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南都的雨季仍然缠绵不去,七月流火,带来稍许凉意。榕树的树须垂下来,将风中的凉意拢住,一阵蝉鸣声响起,提醒旅人此时仍是炎热的季节。
藩王使馆,林炳烨在阁楼之上,睥睨着南都城的青檐绿瓦,负手而立。
灰色的信鸽飞来,落在他身边的几案上,林炳烨取出信笺,看到信中内容的那刻,原本放松的表情此时蓦地僵住,俊逸的五官如同冰雕一般。
信笺无力地划落在几案上,他顿了一顿,附身将信笺捡起,进房燃尽了,才慢慢恢复了一丝丝温度。
信笺是梁开寄来的,他早在发现飘儿异常的时候就飞鸽传信给梁州,责令梁开问询杨飘的姥姥杨氏有关飘儿的身世,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但据梁开信中所写……
杨氏早在梁开接到信的前一日便失踪离府了……
如果是这样,杨氏一族更加了无头绪,如一团乱麻。
那个瘦弱佝偻的老人,是如飘儿般被人劫持,还是自己选择远走天涯?
她有如深潭的眼神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之前的直觉是准的,姥姥,必定与天坑谷的秘密有关……
自那日回来之后,瑾瑶便不再开口提和离之事,只是举手投足间刻意与自己疏远,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与自己同寝,林炳烨长叹一声,看来,自己的追妻路道阻且长,瑾瑶受的伤害非一日能够修复,那么自己便慢慢修复,期盼终有一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揉揉眉心,取出信笺,写了些什么,又绑到鸽子身上,放了出去。
小北上楼,“王爷,娘娘她……她说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陪同王爷用膳了。”
“又是不适?可着太医看过没有?”林炳烨一想到瑾瑶的“病情”,便觉得愧疚。
“看过了,都说没……没什么大碍。”小北也为难。
“王妃这是心病,太医看不出也自然。”林炳烨将文房四宝收好。“本王去看看她。”
小北更加为难了:“娘娘说,她不想见您。”
“心病还需心药医,既然本王伤害了她,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弥补回来。”林炳烨不顾小北的阻拦,下了楼直往瑾瑶处来。
却见素月拦在门口,“王爷,娘娘她不舒服,不想见人……”
林炳烨挑挑眉,并不答言,而是一闪身绕过素月,推门而入。
这偏殿本就不大,里外不出数十步便能走遍,然而空无一人,瑾瑶连个人影都没有。
素月和小北双双跪下,“王爷,请恕小人奴婢死罪!”
林炳烨叹了口气,很好,瑾瑶,金蝉脱壳这一招,你学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复回来了。
“主母去哪了?”
素月低头不语。
“快说。”林炳烨语气威严,他知道素月是个胆小的,经不起吓唬,“你知道本王的手段。”
素月趴在地上,抖如筛糠,“主母她……她去找华章郡主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们谁告诉她华章郡主在外建府的?”
“奴婢……飘儿姑娘在外建府了?”素月一脸茫然,她不知道啊。
“那就是跑去东宫了。”林炳烨暗忖。
“备马。”
瑾瑶到了东宫才知道,杨飘已经在西市住进了郡主府待嫁,遂往风雅居而去。
风雅居居然连个门房也没有,进去之后都是东宫熟悉的脸孔,太子哥哥在此处会见门客,正议论得热火朝天,那一众门客带来的随从侍卫就待在外庭,一个面生的老汉在为他们斟茶倒水。
瑾瑶公主之躯,进来了也就几个粗使的丫鬟匆匆招待她到后庭坐下,说了声稍等便都不见了,这风雅居,到处都是陌生的味道。以往瑾瑶随身带的素月被她留在藩王使馆迷惑林炳烨,自己带着车队一个叫鸢萝的丫鬟就出来了。
“主母,怎的这风雅居一点飘儿姑娘的痕迹也没有,她身边的丫鬟也都不在。”
“估计是与王兄在殿内议事吧,我们且等她一等。”
等到傍晚,门客散去,太子与江逊从厅内出来,见到等在门外的瑾瑶。
“王妹来此做甚?”公瑾看到瑾瑶,略显惊讶,
“飘儿呢?我有事找她。”瑾瑶开门见山,直言来意。
“飘儿议事途中说去出恭,便没有回来,想必觉得议事无聊,便去偷懒了吧,她不在书房吗?”太子出言便觉得并无可能,飘儿中途离开本就是惫懒,若偷懒是去抄写佛经,那便不叫偷懒了。
“我前前后后都找遍了,根本不在。”瑾瑶道。
“莫不是出去了?门房王虎呢?可见到她出去了?”
“我正纳闷没个门房呢,门房哪有人?这郡主府的安全,未免也太松懈了。”瑾瑶抱怨道。
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太子眉头一凛,暗道不妙,飘儿淘气,若是偷偷溜出去玩耍,必然此时该回来了。
小翠收拾完议事厅的东西,还抱着一叠托盘。
飘儿一应下人都裁剪,事事亲力亲为,可累坏她了。
瑾瑶见到小翠,连忙拉住她,“飘儿呢?”
“不知道啊,和分晴在一起的。”小翠放下手头的东西,
“分晴?分晴也不见了。”鸢萝看了看四周,想必分晴与与飘儿一同走了。
瑾瑶次行,原是来找杨飘兴师问罪,让这个丫头乱在林炳烨面前说话,他现在一天到晚关注着自己,这让她还怎么和离,现在找不到飘儿,她早就把这些抱怨抛之脑后,开始担心起来。
“王兄,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沈岩,你带一队人马,以藩王入京,登记人户不一致的闲杂人等为由,去各个街市查看,切莫走漏了郡主走失的消息。”公瑾命令道。
“是!”沈岩得令前去。
“太子殿下,”江逊面色凝重,“魔花取汁期将近,藩王又陆续要入京,在这个当口,飘儿姑娘走失,想必没那么简单。”
公瑾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白玉扳指,飘儿,你一定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