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不仅批判资本主义,更是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探索人类未来的发展道路。马克思主义不仅有批判的反思的理论维度,更具有革命的建设的实践维度。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与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探索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他们区别于资本主义的一般批评者的根本方面。苏东剧变之后,民主社会主义、第三条道路以及现代托派的社会主义都比较活跃。新世纪以来,社会主义的探索呈现出一定的复兴趋势,市场社会主义、生态社会主义、女权社会主义以及拉美国家提出的“21世纪社会主义”和激进共产主义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这些探索挑战苏东剧变后自由主义的自鸣得意和历史终结论的观点,主张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和必要的,并且从各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虽然具体阐释存在巨大差异,甚至相互对立,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替代方案,再度成为理论上和实践上的热门话题。与此同时,近些年全球每年都有规模不同的相关论坛召开,有纯理论的,也有群众性的。2009年在巴西贝伦举办的世界社会论坛参加者有10万人之多,在批判资本主义的目的下,论坛的主题就是“建设一个别样的世界”。在批判、反思、危机、抵抗等口号的指引下,“社会主义是另一种选择”“另一种世界主义/反资本主义”“另一个世界是必要的”等成了各种国际论坛的主题。国外马克思主义者近些年的研究广泛涉及传统社会主义的反思、资本主义的批判、社会主义实现道路的探索,以及对社会主义原则和社会形态的构想等各个方面。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阐释角度进一步多样化,有的从经济层面,有的从价值原则,有的从总体社会制度的各个角度阐释社会主义,还有的将社会主义作为人类历史的永恒愿景,从乌托邦的积极意义和宗教救赎的视角阐释社会主义。在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上,有的强调二者的统一性,有的突出二者之间的差异甚至对立,因此有的主张要社会主义不要共产主义,有的主张告别社会主义要共产主义,等等。在这些众多话语中,如下几个方面的探索值得持续关注。
1.生态社会主义。生态社会主义产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代表之一。生态社会主义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对生态环境影响的揭示,认为环境友好型社会和可持续发展是社会主义的根本要求和本质特征,只有社会主义才能真正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福斯特、阿格尔、奥康纳、佩珀等是生态社会主义的主要代表。这些理论家一方面挖掘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生态思想,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态危机,更重要的方面是他们将生态危机的解决与实现社会主义联系起来,从社会主义制度的方向上探讨解决生态危机的可能性,同时从解决生态危机的积极意义方面为社会主义提供了切合时代的论证和辩护。福斯特的《马克思的生态学:唯物主义和自然》《生态革命:与星球重归于好》,奥康纳的《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等都是重要的著作。在福斯特看来,对自然的非私人占有、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合理调节以及生产是为了满足共同体的需要是马克思生态学的核心思想,生态问题的解决与实现社会主义不过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全面发展,生态文明建设已经成为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强国的重要路径,建设美丽生活环境已经成为我们的基本目标,国外生态社会主义理论应成为我们生态文明建设的思想支援之一,引起我们更多的理论关注。
2.市场社会主义。市场社会主义具有较长的发展历史,这种社会主义理论思潮主张超越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之间的抽象对立,认为应该将市场和计划都看成手段,与社会制度区分开来,从而实现市场调节与社会主义公有制相结合,达到资源有效配置的目的。20世纪80年代之前,市场社会主义主要是反思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主张社会主义可以运用市场手段进行经济调节。20世纪80年代苏东剧变之后,市场社会主义针对的主要是西方资本主义制度,讨论的重心是如何通过市场的方式使西方发达资本主义走向社会主义。市场社会主义主要的代表性理论有米勒的“合作制的市场社会主义”、罗默的“证券的市场社会主义”和斯韦卡特的“经济民主的市场社会主义”。虽然他们提出的社会主义模式存在着差异,但都主张市场与公有制经济结合,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股份制、合作经济等已经具有了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性质。改革开放之后,我国提出并逐渐地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提出和市场经济体系的提出背景、理论基础、现实条件和基本目标等方面都与市场社会主义存在着基本差异,但市场社会主义的某些观点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3.乌托邦社会主义。乌托邦社会主义不是一种政策主张,而是一种阐释社会主义的路径。虽然这种阐释社会主义的路径产生较早,可以追溯到曼海姆和布洛赫等人,但近年来在思想界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这一思潮强调乌托邦的意识形态功能,认为乌托邦意识是我们认识和反思现实必须具有的超越性视角。一种超越现实的乌托邦构想才能引领对现实的批判。失去了乌托邦构想才是现实被看成永恒历史状态的根本原因。乌托邦意识主张打破科学社会主义与空想社会主义之间二元对立的界限,重新阐释乌托邦和社会主义之间的内在关系。在他们看来,社会主义就是乌托邦,社会主义作为乌托邦是关于人类未来的总体理想,是超越和批判当代资本主义必不可少的理论地平线,而不是一种必然实现的实体性社会形态。通过这样一种新的阐释链接,这一思潮激活了乌托邦思想和社会主义的批判意义,既反对自由资本主义的历史终结论,也反对传统社会主义的历史决定论和历史目的论,社会主义变成了反思资本主义必须赖以立足的意识形态想象,变成了不能被实现却永远意义重大的总体性意识形态。大卫·哈维的《希望空间》(2000)、华伦斯坦的《乌托邦学》(2000)、雅克比的《不完美的图像》(2005)、杜克斯的《乌托邦之后的明天》(2007)、布恩伊的《乌托邦和自然幻想》(2007),以及詹姆逊的《未来考古学:乌托邦和其他科学幻想的欲望》(2007)等,提出了各种不同的乌托邦概念和阐释模式,突出了乌托邦思想对批判资本主义和构想未来社会的积极意义。在一些国外马克思主义者看来,马克思主义是具体的现实的乌托邦,是代表美好未来和梦想的“希望科学”。
4.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发展历史中,拉丁美洲一直处于不受重视的地位,本世纪以来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拉美社会主义,或者说“21世纪社会主义”或“新社会主义”成为本世纪初国外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热点。21世纪初,拉美一些左翼政党在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旗帜下通过民主选举获得了政权,2006年前后出现了拉美政权左转的现象。随着这种现实形势的转变,拉美社会主义研究出现了繁荣趋势。近年拉美学界不断召开各种关于马克思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国际学术会议和学术论坛。其中巴西连续举办多届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国际论坛”、古巴举办的“马克思著作与21世纪的挑战”等,都产生了不小影响。拉美社会主义一方面反思苏联社会主义的失败,另一方面反思新自由主义给拉美带来的灾难,突出拉美的社会主义是民主的人民参与和分享的社会主义。一般来说,拉美社会主义具有本土化和与解放神学相结合两个特征。主要理论的阐释者有智利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哈内克和墨西哥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迪特里希。与其他社会主义理论阐释不同,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不是一种学院化的理论阐释,更多的是一种依托政权实施的社会主义实践运动,因此有广泛影响。当然,拉美社会主义实践依托的是选举政治,容易受到政权更迭和领导人本身去留的影响。查韦斯逝世之后,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实践就正在遭遇曲折和困难。总之,拉美“21世纪马克思主义”正处在变幻莫测的动**之中,它的未来发展动向值得关注。
5.共产主义观念的复兴。共产主义的复兴是21世纪以来国外马克思主义和左翼理论的一个重要现象。一些理论家从共产主义观念出发对当代资本主义进行了激进的批判,并且强调共产主义与现实社会主义的根本差别。代表性人物齐泽克在《现实作为悲剧,然后是作为喜剧》(2009)中明确提出了“告别社会主义先生,欢迎共产主义先生”口号。有关复兴共产主义的会议也连续召开。比如2009年3月在伦敦召开了“论共产主义的观念”会议,2010年在巴黎召开了第二次共产主义大会,主题是“论共产主义的潜在可能性”。齐泽克、巴迪欧、哈特、内格里、朗西埃、南希等从不同方面阐释了共产主义观念及其复兴的现实意义。齐泽克的《活在末世》、巴迪欧的《共产主义假设》、波斯蒂尔的《共产主义的实际性》、格瑞伊斯的《共产主义附录》、哈特和内格里的《帝国》等著作都对共产主义做出了新的阐释。共产主义观念的复兴具有明确的现实背景和理论诉求,但由于这一思潮反对传统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实践模式,虽然有对资本主义的激进批判,甚至有街头政治运动,总体上还是观念大于现实,理论多于实践。他们对于共产主义的阐释与马克思主张的共产主义观念及其实践概念之间还是存在着原则性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