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飘幽幽醒转来时，头痛欲裂，后脑仿佛受过重击，记得自己在十里霞晖试衣房里试衣，受到一记重击之后便不省人事了。看来自己这是被人设计了。

“郡主，郡主！”面前的影子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杨飘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分晴。

“分晴，你没事吧？”杨飘抚摸着后脑，“不知是谁打晕了我，这是哪儿？那个成衣铺，想必是家黑店。”

“这是乾麟宫。”分晴的眼神躲躲闪闪，“是二皇子的府邸。”

“你——”杨飘无奈地看着分晴，“你是二皇子的人？”

“郡主恕罪，分晴感念您帮我戒断，但分晴的家人尽数在二皇子的控制之中，分晴不能只顾自己。”分晴说着，泪如雨下，跪在床边。

“早知道……唉。”早知道你是双料间谍，我就不该让你脱离催眠的控制，让你做提线木偶做到灭了揽月教。杨飘捂着脑袋，悔不当初。

“郡主若是还头痛，奴婢让二皇子过来瞧瞧如何？”不知分晴是真关心还是假情意，杨飘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稍许的妒忌。莫非，这也是一个对二皇子用情至深的死侍?

“不必了，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自己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真是太蠢了。以前是阿梅，现在是分晴，唉，真是太蠢了。

“飘儿姑娘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知道请你来的意思了。”周梧锵的声音响起，果然片刻之后，从珠帘后面闪出。

“呵呵，二皇子殿下，又见面了。”杨飘四处打量，这里珠帘遮幕，翠缕画廊，与那阴暗简陋的地窖天壤之别。

周梧锵挥挥手，让分晴退下。“想不到飘儿姑娘如此本事，竟然将本王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的揽月教迎头痛击，打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本王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过奖过奖，不敢当，不敢当。”杨飘挠着鬓前的碎发，心中想了一万字的说辞。一切仿佛昨日重现，这里布置得奢华瑰丽，却比那地窖还要阴森寒冷。

周梧锵支起身体，离她咫尺之距，“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杨飘道。

“不要避重就轻。”没想到周梧锵并不关心杨飘的问题，“你是谁？你从何知晓金塔可以引雷避雷?你从何知晓戒断魔花之法?”

杨飘怕周梧锵看出她的秘密，干脆低下头，闭上眼睛。若是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具身体，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他一定是以为自己疯了。这种事谁会相信呢？一定要想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能通灵。”杨飘睁开眼睛，肯定地说。

“?”周梧锵询问的眼神，等待她把话说完。

“我能通灵，做梦都时候，会梦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有更先进的思想，更前沿的技术，更华美的诗篇……”

“这都是媃翊玩剩下的。”周梧锵显然并不相信。媃翊说能通灵，还是自己手把手教的。现在又来一个能通灵的。真是头痛得很。

“我为什么叫华章郡主?因为我出口便是华章。我一个书没正儿八经读过几天的小姑娘，怎么能做到才冠九州?哦，才冠九州，是我自己说的，但是的确非常有才华，不是吗？”杨飘笑嘻嘻，二皇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孩。

如果瑾瑶的描述没错，再加上她之前催眠他知道的事情，周梧锵应该患有精神分裂。这也是亲眼看到父亲杀死母亲后产生了应激性的心理创伤，精神分裂就是应激性心理创伤留下的后遗症。

“少在这耍贫嘴。”周梧锵不想听她唠唠叨。“既然你能通灵，你现在就给自己卜上一卜，看看接下来自己要遭遇什么？”猫捉到老鼠不会一口咬死，一定要玩玩才尽兴。

“你没有保护好蓝湛，很内疚吧？”杨飘直击周梧锵内心的痛点。

周梧锵脸上猛然一僵，瞳孔收紧，眸中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他一把扳过杨飘肩膀:

“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蓝湛王妃，死得很痛苦吧？她现在就站在你身后，叫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杨飘脸色平静，看向周梧锵身后的空气。

周梧锵一下子放开杨飘，猛地回身，看不见任何东西。又恼怒地转头，怒视着杨飘:“你敢戏耍本王?”

“她并不是如外界所说感染瘟疫而死，而是被人掐住喉咙窒息而死。她的脖子上，十个指印清晰可见。”杨飘指着那个位置。“她说，梧锵，莫要一错再错了。”

杨飘每说一句话，周梧锵的震惊就深一分，母亲的死因乃是绝密，除了枫儿，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真相，枫儿不可能背叛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看到的都是真的！周梧锵面对杨飘所指的方位，竟然红了眼眶。

母妃，儿子不孝，没能救你！此时的周梧锵，就像一个小孩，停留在他八岁那年。

“蓝湛王妃她说，她在那里过得不好，因为你杀戮太过，没有给她积累阴德，因此亡灵一直不能解脱，无法再去投胎。”杨飘一句接一句地编着瞎话。

“母妃……”突然，周梧锵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杨飘，眼神中又恢复了腾腾杀气，“是你，是你联合太常寺那帮秃驴，镇压我母妃的亡灵！”

杨飘暗道不好，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赶忙往回圆:“金塔之中，为众百姓戒断乃是积累功德之事，若不是蓝湛王妃亡灵现身，怎会受僧人以柄，帮助教众戒断，因此这金塔之中戒断魔花的功德都是王妃的，倒是颇为积累了一些阴德，可以略略抵消一些二皇子的杀孽……”

“一派胡言！”周梧锵用暴怒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一把将紫檀木几案一个桌角拍碎，随即木屑纷飞。他一步步逼近，“这世上，鬼神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无神论者……

杨飘看着暴虐的周梧锵，安慰自己，不能害怕，害怕了暴虐型人格会得寸进尺，不能害怕……

她直视着周梧锵的眼睛，用最大力气高喊，“凶什么凶?力气大了不起吗？”

周梧锵一把掐住杨飘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不管她用多大的力，伸手踢腿都够不着他。

“算你走运，就差两寸我就够着你了！”杨飘还在嘴硬。

这尴尬的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随着氧气逐渐耗尽，此时杨飘脑海中居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那个胡舟舟看过的长腿猫和短腿猫打架的短视频，长腿猫按住短腿猫的头，任它怎么挣扎都没用，这周梧锵就像那个长腿猫，自己不正是像那个短腿猫吗？

想到这里居然扑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周梧锵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他没想到杨飘居然是这个反应，这个女人似乎总是有让他出乎意料的举动。

感受到周梧锵的放松，杨飘观察到连他额头暴起的青筋似乎都褪了下去，难道，周梧锵的暴虐型人格正在远去?难道，宽容与接纳才是缓解他暴虐型人格的良药?

杨飘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暖一些，望向周梧锵的眼神温柔一些，但逐渐紧张的氧气还是让她的脸变了颜色，“其实，你不暴躁的时候蛮帅的……咳咳咳……”然后意识不清，晕了过去。

是她的错觉吗？周梧锵居然放开了手，将她搂在怀中?

她大概知道治疗周梧锵的大致方向了。这就是个暴虐狂，极度缺爱的暴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