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负伤面圣(1 / 1)

林炳烨自那日从花田回来后,除了让赵登送过一次东西去东宫,其他时间一直闭门不出,李破山几次请医送饭,也被拒之门外,他和赵登不禁暗暗着急。

七月十三日一早,李破山道,“若是主公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要支撑不住,不如去东宫找飘儿姑娘,问个究竟,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跟着主公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他这样过。”

赵登点头同意,“你说这飘儿姑娘,是不是攀上太子的高枝了,就不理咱们主公了?她也不像那样的人啊,咱们主公对她多好,就差把命给她了。”

李破山撇撇嘴,“所以说这女人啊,就得找那姿色平平的,俗话说得好,男人有三宝,丑妻薄地破棉袄。你看看那媃翊,把大安祸祸得多惨,你看看那飘儿,把主公祸祸得多惨。”

“你要找丑的,那也好办”,赵登笑道,“这南都可不缺丑人,你看那个,”他凭栏对外一指,“那个嘴歪眼斜!”又看着远处指着,“那个虎背熊腰!”“那个……”李破山挥拳上来要打他,赵登“咦”的一下,好似看到了什么奇观。

“怎么了?”李破山顺着赵登的目光望去,只见街巷之中人群密集,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便是不远处的金塔。金塔铛铛报时,无数人头攒动,涌入金塔之中。

“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人扶老携幼,边跪边走,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痛哭流涕,这是跪他们祖先吗?今天是七月十三,又不是七月十五。莫非,南都人十三便当十五过?”

“别傻了”,李破山道,“这么多人的祖宗供在一个庙里?不可能。那里不就是金塔吗?怎么可能让平民供奉祖先。不过的确蹊跷,不如下楼去打听一下。”

“你们两个,不要乱走。”不知什么时候林炳烨来到他们身后,“今天是金塔的朝拜之日,揽月教众都会到场,不可贸然前去。”林炳烨面色苍白,薄唇一丝血色都无,左臂几乎抬不起来,一袭玄色宽袍更衬得身材高大伟岸,英挺魁梧。

“主公,您可是急坏属下了。”李破山忙道,“您现在感觉如何?下一步我们该作何打算?”他们一见到苍白虚弱的主公,都暗暗为他担心。

“今日便进宫,觐见圣上。”

“为何选在今日?”赵登不解,“您身受肩伤,娘娘一行也未赶到,此时入宫,不太合适吧?”

“梁州接到藩王召令算起来已有十余天,今日入宫,既不会过晚,显得本王重视召令快马加鞭赶来,又不会过早,显得早有准备。且今日是金塔朝拜之日,妖妃不在宫中,若是圣上有什么阴谋,也可以最大限度躲过。”林炳烨强打精神,条分缕析。

“可是您的伤……”李破山还是担忧不已,“还是着郎中看看为好啊。”

“不妨事,我们更要赶在十五之前去,借机寻得老永王遗骨,带回梁州。”

“是!”李破山与赵登齐齐说道。

他们还是先出城,再以永王之名入城。林炳烨不便骑马,便坐在马车之中,将随身携带的贵重之物取出整理,以便城外购买新的马车,所携带的寻龙诀便随意放置在座位旁。

经过金塔时,寻龙诀突然左右摇动,指向地心后,便再不移动了。林炳烨深觉讶异,拿起寻龙诀,细细观察,马车慢慢经过金塔,走远了之后,寻龙诀才恢复正常朝向。

“慢着。”林炳烨吩咐驾车的二人,二人忙停下,“主公有何吩咐?”

“绕着金塔转一圈,离金塔越近越好。”

马车慢慢悠悠围着金塔转了一圈,不论马车在哪个方向,寻龙诀都指向金塔方向的地心。远离金塔之后便马上好转。

这和当年在天坑谷发生的情况极为相似。

赵登问道,“主公,还转吗?”

“行了。走吧。”莫非,金塔与天坑谷有什么关系?

一行人出了城,便购买了新的马车,所谓天子六驾,诸侯五驾,经过李破山一番整理,马车才得以符合规格,三人改换装束,均着藩属地官服。换走东城门入城,一递上永王帖子,便有数百将士出城门列队相迎,更有快马及金塔传信极速报入宫中。

说来也巧,因为后日是十五,今日虽逢三,周现却没有礼拜,而是在勤政阁,与礼部户部商议祭祖事宜。

此时宫外快马来报,通传太监依序急传,报之君王面前,“梁州永王应召,亲来南都谒见圣上。”

周现闻之,倏地起身,“永王来得倒是快啊,快,大开宫门,朕要亲自接见永王。”

闻之,宫中立刻进行筹备,急召百官来朝,数百宫人早已为迎接各地藩王来临准备数日,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永王竟然是第一个到达南都的藩王,除太子与江逊外,都颇有些诧异。

坊间传闻永王冷血无情,没有七情六欲,且顽固倔强,脾气古怪,毕竟连父亲病死南都都能狠心不来吊唁。因此都对永王其人十分好奇,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宫女太监,无不争相一观。

周现以诸侯最高礼遇相迎,这是永王自继任以来首次进南都,周现想起十五年前的一幕,心中万千感慨,暗暗心虚。因此在前去金銮殿之前,急忙密诏卜序觐见。

“老永王陵墓那边,准备妥当了没有?”

“陛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銮殿上,林炳烨首次公开亮相,一袭蟒纹玄色长袍更显气宇不凡,剑眉星目,与老永王相比,更加英气勃勃,卓尔不凡。永王仅带随行人等两名,倒是颇出乎周现意料。李破山与赵登着参将打扮,三人身材高大,与南都人大不相同,南都女眷们一见到永王真容,不禁纷纷芳心萌动,望尘而拜,想要亲近,又见他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想起之前的传言,便无人敢近前。

林炳烨到了大殿之上,不露痕迹行过诸侯之礼。左肩伤势渐重,仍云淡风轻地掩饰过去,旁人很难看出端倪。

“贤甥免礼!朕自从老永王薨逝以来,尚未见过你,不想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可以为我大安遮风挡雨了。实乃我大安之幸,百姓之幸!”周现不称永王,却以贤甥相称。

“圣上过奖,臣早有来南都朝拜之意,奈何梁州公务繁忙,寻山勘矿杂事繁多,因此耽搁,还请圣上恕臣怠慢之罪。”林炳烨客套地说道。

“哪里,贤甥为国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实乃安熹百官的楷模,来人,赏。”周现兴致大好,身躯向前倾斜着,肥手拍打着膝盖。“贤甥为何没有与朕那瑾瑶孩儿一同到来啊?”

“公主金枝玉叶,恐不能忍受日夜兼程,路途颠簸之苦,臣已着人慢慢看护前来,至于臣,则收到召令后便马不停蹄赶来,想着赶在中元节之前祭拜家父。”林炳烨早就想好了一副说辞。

“不错,贤甥有此孝心,很是难得。祭祀之事,朕早已安排卜相全权处理,贤甥不妨先于藩王使馆下榻,后日可随同卜相进行祭祀。”

“那便有劳卜相了,”林炳烨朝卜序微微颔首,卜序忙回礼,林炳烨接着说道,“臣日夜兼程而来,请恕臣探父心切,心急似箭,一日也不想耽搁,明日可否就去?”

卜相发话,“王爷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何况,皇后那里也要拜见,圣上也准备了接风宴席。永王还是不要太过心急,冷落了一直热切期盼的圣上与皇后。”

“卜相此言差矣。”殿前一人出列,背影魁梧挺拔,着月白色蟒袍,光是一眼便可分辨出太子公瑾。“永王千里迢迢赶来,没有一刻停歇,就是为了赶在中元节之前早日祭奠老永王,此孝心日月可鉴,卜相受圣上所托,既然已经布置好一应事宜,如何不能让永王早日拜见?莫非,这中间另有隐情?”太子一席话直取卜序要害,眼看卜相若是再推脱,便要难脱罪责。

“太子不要咄咄逼人,”周现出声为卜序说话,“如今永王既已来到南都,便随时可祭奠老永王,卜相也是怕永王一路颠簸,太过辛苦,才好言相劝。既如此,那便明日便去拜见,中元节当天再去正式祭拜便了。”周现显然对太子为林炳烨说话有所忌惮。

“谢圣上成全!”林炳烨尽力抬起双臂行礼,左肩一阵剧痛,他硬生生扛下来,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接下来便是给永王准备的洗尘宴,除二皇子去金塔协助揽月教礼拜外,文武百官悉数到场,以表朝廷对永王的重视。

在东暖阁,趁着茶歇时间,太子来到林炳烨身旁,自梁州一别,这是二人首次照面,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好在误会一一化解,唯有飘儿是横亘在林炳烨心中的一根刺。

“炳烨,随本王过来。”太子作了个请的动作。

林炳烨刚才面圣,几次举臂行礼,汗水已经浸透衣衫,再坚持下去,恐怕伤口要再次冒血。正自焦躁,见太子朝堂之上出言相助,知他是友非敌,遂跟随太子,往东暖阁内室而去。

一进内室,太子立刻着人将房门紧闭,只留一人在内,此人乃是太医院外科圣手孙录之。

“炳烨,衣衫脱下来,这位是孙太医,专治深部外伤。”太子诚恳地看着林炳烨,“你的事,飘儿已经悉数告知。此伤非同小可,若不及时处理,轻则感染失去手臂,重则一命呜呼。你不想像先父那样命丧南都吧。”

林炳烨本不欲接受太子帮助,奈何若是继续强撑,恐怕到时血流如注,弄到人尽皆知,遂点头谢过,由孙太医处理。

孙太医将敷料解下,看到肩膀和后背的伤口红肿已有感染迹象,好在永王身强体壮,没有明显扩散,但刚才几个动作已经让原本愈合不良的伤口再次撕裂,如不及时处理,恐怕难以保留左臂。孙太医查看后,遂取出早已备好的工具和药物,要将那腐肉取出。

“王爷恕罪,伤口已有感染迹象,微臣要给您去除腐肉,去除之时会有钻心剧痛,王爷只好忍耐忍耐。”这去除腐肉时的疼痛十分强烈,更何况是贯通伤的腐肉,更是非人的折磨。孙太医十分担心永王能否坚持。

林炳烨点点头,示意孙太医可以开始了。东暖阁内室与外界仅有一墙之隔,若是忍受不住喊出声来,怕会引起旁人关注,如若知道自己伤势,那别有用心之人定会趁虚而入……他的伤势必须保密。

孙太医马上开始清理创口,林炳烨只是紧紧握拳,不发一声,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逐渐汇聚,顺着下巴滴落下来。

“王爷这是被何物所伤?此伤虽贯通,伤道却非常窄小,不像箭伤,倒是像个钗子扎的,但一扎就能够穿透肌肉骨骼,却又不像钗子。”孙太医忍不住询问。

“孙太医,不该问的别问。”太子温言提醒。

“是,是微臣多言了。”孙太医赶忙致歉,忙不迭地处理手头的事。处理完之后,孙太医道,“王爷此伤,伤及肩骨,还是要好生将养为妙。不宜举臂,负重。若是能歇个三五个月,便能慢慢好了,但如若再次感染,情况可不大妙。”

“多谢孙太医,本王伤势,还请孙太医守口如瓶,莫要声张。”林炳烨谢道。

“那是自然。”

“退下吧。”太子命令道。孙太医行过礼,从另一侧密道出去,转而不见。

“今日之事,多谢王兄照拂。”林炳烨起身。

“炳烨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太子轻轻搀了一下他,“宴席之上,你我恐怕还有一场戏要演。”

“演给卜相他们看吗?”林炳烨苦笑。

“炳烨是个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太子负手而立,“卜相一党,有如此动作,不过是要从中离间,要有所行动,我们暂且配合他们演一演,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又道,“从我们一同进来的那一刻,这出戏已经开始了。”

“那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太子从内室出来,满面怒气,拂衣入座,礼部尚书黄威看太子面色不善,笑眯眯来到他身侧坐下,“太子与永王进内室商议何事?”

“唉!”太子薄唇一抿,“前些日子飘儿姑娘不是跑来南都寻本王吗?本王与她情投意合,谁料永王一来便开口向本王要人,说人是东宫劫了,简直傲慢无礼至极。”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黄尚书除了太子息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虽是卜相一党,但永王,太子,墨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若说错了话,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奥?太子如今也是为情所困,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出言的不是别人,正是卜相。

“这可不像成大业者该有的胸襟。”

“卜相说得没错,本王的确十分苦恼,永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自古美人如珍宝,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