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民间,人们信仰的对象神灵往往和祖先结合为一体。宗教的“宗”即有宗族、宗室的含义,《说文解字》解释为“尊祖庙也”。对祖先的信仰建立在血缘亲情的基础上,即便不信仰神灵,对祖灵也要行祭拜。祭拜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祭拜的仪式一般由上香、跪拜、祷告、求签等环节组成,隆重的仪式需请和尚、道士等举行法事。
日常祭祀基本上是属于个人和家庭的事情,一般多在出生、嫁娶、死亡、考学、外出做生意、谈婚姻、求子嗣等关系人生前途的重要大事,以及遇到患病、家庭不顺、遇灾等事情的时候,前往烧香,向神灵祷告所求之事及愿望,祈求得到神灵的保佑。
一、俗神祭拜
民间以为,灶有灶神,门有门神,床有床神(床公床母),井有井神等,不一而足。人们最热衷祭祀的是与他们生活有直接关联的俗神,主要有城隍神、财神、福禄寿三星、天后、保生大帝、雨仙爷、公婆神、注生娘娘、珍珠娘娘以及各行各业的行业神。和人们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是灶王爷、土地爷和城隍爷。
灶神起源甚早,商朝已开始在民间供奉。秦汉以前更被列为主要的五祀之一,和门神、井神、厕神和中溜神(古时房屋坐北朝南,门向南开,而偏近于东,西南角则为隐深之处,尊者居之,中溜神即在此处祭之)五位神灵共同负责一家人的平安。俗语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有的地方,女人是不祭灶的,据说,灶王爷长得像个小白脸,怕女的祭灶,有“男女之嫌”。传说灶王爷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灶王龛大都设在灶房的北面或东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没有灶王龛的人家,也有将神像直接贴在墙上的。有的神像只画灶王爷一人,有的则有男女两人,女神被称为“灶王奶奶”。这大概是模仿人间夫妇的形象。灶王爷像上大都还印有这一年的日历,上书“东厨司命主”、“人间监察神”、“一家之主”等文字,以表明灶神的地位。两旁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以保佑全家老小的平安。腊月二十三这一天的晚上,灶王爷则要升天,将这一家人一年里做的善事和恶事向玉皇大帝一一汇报,如果做的恶事太多,玉皇大帝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下到人间对他进行惩罚,或者将来年的吉事凶事重新划分,给他多增加几件凶事。于是,人们便在灶王爷升天以前,将好吃的好喝的给灶王爷敬上,让他上天言好事。有的人甚至还给灶王爷的嘴上抹着蜜,目的是不想让他在玉皇大帝面前说坏话。
在中国的“神鬼世界”中,土地爷在众神中算是一位末等的“芝麻官”,是城市中的街坊和乡间村落的守护神。土地之神源于远古人民对土地的崇拜,最初取名为“社神”。“社”的本意为“禾土”——祭祀土地。古人曰:社者,土地之神,能生五谷。祭社之举,古人认为是为了“神地”、“亲地”和“美报”。《礼记·郊特牲》说:“社祭土”、“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载万物,天垂象,取材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故教民美报焉。土地神虽然官不大,但管的事却不少。辖区内凡婚丧喜事、天灾人祸、鸡鸣狗盗之事都要插一手,而且土地神一副慈祥老翁的模样,与人较为亲近,所以人们喜欢向他吐露心声,向他祈愿。如《集说诠真》中所说:“今之土地祠,几遍城乡镇市,其中塑像,或如鹤发鸡皮之老叟。或如苍髯赤面之武夫……但俱称土地公公。或祈年丰,或祷时雨,供香炷,焚楮帛,纷纷膜拜,必敬必诚。”所以,小小的土地庙往往香火很旺。因为民间相信“县官不如现管”、“土地不松口,猫狗不敢咬鸡”、“土产无多,生一物栽培一物;地方不大,住几家保佑几家”。旧时有些地方,生下孩子的第一件事是提着酒到土地庙“报户口”。死了人第一件事是到土地庙“报丧”,因为死的鬼魂要由土地神送往城隍府。供奉土地爷的土地庙大多比较简陋。一些大庙中间也有在殿堂中设有土地爷位。土地爷的神诞之日是二月初二。旧时,官府和百姓都到土地庙烧香奉祀。现在一些地方初一、月半到土地庙烧香的依然十分普遍。
城隍爷,是城市的保护神,原属自然崇拜诸神之一的水庸神。中国古代称有水的城堑为“隍”。《陔余丛考》卷三十五称:“水则隍也,庸则城也。”故城隍是由“水庸”衍化而来,由最初的护城沟渠水庸神,而成为城市守护神——城隍神。造城是为了保护城里人的安全,所以修建了高大的城墙、城楼、城门,挖了城壕、护城河。古人认为,凡与人们日常生活有关的事务皆有神在。而且“功施于民则祀之,能御灾悍患则祀之”。城池与百姓生活有密切关系,有大功于民,当然得有个城神——城隍来护佑百姓。最早载于史册的城隍庙,是三国时吴国赤乌二年(239年)修建的芜湖城隍庙。早在周代就已开始祭祀“水墉”神,水墉神被认为是城隍神的原形。至少在南北朝时期,民间已经为城隍神立庙供奉。自南北朝以后,“城隍神”一词屡见于官编史书。至明代,城隍信仰可谓登峰造极,有人统计,明代全国有城隍庙1472所,也就是说当时在中国每一座城市中至少有一座城隍庙,城隍神也被列入国家祭祀神灵范围。历代统治者逐步封城隍王爵等级,并逐步扩大其神职,从守御城池、保护治安,到水旱凶吉、惩恶扬善、科名升迁,都归城隍管理,成为地方最高阴间城系统治者。
据说,“灶王爷、土地爷和城隍爷三者之间并非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而是灶王爷监视一家之人的善恶行为,并写出书面材料,交给土地爷,由土地爷加以整理,上报县城隍爷,县城隍爷上报都城隍爷,都城隍爷上报东岳大帝(即阎王爷),东岳大帝上报玉皇大帝。瞧,多么井然有序的一个神灵世界!在这个冥冥世界中,土地爷如果表现得非常好,则可被提升为县城隍爷,以此类推,县城隍爷可被提升为都城隍爷,都城隍爷可升任东岳大帝……”[2]
二、祭祀祖先
在都市,只有一些大的家族在过年时仍举行祭祖祀宗的活动。许之纲先生于20世纪20年代,出生在北京一个没落的世家,他曾回忆起青少年时代除夕祭祖的场景:
我家在西椅子圈住时,年夜饭以前,在北屋的中间堂屋,进行祭祀活动。当时家里奶奶年纪最大,但旧礼教决定,阖家祭扫要以男性为主,因此只能是爸爸当这个主祭人了。
记得那时的陈设是:正面北墙“悬影”,靠墙条案上摆放祖先“神主”(书写名讳的历代祖先木牌位)。“影”是祖先的画像遗容。没有专门祠堂,不可能全悬。我家当时祭扫悬挂的,可能是曾祖父母的遗像,我已记不清了。
据说以前画匠为人画“影”,都是在人死以后,看着遗容“写生”,然后填入早已画成的坐式身躯像上,装束上男是靴帽袍套,女则凤冠霞帔。凭已逝人描容,自然难于传神,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影”上人物的面容,难得找出有体貌丰盈的。
条案前放一八仙桌,上摆供品,除去几盘年菜以外,最主要的是一堂蜜供。蜜供是由形如江米条的长方形面条炸成,外边蘸以糖稀,粘成四方形花墙式中空塔形。一堂应当是五托,高度不等,最大号的约有3尺,我家过去一般是中号的,大约有2尺高。蜜供要摆过正月十五才能撤,我们那时候总盼着撤下来时,能先吃点“供尖儿”。
我家不信佛,不像有些信佛人家,过年悬挂佛像。一般供佛人家过年以一托月饼为主要供品,那是特制的厚硬月饼,一托约七八个,一个比一个小,由下往上码,摆成塔形,也挺好看。
我家那时过年除夕祭祖的同时,先要给条案右侧供着的另一个牌位行礼。那上面写的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好像按祖先遗训,必须尊敬孔老夫子,以示书香人家的虔诚。
不过不是要人人行礼,成年男子和正读书的未成年人都要行礼,而且是“三跪九叩”礼。我满10岁时,也忝列读书人之列,随之行此大礼。
除去对孔夫子外,其他祭祀和拜贺,我家一律实行“一跪三拜”或“一跪四拜”,那时讲究分对象定叩数,叫“神三”、“鬼四”。[3]
在广大的农村,祭祖活动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民间祭祖活动的主要形式依然是家祭。家祭是一般民众以家里所设的祖宗神主牌位为对象的祭祀活动的统称。通常,它是在自家的祠堂内进行。依旧俗,祭祖之礼,大行于春夏秋冬四时和祖先的忌日。新年伊始,超乎其他任何节俗,要事便是奉祀祖先。除夕,五鼓一筹,家家户户供祖先像于堂中,罗列果饼,更烛炷香,以祈一岁平安。有的人家悬挂五世同幅的祖宗像,称为“五代图”。正月元旦,鸡初鸣,全家即起,肃正衣冠,由家长率妻儿女依次拜之。缙绅之家,多有家庙,此礼则在庙中举行。
有上海歌谣一首,是记叙祭祀祖先仪式的,从座位的排列和礼拜的顺序,都有一定的规矩:
十丈高墙有根基,各家人家祭祖先;
祖先代代宜孝敬,逢时逢节弗忘记。
四面门窗齐关闭,碗盏盅模排整齐;
八仙桌,栲栳椅,古铜香炉锡蜡扦。
两行红烛煌煌亮,一炷清香一篷烟;
老辈祖先朝南坐,后辈祖先坐两边。
合家大小齐拜跪,男先女后论规矩;
焚烧锭帛完来送,子孙兴旺有掏钱。
除了除夕之时祭祖外,每届元旦、清明、端午、中元、重阳、冬至及祖宗亡故之日,阖族之人也要分赴祠堂,面对供奉着的祖先牌位,献上时新果蔬、鱼肉菜肴。至于祠祭活动的具体仪式,各地有着不同的做法。在吴县,宗祠祭祀各有定例。大湖西山的叶家祠堂,订有《祭宗祠规则》,其中规定,春祭、秋祭定于清明正日和农历八月十五日举行;新岁定例点烛焚香,初一启门1日,以俟子孙瞻拜。祭礼要设祭筵1席,备杯筷12双、熟香半斤、半通1对、四两烛1对、茶食16色、荤肴10碗、小食16色、三牲l副、高果5柱、果盒1具、卷蒸5碗、小馒头5碗、粽饭2碗、风糕5碗、大馒头2碗、茶汤各12盏、锡箔足6块、楮帛10提、千香3股、百鞭l串、双声20个,并请鼓手5名。祭时,主祭一人,长袍玄褂;襄祭两人,立于左右。在主祭的主持下,祠祭经过揖、跪、叩首、初献爵,并读过祭文后,就算完成了基本的仪式。祭祖过后,所有参祭人员要在祠堂里会餐。祭祀之物尽供人享用。[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