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与自然、个体与类之间矛盾的解决(1 / 1)

“社会”不仅是对私人所有和市民社会的积极扬弃,它还是对人类社会基本矛盾的最终解决。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或者说个体与类之间就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到了近代的市民社会,由于私人所有成为人的主宰,人与自然、人与人(个体与类)之间的矛盾被激化,这两重关系都陷入深重的异化状态。既然共产主义是对异化的扬弃,那么“社会”也必然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

为什么“社会”能够解决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呢?首先,“社会”是建立在工业的基础上的。按照近代的自然认识,自然要想被人理解,只有成为人的认识和实践的对象才有可能。随着工业的进步,自然被全方位地纳入到人的认识和实践领域,也就是被纳入到社会当中,成为人化自然。而人化自然本身也就意味着自然与人的全面统一。其次,“社会”将使人从狭隘的自然利用关系中摆脱出来,创造出具有丰富感性的、全面的发展的人,这种人不同于将自然只看做是自己赚钱工具的人,他会与自然建立起一种更为广阔的、全面的人的关系。“因此,需要和享受失去了自己的利己主义性质,而自然界失去了自己的纯粹的有用性,因而效用成了人的效用。”[43]由于人在“社会”中恢复了“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44],近代的那种敌对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将得到和解,人与自然将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

接下来,为什么“社会”能够使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得到真正的解决呢?这个问题要比前一个问题复杂。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必须了解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统一,或者说个体与类的统一方式。我们知道,费尔巴哈也曾谈到过个体与类的统一,并认为个体只有在类中通过类而实现自己的本质。但这种统一最终要靠两性间或者朋友间的爱来完成,而靠爱这类自然情感连接起来的整体,正像我们在古代共同体和家庭中所看到的那样,其中的个体并不是独立的。赫斯在《论货币的本质》中看到了费尔巴哈的局限性,试图引入“交往”和“协作”来完成这种统一。但是,由于他对市民社会的认识比较消极,反过来将货币仅仅看成是使人堕落的根源,是人类历史的倒退,从而忽略了货币对人的联结作用。实际上,货币虽然包含了人与人之间的排他性,但正是货币才使分离的个体联结起来。这是近代社会特有的矛盾。在这个意义上,赫斯没能真正地看到分工和交换(货币)实际上是个体与类相统一的更高级形式,是人类的进步。

与他们不同,黑格尔在把市民社会看作是一个特殊性原理贯彻的领域的同时,还把市民社会看作是一个普遍性领域,从而将市民社会中的人视为,既是“特殊的个体”,又是普遍性存在。市民社会中天然地实现着个体与整体的统一,在这种统一中,个体并没有淹没于整体之中,相反,个体正是因为其独立,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性存在。因此,黑格尔对个体与类的统一是保持了个体独立性前提下的统一,这是个体与整体之间关系的辩证法。

以上是马克思之前,关于个体与类的统一方式的两种代表性看法。那么,马克思本人又是如何来理解个体与类(整体)的关系的呢?马克思曾说:“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做抽象的东西同个体对立起来。”同时又不能把个体看作是与他者无关的原子式个人,而应该把它看成是“社会存在物”[45]。“因此,人是特殊的个体,并且正是人的特殊性使人成为个体,成为现实的、个体性的(individuell)社会存在物,同样,人也是总体(Totalit?t),是观念的总体,是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自为的主体定在(Dasein)。”[46]从这些表述来看,马克思对社会的理解显然是黑格尔式的。其实,经过了《穆勒评注》的洗礼,特别是经历了对国民经济学的分工和交换理论的研究,马克思对个体与类的统一认识只能是黑格尔式的。因为黑格尔的这一认识不仅与国民经济学相符,而且也与近代社会的现实相符。

“人与自然之间矛盾的解决”和“个体与类之间矛盾的解决”是密切相连的。在“社会”中,“人与自然之间矛盾的解决”会带来“个体与类之间矛盾的解决”。因为,此时人可以领有自己的对象也即自己的本质,结束人与自己的对象、人与自己的本质相分离的状态,实现人与自然(对象)的统一。这种统一是对个体与类实现统一的证明。因为人与自然(对象)的分离是由于不合理的社会关系,即人与类的分离造成的,那么人与自然(对象)的统一反过来也就证明个体与整体、类之间实现了真正的统一。马克思总结道:

“因此,社会性质是整个运动的普遍性质;正像社会本身生产作为人的人一样,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活动和享受,无论就其内容或就其存在方式来说,都是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定在(Dasein)和别人为他的定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定在的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定在对他来说才是人的合乎人性的定在,并且自然界对他来说才成为人。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