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董梧田的谋算(1 / 1)

西凉马超 陈玉福 1870 字 26天前

快到金繁马庄了,远远看着唐芋儿也骑着一匹马迎面跑来,看见马超赶紧打马迎上来,大声道:兄弟你可回来了。

马超淡笑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唐芋儿道:我听他们说你犯疯魔之症跑了,谁叫都不听……

马超截断唐芋儿的话头,问道:哥哥看我像吗?

咦?唐芋儿歪头打量道:不像啊!那兄弟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马超轻轻拍了拍**的枣骝马,不无骄傲地道:喏!就是为它了。

唐芋儿跳下马,走近一些,围着枣骝马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问马超:这匹马不是咱们庄上的,兄弟从哪里得来的?

马超摇摇头说:哥哥哎,你可真是……说着跳下马背,抚摸着枣骝马光滑的皮毛,悄声对唐芋儿道:这是一匹真正的天马,身上会发光,它流出的汗是赤红色的。

唐芋儿惊道:真的?

马超微笑点头。

哎哟喂!这么稀罕的马儿,让哥哥我摸摸看……唐芋儿就要伸手摸上去。

马超还来不及提醒,枣骝马抬起后蹄就向唐芋儿踢过去,把唐芋儿踹了个仰面朝天。这马可了不得!唐芋儿叫唤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呀?马超赶忙上前去扶唐芋儿,嘴里直叫得罪。

唐芋儿躺在地上,蒙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翻起身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笑道:真正应了那句话了,好飞禽不让人动它的翎毛儿呀!这宝马性子可真烈。

马超帮唐芋儿整理好衣服,看着他的狼狈样儿,又看了眼旁边趾高气扬的枣骝马,也哈哈大笑起来。

回了马庄,将枣骝马临时安置在一处马厩里,给它添了上好的草料又饮了水,马超便去了谭一马的匠作坊。已经过了饭点儿很久,马超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匠作坊里谭一马在叮叮当当地忙着摆弄物什,看见马超进来笑着点一点头道:麻秆来啦?先去里间坐着,饿了就让阿离给你弄点儿吃的,我马上就来。说着,向里间高声喊道:阿离,弄点儿吃的,麻杆来了。

马超笑着拱拱手,自往里间去了。

阿离在油灯下给她舅舅补一件褂子,看见马超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盈盈笑道:回来啦?

马超点头,疑惑道:你知道?

阿离笑笑道:晚饭的时候,我听庄里人说你跑得找不到了。我不信,看,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马超不答话,淡淡应了声“嗯”。

阿离起身去给马超拿吃的,随后和她舅舅一起进来。阿离把饭食摆上案,谭一马招呼马超坐在炕案边,二人看着马超狼吞虎咽。

谭一马问马超:饿成这样?下半晌都做什么去了?

马超龇牙笑道:自然是有好事啊!

阿离看着马超的眉眼,见他竟是难得的笑颜,便问道:什么事如此开心?这几个月还从没见你这般真心笑过呢!

马超得了天马心情大好,便把白天如何发现枣骝马,又驯服了它的过程讲给阿离和谭一马听。马超讲得仔细,阿离甥舅俩听得一惊一乍,直到马超说牵了天马回来,谭一马“腾”一下从炕沿边上跳下来,着急问道:麻秆,那匹马真在马厩里?

马超点头道:对啊,我刚刚伺候它吃了草料才过来的。

谭一马拉住马超的胳膊,扯得马超差点从炕沿上掉下来,兴奋道:快!快带我去,我要亲眼看一看这汗血宝马。

马超不得不下地,撂下饭碗引了谭一马往马厩里去看。阿离拾掇狼藉的残羹,摇头轻笑,一听有好马舅舅还是这么热切。马超带着谭一马来到枣骝马暂时栖身的马厩,还未走近,马厩里隐隐有火光闪现。谭一马疑惑地问:晚间给马点灯了?

马超轻轻“嘘”了声,比画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暗暗指了指马厩深处,示意谭一马往里看。

谭一马顺着马超的手指看去,黑暗中只见隐隐约约几十匹马依次拴在槽上,在槽头边一字儿排开或卧或站着。而最里侧有一方单独的槽头,拴着一匹枣骝马,那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光芒,正是从那匹枣骝马身上闪现出来的。谭一马顿时目瞪口呆,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这惊人一幕。半晌方才回神,他惊奇地指着枣骝马,问道:那……那就是汗血马?因为太过于激动,谭一马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马超微笑道:对!就是它。

谭一马连连称奇道:难怪你说它是天马,如此一身的光华却也不负这盛名了。

枣骝马听见人声,浑身光晕乍失,马厩里陷入一片黑暗。谭一马跌足后悔道:怪我太莽撞了,让它受了惊吓,不然还可以多看一会儿它的神奇。

马超微笑道:来日方长,你可以改天再来看。

谭一马心下释然,二人退出马厩回了住处。时辰还不算太晚,谭一马邀马超去喝酒,马超推辞不过,随着谭一马又回到匠作坊。阿离正在等舅舅,见他们二人进来说要喝酒,便收拾好了酒具杯盏,自己也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这一顿酒喝到以谭一马大醉才收场。马超也醉得不轻,摇摇晃晃着出门往自己的住处走。阿离安置好舅舅,追出来送马超,看着他东倒西歪的样子,只好上前搀扶。马超半个身子靠在阿离柔弱的肩上,醉意朦胧间看阿离却慢慢变成了馨儿的眉眼,他失神地盯着阿离,喃喃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扔下我……说着把阿离揽入怀里,紧紧抱在胸前,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要离开我。

阿离被马超突如其来的孟浪惊到了,她挣扎着要从马超怀里出来,可是她越挣扎,马超抱得越用力,阿离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的脸抵在马超胸前,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没来由的觉得踏实安心,慢慢放松了抵触。马超带着酒香的热气喷在她头顶,阿离也被熏得微微有点眩晕。马超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躯不再力拒绝他的拥抱时,轻轻笑道:好馨儿,不让我抱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保证再也不和别的女孩子说话了好吗?

马超说得越多,阿离听得越心惊。原来在麻秆心里有一个女孩子,他可以为了她的离去黯然销魂,也可以为了她对其他的女子冷若冰霜!她叫馨儿。阿离终于知道麻秆为什么一直郁郁寡欢,对人冷漠疏离的原因了。而对于他的名字,阿离以为这恐怕也不是他的真实姓名。麻秆?他英俊倜傥、一表人才,怎么会叫这么一个庸俗土气的名字呢!

阿离凝眸想得出神时,马超却捧起她的脸轻轻地盖上了自己的唇印,阿离大惊后睁着眼愣住了,直感觉血液瞬间蹿上了自己的大脑,下意识里扬手就往马超脸上扇去一巴掌。马超没有防备,猝然挨了巴掌松开阿离,眼神迷离地向她看来,喃喃问道:馨儿,你怎么了?

阿离甩开马超的手臂,转身就跑回匠作坊去了。她又羞又窘、又惊又怒,有点欢喜,又有点心酸……好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而身子有些轻颤……千回百转,阿离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好天气,马超赶着马群在草原上放牧。他揉了揉宿醉过后发痛的鬓角,只记得昨晚是在匠作坊里和谭一马喝酒,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如何回到住处的。好久没有尝试过大醉的滋味了,他摇一摇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苦笑着对身边牵着的枣骝马说:难道是你变成个漂亮姑娘送我回来的?

枣骝马响亮地打了一个鼻息,似乎是对马超问话的回答。马超抚了抚亨骝马的漂亮长鬃,翻身骑上马背,笑道:走吧,咱们今天要策马奔腾、啸傲红尘。枣骝马“嘶”一声,便载着马超冲向草原深处。

不远处的阿离,目光悠悠地看着马超策马远去,轻轻笑了。她听见了马超刚刚对枣骝马的嘀咕,看来他对昨夜的事没有一点印象。也好,阿离想着:就当一场梦吧!只要他开心起来,不再颓废消沉就好。想不起来也罢,徒增尴尬而已。阿离转身去忙自己的事,话虽如此,心头却突兀地涌起一丝淡淡的怅然。

金繁马庄新任庄主正皱眉坐在会客厅的案前,他一袭暗色的衣衫,在暮春的时节里显得死气沉沉。王大牙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种感觉。

表哥您找我?王大牙随意拱拱手问道,一副熟惯的样子。

庄主“唔”了一声,头都不抬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表哥。

王大牙嘿嘿笑道:知道了。这不是没有外人嘛!表哥看的什么东西?

告示!庄主抬眼道。这人赫然竟是原西凉都护府大管家董尔权。

王大牙凑到近前,伸长脖子往案上看,又问:什么告示啊?

董尔权将告示递给王大牙,阴鸷的眼睛里满是算计,沉沉道:朝廷要选马,说是皇帝夜里睡觉有天马入梦。

天马?王大牙不以为意道:什么样子的马叫天马?有那玩意儿吗?

董尔权指了指王大牙手中的告示道:让你多读点书就是不听,那告示上不是说得明白吗?天马行空、浑身金光。

王大牙哈哈大笑:这皇帝也太能胡掰了,还好不是背上长着翅膀的!

董尔权也失笑,继而对着王大牙正色道:青山,咱们的马场里数千余马匹,从金老头手里就开始专门繁育凉州大马。你看可有能应选的?

王大牙看董尔权说正事,也肃了脸色道:马自然有好马,但说要去应选天马,恐怕不行。那皇帝要的可是会发光的马,咱们的马没有啊。

董尔权沉思良久,咬牙道: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天马给我找到,等博得皇帝圣宠,到时候我就可以求一道赦免诏令,以后就能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了。我真是过够了这东躲西藏的日子。

王大牙看着董尔权的脸色,赶紧点头道:表哥放心,我这就去办。说完退出房,往草场去物色好马。

自从梁三阁死后,董尔权未死的消息泄露出去,西凉府发了全境通缉告示,几乎让他寸步难行。还好有一个远房表弟王青山在金繁马庄当杂役,董尔权便来投奔于他。如今的董尔权已经改名叫董梧田,摇身一变成了金繁马庄的庄主,而在危难时刻帮助过他的王青山也一跃当上了马庄的大管事。回想这一年的经历,好几次从鬼门关死里逃生,并能取金繁而代之。董尔权,哦,应该叫他董梧田了。董梧田的这一年过得真可谓处处取巧、事事惊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