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发展的下篇(1 / 1)

迎候马克思 罗骞 1522 字 25天前

“马克思哲学与当代中国”这个主题,指向相当明显和直接,却包含了广阔的展开空间,它要展开讨论的是当今时代基本思想和重大实践之间的内在关系。作为时代精神之精华的马克思哲学与作为当代世界发展典型的中国实践,毫无疑问是当今时代最重要的现实,是当今时代思想层面和实践层面的双重现实。对于中国和世界历史而言,这一双重现实在当代中国的内在统一本质上意味着什么呢?这无疑是最为重大的时代课题。2018年是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和改革开放40周年,讨论这一双重现实之间的内在关系,显得尤其的紧迫和重要。当然,前提是我们不是仅仅把纪念看成一个舆论热点或者话语游戏。如果真是这样,就用不着哲学这样一门关乎思想根本的学科出面了。纪念不是为了忘却,也不只是为了记忆或者思想史的书写。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真正纪念,是在与历史展开真诚的对话,因此是我们理解当下生活和走向未来的关键步骤。我在这样一种意义上理解今天对马克思的纪念,在这样的意义上理解《马克思哲学与当代中国》这个纪念论坛的初衷和主题。

理论与实践、思想与现实、历史与当下之间从来不是狭隘的二元关系,它们始终是相互贯穿和相互规定地构成现实。产生于实践的思想在指引实践的同时,本身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和发展。今天要谈论马克思,已经离不开当代中国的实践语境。同样的,我们要谈论当代中国实践,也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视野。一般地说,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之间的基本关系。马克思主义构成当代中国实践展开的内在精神架构,而中国实践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当代化的现实基础和历史展开。这一内在统一的双重过程,构成了当代世界的重大现实,它表现为中国道路的成功实践及其未来展开的切实可能性。

揭示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关系的核心和要害就在于,揭示今天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何种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如何在同一与差异、连续与跳跃之间把握并且命名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这就是如何以概念的方式揭示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实践之间的内在统一性,如何命名这一当今时代最大的现实。命名可以产生于不同的视角和层面,对同一对象可以有不同的性质指认和命名。我将这一现实指认为建构性马克思主义的兴起并日益巩固。用建构性马克思主义这个概念来命名这一在中国实践中展开的世界历史现实,不仅想表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形态和最新进展,揭示马克思主义当代形态与传统之间的联系与差异,同时想在理论的层面把握中国当代实践的特殊性质,揭示这一事件可能具有的世界历史意义。

关于中国现实,我们有政治层面的表述。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与政治话语相应的学理化的表述概念。也就是说,我们如何以学术化的概念和思想体系表述当代中国的思想、理论与实践的状况和进展,让学术阐释与政治表述之间形成一种良性的互动关系。从2008年发表文章提出建构性政治概念开始,到2014年出版《走向建构性政治》一书,我始终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研究。我用建构性政治的兴起来表述中国道路和中国实践的政治形态,以揭示当代中国政治现实与马克思主义政治概念之间的内在关系。在我看来,这种建构性政治概念是马克思主义在指导我国社会建设实践过程中形成的政治概念。它区别于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形态,同时又坚持革命话语的基本指向,是革命政治发展的必然归属。现在,以这种建构性政治概念为基础,我进一步用建构性概念揭示当代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特征,我将建构性马克思看成是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形态。在我看来,在近几十年马克思主义当代化的过程中,尤其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过程中,建构性特征日渐显著。马克思主义在整体形态上呈现出了与革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不同的理论和实践特征。我把这一趋势称为建构性马克思主义的兴起和日渐巩固。

马克思主义建构性特征的凸显,不仅是当代社会历史变迁的根本要求,而且也是当代思想原则变迁的根本体现。这种建构性特征尤其体现在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之中。中国实践中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等根本命题,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在和平发展时代的基本架构和基本原则的逐渐成形。不论在实践还是思想的层面,都体现了建构性的时代精神和时代原则,而不只是术语和名词的变化。除了中国,在世界范围内我们也能够看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和实践形态的建构性转型。马克思主义发挥作用的方式不同于革命战争的年代。马克思主义思想成为从各个角度展开资本主义批判的理论工具,成为组织化罢工游行的思想根据,成为选举政治中的思想旗帜。一些国家具有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倾向的政党的确以选举的方式掌握了国家政权,革命不再是马克思主义自我展开的现实实践。这是近几十年来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现实。如果我们只将马克思主义理解为一种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就可能面临在现实中找不到马克思主义,从而否定马克思主义的虚无主义的危险。

马克思主义发展中建构性特征的出现充分表明,马克思主义不仅有革命的理论形态,而且能够发展出建构性的理论形态。马克思主义没有必要也不能够仅仅停留在革命的形态上,革命理论和革命主体性精神可以并且最终必须转化为社会建设中的强大力量。我们知道,任何革命和革命理论一定会面临着“革命第二天”的问题。革命建立的政权如何以渐进性的方式实现革命的宗旨和目标是问题的关键。因为革命从来不是目的本身,就像解构永远指向的是建构,甚至本身就意味着建构一样。建构性马克思主义的兴起和巩固意味着马克思主义本质上能够成为建设发展的内在精神指引。建构性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展开的必然结果,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下篇。没有这个下篇的书写和完成,马克思主义就处于未完成的状态。

当代中国正在以磅礴气势续写这部摄人心魄的理论篇章。在我看来,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之间的内在关联就是建构性马克思主义的兴起并日渐巩固。当代中国建设实践将马克思主义提升和推进到建构性的理论形态,而马克思主义的指引将中国的建设实践规定在能动地改变现实和创造历史这一超越现代性的历史方向上。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当代化的过程,同时也就是中国实践和当代现实马克思主义化的过程。在这种双向规定的过程中,一个新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肖像日渐形成,马克思主义通过自我展开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有幸的是,我们将是历史的见证人和参与者。使用“建构性马克思主义的兴起并日益得到巩固”这个说法,想表达的就是实践中展开的可能性意识,就是我们既是剧作者又是剧中人这样一种构成性的历史意识。这一说法将现实领会为观念与实存、理论与实践相互规定的开放过程。我们试图抓住这一历史过程中初现端倪的可能性及其趋势。我们能够参与这种可能性的展开,我们努力呵护这种可能性并力图使之变成现实。这是一种使命和责任,也是我们坐在这里的意义之所在!建构性马克思主义本身需要我们去建构,它是一个已经展开并有待进一步展开的过程,是思想与现实相互规定的历史过程。

最后我想说明的是,所谓建构性马克思主义,并不是一种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流派或者思潮,就像什么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一样,而是在当代社会历史条件下,尤其是在当代中国建设实践语境中,对中国化和当代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性质、理论特征和理论意义的一种理解和领会,是对马克思主义发展形态和阶段的指认。这种指认,不只是对已然状况的描述,而且是对应然状态的预期。在这种已然和应然相互规定的意义上,它是实践中展开的可能性过程。我们今天就在这个过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