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自从接到茹德港的任务后,便带着一包分得的白色粉末状的药面儿来到了东市的水井边。
他接到的任务就是,趁着花车游行,万人空巷之时,往水井里投放发下来的白色粉末。
顺子不知道老大要干什么,但端谁碗,服谁管,端了老大这个碗,就得服,说什么都得跟着干,除非不在南都的地界混了。
前几日听说老大找过他,刚好他那几日得了个美差,跟着这一带的小喽啰首领去了皇郡一个什么山挖坑,一天包吃住,还给20个铜钱。回来以后,听说老大出远门了,放出信来给老四,布置了这个任务,也不知道小旋风怎么样了,跟着侏儒老大混出个人样来没有。
顺子鬼鬼祟祟地靠近水井,打水多在早上,在这举国欢腾,众人全家出动观景的晚上,基本不会有人来此打水。
正当顺子要前去时,突然与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瘦高男人撞了个满怀。把他怀里装白色粉末的布包都撞掉了。
瘦高男人边道,“失礼了!”边弯腰替他把布包捡起来,顺子瞪了他一眼,嫌弃地说,“走路不长眼睛啊?”
瘦高男人不与他计较,笑了笑,走开了。
顺子走到水井边上,将那包粉末快速地倒入水井之中……
江逊此刻正在东宫等待礼成,名义上作为太傅,是要出面恭贺一下。
此刻东宫张灯结彩,一派祥和景象,到处披红挂绿,甚是喜气。江逊同门客们一起等在花厅,大红色雕金纹喜烛与蓝色萤石与夜明珠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徐茂坤在他耳边低语道,“逍遥散已经全部替换了。”
江逊笑着捋捋胡须,不错,干得漂亮,现在就等着太子回来了。
此刻公瑾正在合卺龙凤撵中,与娜娃一同游街。
自酉时三刻从鸿胪寺客栈出发,花车的队伍前御林军开道,数十宫人挑着双鱼戏莲荷叶宫灯,分列两旁作为指引,中间是北回使臣与安熹使臣一同骑着北回特有的大宛马为新人引路,合卺龙凤辇车底盘高两丈,四角坠着铜銮,四面围着锦缎,收起后可以四面观望,锦彰华盖,丝帷绸幔,金丝镶纹,铜毂铁軎。
娜娃公主着北回喜服,着粉色花环,细看乃是颗颗粉晶雕琢而成的细小花瓣堆砌而成,上镶细密彩色珍珠,如真正的花朵一般,花环与娜娃的头型完美贴合,几乎没有任何赘饰,一袭镂空藕粉色衣裙,由狐绒造线,以刺绣之法织就,隐约可见极地芙蕖形态的花纹,在车顶夜明珠的照耀下,可见衣服内的黄金薄片波光粼粼,更衬得娜娃天人之姿。
合卺龙凤撵每经过一座金塔,金塔之上便燃起焰火,礼花升空,绽放之后先是五色绽开,再呈现国泰民安字样,最后呈星点状纷纷垂落,合卺龙凤辇经过之后,撤掉木篱,金塔上便撒下铜钱,民众可上前捡拾,同沾好运,共享喜悦。
鸿胪寺出发之后,民众看到花车中的二人,便沸腾起来。之前虽说也见过太子殿下,但都要回避行礼,低头避让,没有像今日这样,可以肆意围观。
“太子殿下与北回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这北回公主如此样貌,才配得上咱们太子殿下,才配得上这东宫太子妃的名号嘛。”
“早听闻太子殿下丰神俊朗,天人之姿,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哪,传说他们二人是一见钟情,娜娃公主跑到金銮殿上跟圣上说要嫁我们太子殿下,哈哈哈。”
百姓的打趣声传进公瑾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刺耳非常。当初这娜娃公主提出花车游街,应该极力反对才是,如今被这样围观,评头论足,真是有损皇家颜面。
公瑾无奈地扶额,还是没有飘儿的消息,郡王不知何时会发起弹劾,水井那边江太傅应该已经布置妥当,永王那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安睡,此时无事,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竟有些昏昏欲睡。
面对兴高采烈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南都百姓,他礼貌性地控制着自己的哈欠。冠以标志性的微笑。
还好,飘儿没有看到这一切,要是看到,她一定能手撕了这合卺龙凤辇,顺道手撕了娜娃,至于自己,表现好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公瑾漠然地想象着,要是身边的人是飘儿,情况完全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好想他的飘儿啊。
身边的娜娃紧紧揽住他的胳膊,这让他很不自在,公瑾掰开了她的手,
“太子哥哥,你现在是我的夫君了。现在百姓们都看着,你这样人家很没有面子的。”娜娃忽闪着大眼睛,娇笑着说道。
“娜娃公主,天气太热,揽着更热,分开坐就很好。”公瑾的语气生疏而客气。
“不嘛不嘛,就要挨着坐。”娜娃撒娇着又往公瑾的身边挤了挤,顺便借着伸出手向群众打招呼的机会,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那个北回公主跟我打招呼了!”一个大叔指着说道,大叫道,“公主安康啊!”
娜娃倒是十分受用,“太子哥哥,百姓们很喜欢我啊。”
公瑾皱了皱眉,娜娃身上的香料味道太重了,“你用了什么香?”
娜娃直起身,羞涩地说,“这是我专门调制的花果香,好闻吗?”
“孤对你的香料有些……”话未说完,打了个喷嚏,接着说,“有些敏感。”
“啊?竟然这样……”娜娃这下可不敢再靠近了。
公瑾终于松了口气,二人公事公办地排排坐好,向道路两旁的百姓点头示意。
藩王使馆,林炳烨正就着烛火擦拭一柄宝剑,宝剑剑锋锐利,吹毛断发,剑柄镶嵌着数十枚猫眼石,真正是一把神兵利器。
李破山在席前端坐,借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望着林炳烨的脸色。从那日瑾瑶离开后,他便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他不禁暗暗为主公着急。
如今太子迎娶北回公主,普天同庆,估计也只有这藩王使馆,冷冷清清,远处传来的焰火炸裂声与欢呼声,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也许只有王爷还记着飘儿姑娘吧。飘儿生死未定,太子迎娶新人,真是令人唏嘘。
“主公,世事就是如此,还是要看开些。”李破山出言安慰道。
“经此沿官道一直往东至海,礁石滩下某个礁石洞中,有湛妃牌位。令我梁州暗卫速去寻找,此处十分重要。”林炳烨冷冷吩咐,不带一丝感情。
“主公,这是何意?”李破山不解其意,主公怕不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湛妃死去多年,她的牌位怎么可能在海边的礁石洞中,肯定在皇陵啊。
“李将军不必多问。立刻按照吩咐去找。这对我们十分重要。”林炳烨深邃幽黑的眸子看向他,“现在就去,万人空巷,正是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是。”李破山知道,主公如此认真,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待他走了,林炳烨叹了口气,想找些书来读,手伸进檀木书架,竟掏出瑾瑶的珠钗。不禁摇了摇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丢三落四,东西乱放。
他将珠钗放回瑾瑶的首饰盒子里。往常这个时候,瑾瑶都会在妆镜台前涂涂抹抹,左照右照,臭美得很。
想到这里,竟笑了一笑,随即冷然想到周现的残忍行径,再也笑不出来了。仇恨填满了胸臆。如果瑾瑶一直瞒着自己,是不是自己一直要当这个大傻子,冤大头?如果瑾瑶告诉了自己,是不是又合该被休弃被和离?
说到底,说出实情,瑾瑶吃亏,不说,他自己吃亏。
瑾瑶选择了前者,宁愿自己吃亏。
林炳烨即使盛怒之下,也知道自己该针对谁。他不恨瑾瑶,只恨周现。
周现,我要让你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