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帐遮天蔽日,路两旁的立柱与围栏上都坠满了彩旗与锦缎,内城以外的九个出入口都有重兵把守,每个进入内城的百姓都要接受盘查,确认没有夹带凶器锐器,方可放行。
一从入口进去,便如同进了一片灯海,竟比前些日的七夕佳节还要热闹许多,木篱内,除了容纳行人观礼的栈道以外,内层尚有不少空间,可容纳卖花灯,面具,糖球的小贩,吹糖人的,卖冰点的摊位比比皆是,南都人聪敏好利,绝不会放过如此的大好商机,各色花样的夜明珠,琳琅满目的珠钗凤簪,五颜六色的琉璃玛瑙都在摆摊之列,至于二踢脚,窜天猴,孔明灯等各式节庆物品,更是不在话下。
杨飘本欲穿过东市,再走两个街区到达东宫,奈何游人摩肩擦踵,夜市又花样百出,她忍不住驻足观看,以至于磨磨蹭蹭半个时辰也没走几步路。
此刻,杨飘正与一众女生围在一个首饰摊子前,试试这个水晶耳环,戴戴那个玛瑙镯子,兴奋的她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高高的女子同她的女伴正忙着试戴一些珍珠戒指,她们愉快地攀谈着。
女子甲:“听说这次北回与我朝联姻,有大把的好处,别的不说,就北回的那些貂皮狐裘,就能比以往便宜很多。”
女子乙:“可我们南都终年湿热,要那貂皮狐裘有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北边那些乡巴佬。”
女子丙:“狐皮不做衣服,做挂饰,手包也很好看的,听说那个北回公主就有个白狐毛做的胸花,配上紫水晶可是好看的很。”
女子乙:“那是人家生得好看,生得好看的人,穿麻袋都好看,不好看的,把黄金钻石贴在身上也不好看。”
杨飘听着她们扯东扯西,觉得十分有趣,原来今日这个大喜事,是北回与安熹联姻,想来的确是喜事一件,既能止战,又能赚钱,好主意。
只是不知是跟哪一个王孙公子联姻?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哪个藩王,哪个世子?想来这么大阵仗,应该是个皇子。
正要出言打听,只见人群一阵骚动,无数人相互簇拥着往一个方向而去,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杨飘赶紧放下手头的东西,也跟随着人流挤去,只见人流涌向一个戏台,一个满头珠翠,五彩霞衣的花旦登台,手持折扇,顾盼生姿,眼睛朝台下只一扫,就赢得一片叫好,一众男女高呼“赵小嵊,赵小嵊!”
“啊,他朝我这里看了,他看我了!”杨飘身边一个中年女子竟捂着胸口激动地大叫起来。
“他明明看的是我,啊,他又看我了,我醉了醉了。”另一个声音尖叫。
原来追星这种事,到哪都一样。
杨飘还以为是花车到了,可以看北回公主了呢,原来是个名角登台献唱,她对这戏曲并不感兴趣,想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看花车。
可前后左右的人实在拥挤不堪,她左右开弓也才移不了几步路。
赵小嵊高亢的声音响起,“玉堂春暖花千树……”
周围人逐渐安静下来,如同聆听仙乐。只有杨飘,赶紧捂上了耳朵。
赵小嵊高亢的声音让她的耳朵一阵耳鸣,随即伴有持续而来的眩晕。用过红嘴鹄的人,最害怕听到高频声调。
杨飘捂上耳朵,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若是赵小嵊再唱几句,估计耳膜破裂事小,当场身亡事大。
真正的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要命。
好在她身材纤细,未几便从人群中钻出来,嘈杂的环境慢慢稀释了赵小嵊的音调,由于一直闷着头往前冲,膝盖冷不防碰到一个东西。低下头看时,是个满面泪痕的小女孩,梳着两个朝天髻,穿着大红色的薄纱裙,不过三四岁年纪。
杨飘赶紧蹲下,“孩子,我碰到你了吗?”
小女孩只是哭,杨飘赶紧掏出手帕为她擦泪,“对不起对不起。”
“呜呜,我找不到爹娘了。”小女孩哭了一会儿,方才抽抽噎噎地说。
杨飘四处看了看,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往前走,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停下。小女孩如果再站在这里,还会被大人踢到,甚至踩踏。
“那怎么办,”杨飘也暗暗着急,小孩子走丢了,最忌讳到处乱跑,应该在原地等待父母回来寻找,但如果像今日这种情况,应该站在高处……杨飘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小妹妹别哭,姐姐有办法,来,你骑到姐姐脖子上,我驮着你,这样你就能看见远处有没有父母了。”
小女孩果然慢慢不哭了,抽噎着点点头。
“放心,爸爸妈妈肯定会回来找你的,你是他们最爱的宝贝呀。”杨飘蹲下来,安慰着小女孩,让她爬到自己背上,再慢慢站起来,这小胖妞,可真不轻啊。
“看到你爸妈没有?”杨飘朝上问道。
“没有。”小女孩失望地说。
听她带着哭腔,杨飘不忍心再让她失望,“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吃糖葫芦吗?姐姐给你买一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落到江里,口袋比脸都干净,哪来的钱买糖葫芦。
“嗯,我吃糖葫芦。”小女孩开心起来。
杨飘瞅着五步之外的冰糖葫芦摊,泛起愁来,“咱们先不吃,他的糖葫芦不干净,吃了肚子疼。”
卖糖葫芦的大爷耳力倒是挺好,“喂,说什么哪?你别凭空污蔑人啊。”
杨飘朝大爷挤眉弄眼使眼色,“这不,哄孩子嘛。”
“你这母亲倒是有意思,不想买就说不想买,乱胡说八道什么。”
杨飘感受到脖子上的小祖宗又要眼泪汪汪了,脚一跺心一横,
“大爷,实话告诉您吧,我们外乡来凑热闹的,一进城钱包就被偷了,孤儿寡母的,一天都没吃饭了……我倒没事,孩子可怜哪,就想吃个糖葫芦,我这当娘的没用啊……”
“唉,”大爷叹了口气,收下上一个顾客的钱,给小丫头拿了个糖葫芦,“可怜的孩子,没事儿啊,这个送你们了,一会儿啊,花车就从这过,这是最好的位置,与大街就隔着一层木篱,伸手都能摸到花瓣了,你把孩子看好了,就站这儿,看完了赶紧回家。”
大爷边说边给杨飘“母女”让了个位置。
杨飘感激地点点头,挪到大爷给让的位置那去,小丫头有糖葫芦吃着,果然不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飘身边又陆陆续续挤来几个大婶,看来赵小嵊的表演接近尾声了,花车就快来了,可小姑娘的父母还是没有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