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睡得晚,但杨飘惦念着要早起给瑾瑶报信,提醒她要林炳烨小心圣上,因此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早早便醒来了。
小翠在寝殿外室上夜,杨飘一有动静,她也便醒了。看到杨飘伏在案前,拿笔写着什么。
“小姐,你做什么呢?”
“将这封信送去藩王使馆,交给瑾瑶公主,连同这块玉佩一起。”
小翠迷茫地看着杨飘谜一般的操作,“这不是太子殿下送你的双龙玉佩吗?”
“是啊。”
“小姐,永王殿下刚走,你就通风报信,这样真的好吗。”
杨飘睁圆了一双本就圆溜溜的大眼,弹了小翠一个爆栗,“你这个恋爱脑,能不能有点大格局。”
在小翠的惨叫声中,杨飘透过珠帘看到一个人影,默默地站着看向她。
这下轮到她叫了。
“什么人!”她这郡主府还真是安保不力,就一个看门大爷王虎,形同虚设。
“是我。”林炳烨低沉的声音响起。
小翠和杨飘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这里多久了?两人对视一眼,杨飘轻咳了一下,“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不对,他昨天刚刚来过,今天又是来做什么?
林炳烨掀开帘子进来,“要给瑾瑶送信?有什么事吗?”说罢伸出手去,等着小翠把信给他。
小翠看看杨飘,杨飘将信抽过来,很自然地背过手将信放到自己身后,
“您怎么进来的?进来多久了?”杨飘一连串的问号。
林炳烨在桌旁的木椅上坐下,“昨日就有事问你,可是太子在旁,不方便说话,今日他早朝,定不会来此,所以我便趁机来了。”
“门口老王是吃干饭的啊,您来了他都没到?”杨飘觉得是时候换下老王了。
永王扶额,竟……有些忸怩?这还是杨飘和小翠第一次见他这样。
“小翠,茶没了,去弄点。”林炳烨将茶壶放到小翠眼前,欲支开小翠。杨飘冲她点点头,让她走了。
“您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杨飘在对面坐下,林炳烨的俊脸竟然红一阵白一阵,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奇观。
“先不说这个。”他马上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你的信上要说什么?”
“闺蜜之间的体己话,王爷也要看吗?”杨飘狡黠地把信塞到枕头下面。信上提醒瑾瑶保护王爷,将双龙玉佩给他戴上,如今,既然正主自己找来了,那便顺水推舟。说罢清清嗓子,“不过,王爷既然今日要入宫面圣,还是小心为是,林家的寻矿之密,是圣上觊觎很久的东西,若是通过催眠高手……”
“你是说,担心圣上使用催眠之法逼我说出寻矿之密?”林炳烨勾起一侧的嘴角,果然,飘儿还是在意他的。
“寻矿之密。”他沉吟半晌,轻哼了一声,“呵,秘密,就是没有秘密。”
“可圣上也得信哪。”杨飘打了个哈欠,毫无形象地张大嘴。
林炳烨喜欢看着她在自己买面前放松的样子,很是……惬意。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林炳烨的声音又恢复了冷然。
“西屹州玉石可以对抗催眠,您那有吗?我这有,要不要给您拿去应应急?”永王配饰很多,杨飘不确定林炳烨身上哪个物件是西屹州的玉石,不知道那日花田中他佩戴的东西,是不是今日还带着……
“我有。”林炳烨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就好那就好。”杨飘频频点头。她此刻还未梳妆,素面朝天,披散着一头乌黑秀发,衬得肌肤胜雪,仪态万千。杨飘不知道这天然去雕饰对林炳烨的杀伤力,要是知道一定天天走妖艳贱货的路线。
林炳烨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瑾瑶与我,有何仇怨,为何非和离不可?”他鼓足勇气,终于问出这话。
杨飘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有关老永王之死,看来他还一无所知,还好还好。
“这件事得问瑾瑶,你们两口子的事,别人不好干预的。”杨飘欲打个太极把皮球推回去。
看到杨飘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略显慌张的神色,林炳烨追问,“据她所说,你是知道原委的人。”
事已至此,现在绝不能松口。杨飘把心一横,只好先骗王爷一骗了。若是能骗得过一时,再让瑾瑶自己去解释,自己也算功德圆满。
“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杨飘摇头晃脑地眯起眼。
“讲。”林炳烨不愿多说。
“我们老家有句话,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杨飘顿了顿,又说,“说的就是啊,当初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你的面前,你呢,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情感专家飘上线。
林炳烨听了一愣。
“您扪心自问,瑾瑶这些年,给您生儿育女,给您打理家事,有存在感吗?从梁州到南都,您金蝉脱壳,让她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您的良心不会痛吗?”杨飘越说越觉得自己挺上道,胡舟舟博士不失时机地冒了出来。
“在我们心理学上,这叫分离焦虑,如果你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给她不安全感,她会时刻处于一种即将被抛弃的焦虑当中。这种患者,往往会有抑郁情绪,如果得不到好的疏导,轻则变为轻度抑郁,要靠药物维持正常生活,重则自残自杀,后果不堪设想啊。”
“竟有……这么严重吗?”林炳烨自责起来,多年来对瑾瑶的冷落竟然伤她如此之深,自觉愧对瑾瑶和乔治。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瑾瑶说的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杨飘赶忙打住,瑾瑶连血海深仇这几个字都往外蹦了?还好本姑娘反应快,“可……可不是嘛,精神上的虐待有时候比肉体虐待还要残酷,可不是血海深仇吗。”
“精神虐待?”林炳烨沉吟道。“莫非,瑾瑶说,我知道了会疯,是和精神虐待有关?”
“……王爷,瑾瑶都跟您秃噜了什么,您一次说完成吗?”杨飘欲哭无泪,这一会儿挤一点,她还怎么往下编。
“没有了,她昨日喝得烂醉,如今还没有起身。”林炳烨提到瑾瑶,满脸温柔,与刚刚的冷然判若两人。“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什么,你就懂了?“王爷,您知道我最佩服您什么吗?理解力!”杨飘一边猛吹彩虹屁,一边心中暗想:瑾瑶,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信就算送到了你也还没起床,要你何用……
“如今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我就先回去了。”林炳烨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定住回头吩咐道,“你万事小心,巾帼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多谢提醒。”杨飘打着哈哈,“彼此彼此。”
林炳烨摇了摇头,大步走了。回到藩王使馆,早有一众仆从打点入宫事宜,林炳烨到了内殿,几位丫鬟伺候穿衣,并不见素月,遂问一旁的小北:“主母呢?”
“主母……宿醉未醒,现在还躺着呢,要叫醒她吗?。”小北回答。丝毫没有留意几个小丫鬟微妙的表情。
林炳烨再次摇头叹气,自从来了南都,瑾瑶越来越恣意妄为,像个孩子一样。
“不必。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林炳烨待穿戴好,“今日入宫,定要事事小心,时时留意。”小北点头称是。
李破山从外面进来,“主公,都已经准备妥当,若有任何不测,梁州军士即刻开拔。”
“好,今日你且与赵参将外围接应,本王带小北入宫即可。”
“主公,仅带小北一人,会不会……”
林炳烨示意他不要再说,“本王一切有数。”
宴饮地点不在东暖阁,而改在圣上休憩和密诏朝廷重要官员的南熏殿。
南熏殿地处皇宫中轴线以西,毗邻舞英殿,乃是一处独立院落,前后不与其他宫殿接壤,黄色琉璃瓦,单檐歇山顶,朱红漆木阁,青砖石地面两边,一溜石子甬路,四面抄手游廊,天井中间,赫然一个偌大的戏台,在这宽敞的院落之内竟不显得突兀。
周现一袭常服,并不着金冠玉带,坐在戏台对面二楼的阁楼,戏台尽收眼底。此刻很是随意。
往日宫中有名伶唱戏,定要有美人相陪,如今周现孤家寡人召见林炳烨在此,不知有何用意。
此时台上的伶人尚在后台歇息,林炳烨带着小北到了,跪拜行礼,周现赶忙命人赐座。一双细眼笑眯眯地望着二人,“贤甥到了。”
“臣万死,竟让圣上等着臣,本该先到才是。”林炳烨并不抬头。
“无妨,是朕早到了。”今日早朝,众臣言语间已将揽月教视为异端,若是今年魔花的税交不上来,纵使垄断盐引也无法挽回安熹经济的颓势。他又将目光移到了矿藏那里,当年老永王差点就将那寻矿之密脱口而出,只可惜晚了一步,今时今日,情况更加迫在眉睫,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寻矿密钥,最大量地开发出地下矿藏,不仅是几十年内安熹再无忧患,几百年几千年都将稳坐第一强国的宝座。
看看林炳烨身边的小厮,莫名地有些熟悉,“贤甥的这位随从,好生眼熟。”
“这是臣的贴身侍从北陌尘,自小便跟着臣。”林炳烨答道。
听到姓北,周现脸色微微一变,当年咬掉自己耳朵一边的梁州将领是不是就姓北来着?莫非,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孩子?周现挥手让他退下,并不再问。
待永王坐定,司伶拿着本子呈上,周现勾选了几出戏,又将本子递给永王勾了几个,戏台之上,才正式鼓点紧凑,鸣锣开嗓。
“此伶乃是号称京城第一嗓的梨园名优赵小嵊,老生花旦均可,其声可破金石。贤甥慢慢领略,自有其中的妙处。”周现并不着急切入正题,而是拉着林炳烨坐下,慢慢说起梨园行。
只见戏台之上,赵小嵊一袭华美戏服,满头珠翠,一亮相,身段仪态,便与那寻常戏子不同,这一出唱的是《思盼归》,讲的是一个将军出征,其妻久等夫君不归,日夜思念,最终得知将军殉国的噩耗,将军夫人最终殉情的戏码。
将军夫人思念亡夫时高频的音调将院中央的大水缸震出层层波纹,周现一边欣赏一边用余光打量林炳烨的反应,
服用过红嘴鹄的人,最无法忍受高频声调。
见林炳烨一切如常,周现方放下戒心。
但林炳烨似乎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