学和交流,摒弃了中心式的嘉年华盛典,而以多点散布的方式分散到各个院系,这样不仅节约了经费,还更能够全面呈现美院的不同专业。
2.美院与其他艺术机构的合作加强
为了给毕业生们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各大美院在提升自身影响力的同时,还进一步加强了与兄弟院校、艺术类网站、艺术机构等的合作。如天津美术学院与雅昌艺术网合作打造的“雅昌天美在线毕业展”,雅昌艺术网的“破壳计划”等。这些合作,同毕业季一样,能为面临严峻就业形势的艺术毕业生们提供更多发展的机会,但是艺术与市场之间的矛盾仍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二、其他简报
●2016年6月20—22日,OCAT研究中心年度讲座“巫鸿——空间的美术史”于芝加哥大学北京中心举办。讲座分为3场,题目分别为“空间与图像”“空间与物”“空间与整体美术”,讲座内容遵循着由局部到整体、由浅入深的递进关系。主讲人巫鸿从自身的考古学研究经历出发,以“空间”作为核心的研究角度,对中国古代的各种材料包括图像、器物等进行解读。每场讲座过后,均有嘉宾就巫鸿的讲座内容进行评述,并与其对话。
●7月24日,“转向:2000后中国当代艺术趋势”展览于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该展览展出了蔡东东、程然、冯梦波、蒋志、刘辛夷等52位/组艺术家的绘画、雕塑、装置、录像、动画等多种媒介形式的艺术作品。展览的主题“转向”包换两个面向:其一,为形态上的转向,即从架上绘画到观念艺术的转变;其二,为从形式到社会性的转向,具体可阐述为从形式主义,转变为对社会问题、社会现状的关注。展览以2000年为节点,选取了自该年以来在两个转向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以表现这些艺术家对于2000年以后中国社会变化的思考。同时举办的,还有以“转向”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讲座等。
●6月5日,“天下·往来:当代水墨文献展(2001—2016)”于广州红专厂当代艺术馆开展。该展览分为“天下”“往来”两大专题,下属“味象”“观道”“新世界”“体用”“通变”五个单元,展出了61位来自中国、日本、美国等地艺术家的作品,包括绘画、影像、装置、行为等多种艺术形式。该展览旨在从“天下”的角度揭示当代艺术的多样性,呈现一个“开放的、面向未来的、全球化视野的当代水墨艺术系统及其发展态势”。次月24日,“当代水墨之当代性——存在的形状”学术对话在红专厂当代艺术馆1号馆学术报告厅举行。策展人皮道坚和与会学者王林、陈侗、杨卫、樊林、颜勇就展览以及当代水墨的当代性等问题进行讨论。会议开始,皮道坚首先引用司各特·拉什的《一种不同的理性,另一种现代性》一文,提出了“另一种现代性”的观点,并就水墨和现代性的关系、水墨现代性与中国历史文化的关系、水墨现代性与西方现代性之间的关系等问题进行提问。随后,王林教授从三个层面解读了当代性问题:艺术形态的变化;文化观念的问题;艺术知识结构、要点、方法等方面的变化。他提出“个人性”在现代性当中的重要性。此外,还就东西方比较、展览前言中的“和而不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批评家杨卫从中国“天下”与西方“世界”观念的对比中引出了中国对于“人”的意识从缺乏到重视的过程。此外,还发表了自己对于展览专题“往来”的理解。艺术家陈侗从自身的艺术实践出发,就当代性的界定、个人性与群体性之间的关系等问题展开论述。樊林教授从语境和观念的角度出发,提出了自己对于该展览的看法。策展人颜勇就当代性与前卫、现代、后现代之间的差异展开讨论,探讨了当代水墨的双重封闭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