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哈哈哈你过来你过来！”

远处是孩提的喧嚣，繁华的街市此刻虽燃着烟火气儿，但实在谈不上热闹非凡，就连贩夫走卒亦是甚少来往，只有巡城的将士，此刻也挂着散漫的笑意。

多的是些刚拿了压岁的孩童，成堆的聚在一起，游街串巷的闹腾着。

“这些可是我舅舅从京城里带回来的爆竹，据说是那些修士大人加了灵气儿的，可与你们这些只有响声儿的不同，我的爆竹可是会有七彩的光呢！”

为首的小胖子，高举着手上，红色的纸管，得意洋洋的宣布到。

一看便是家境不错的孩子，在这靠近西山边境的小城里，穿着富贵，长的肥胖肉溜儿的，像是从年画里钻出来的小人儿，喜庆极了。

成群的稚童熙攘的挤在一块儿，嘈杂的惊叹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就有个稍大些的声音质疑到：

“可别是骗人的吧？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小胖子一听急了，拿起火石就跳下了地：

“我没有骗人！我给你们看！”

火石擦起火星，在喧嚣的爆竹声里燃起引信，将孩子们的目光与期待聚集到一起，小胖子屁颠屁颠儿的跑到安全的地方，看着那烟花展开——

与寻常无异的模样。

片刻的寂静。

人群里爆发出果然如此的哄笑声，失望的叹息声，还有些没由的来疏离。

“大骗子，我就说不可能有嘛！”

“哈哈哈就是就是，我们去那边玩！”

“我觉得也挺好看的呀。”

……

孩子们笑闹着远去，留下小胖子孤身一人可怜的愣在原地。

他有点儿难过，慢慢的靠近那热闹之后的碎屑，蹲在地上掉金豆子，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真的，明明他不是骗子的……明明说过了，只要用这些烟花和墙外的孩子们分享，就可以交到朋友的……

一个窈窕的身影隔着夜色里的柔和的烛火出现，不多时，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失魂落魄的小胖子身边。

绿色的光芒，柔和的倾洒下来，如同天边流落的繁星误入四月的春雨，欢快的萌芽着，小胖子被身边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接着立刻被这清奇的光芒吸引，愣愣的注视着这柔顺的烟花。

女子敛起裙摆，慢慢蹲在小胖子的面前，轻轻的垂下手，烟花的光束垂落到地上，散做星点的火芒，在冷硬的地面上欢欣雀跃的蹦哒着，顺着地面四散奔流，黯淡的地面不多时便化作绿色星子的海洋，在触碰到墙壁，树木后消失。

小胖子惊呼着看着堆积在脚下又消失的星子，飞快的扭头看了看身后，散发出去的星海被他阻拦，身后变成了一片仿佛河流的空地。

他抬起脚，向旁边跨了一步，又扭过头，原本空荡的河流立刻被一颗颗绿色的星子充斥，小胖子激动的脸都红了，抬起手想碰，又突然顿住，小心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

女子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头发用极好看的木钗挽着，右手举着一束烟花，望着他恬静的笑着，然后鼓励的点了点头。

小胖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试图捉住那遍地乱跑的星子：

没有灼痛的感觉，反而在握住星子的那一刻，感到以前从来没有感到过的温暖与束缚，小胖子忍不住叫出了声，接着紧张兮兮的握拳放在眼前，慢慢的打开了胖胖的手掌……

绿色的星子安静的躺在掌心，仿佛一颗精致的宝石。

小胖子瞪大眼睛，盯着面前这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宝石，突然之间，那宝石动了一动，然后噗的一声炸开，散发出清馨的乙木花香。

小胖子吓了一跳没忍住，一下子向后倒了下去，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肥胖的身体，努力的面红耳赤也最终没有稳住，啪叽一声倒在了绿色的星海里。

越来越多的绿色星子聚拢在他的身边，然后发出接连不断的噗声，小胖子闻着这好闻的香气，突然听到身旁的大姐姐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脸色涨红，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怨念的瞪了这个好看的大姐姐一眼。

她明明知道嘛！还不告诉我！

绿色的星海很快吸引了远去的孩子们，大家惊叹着出现在街头巷尾，惊呼着看着这神奇的场景，却是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女子右手手腕上的璞玉镯子一闪，一束未点燃的红色烟花一下子出现在她的左手上，她将手伸出去，对着小胖子轻声说：

“好啦好啦，姐姐给你道歉，要不要试试看？”

小胖子气鼓鼓的脸像两个包子似的，还幼稚的扬起下巴别过头，听到这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过头，惊喜又怯怯的说：

“真的吗？可是可是……舅舅说过这个很贵……母亲说不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馈赠，所以所以……”

尽管嘴巴上推拒着，小眼睛却死命的盯着那束烟花，连眨眼都舍不得。

女子右手的烟花已经燃尽了，只是绿色的星海还没有消失，依旧印着一片温润的光华，在这冷冽的冬夜，燃放出遍地的春色。

女子勾起嘴角，调侃到：

“是哦，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也不强求……但是你的母亲难道没有告诉你长者赐不可辞嘛？”

小胖子挣扎犹豫了片刻，小声咧诺到：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我的长者……你最多只能算是我的姐姐吧？”

女子一愣，开心的笑了出来，伸出右手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直接把烟花往他手里一塞：

“小胖子挺会说话的嘛，姐姐今天开心，拿着吧！姐姐还有很多呢，再说了，你不是要……交朋友的吗？”

女子向着不远处惊叹着吵成一团的孩子们抬抬下巴，有胆大得孩子已经开始用树枝戳那些遍地乱跑的星子了。

小胖子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烟花，一转过头正要说一些什么，却发现女子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愣愣的盯着女子曾经蹲过的地方，向着巷尾的方向喊去：

“那边那个一直盯着这里的奇怪叔叔！请你帮我和大姐姐说谢谢她！谢谢你！”

然后他高举着烟花，向着孩子们兴奋的奔了过去。

巷尾那抹冷冽的身影一个顿足，无奈的跃起到了屋顶上，果然看到了房顶之上那个笑的快岔了气的白色声音：

“……有这么好笑吗？”

长渊谐抱着剑，走上前并肩坐在夏青鸢的身边，无奈的说道：

“当然啦哈哈哈哈……叔叔～”

夏青鸢笑的半晌才停住，抬眼望着远方的孩子们，轻轻的将头靠在长渊谐的肩膀上。

长渊谐低了低肩膀，任她靠的更舒服些，开口说道：

“那个玉镯子里的烟花本来就剩的不多了，你平日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今儿怎么舍得一下子用了两支？”

夏青鸢举起右手，那个在她手腕上呆了许多年的璞玉镯子似乎一直都是这般不经修饰的模样，并且她也好像从来都不想把它摘下来，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里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散发着让她欢喜的亲近，可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为何。

“我恍惚里记得，似乎很多年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长渊谐轻轻揽过她，将她拥在怀里，柔声说：

“多年以前也有人给你放过烟花？还是说多年以前你也如那个小胖子一般……丰腴？”

夏青鸢头都没抬一拳过去，长渊谐眼都不低向后避让，夏青鸢嗔怪的锤了一下长渊谐的腿，静静的望着人群。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好像是……有人，带着她，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很多人……然后在某个除夕夜……

是谁呢？

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但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夏青鸢盯着远处的夜色，突然发现自己突然不可抑制地流出了眼泪。

远处的打更声过了几旬，孩子们叫嚷着“年来啦”鸟兽散都回到了自家，不一会儿大人们谈笑着出来，互相贺着新年，点燃了凡间的爆竹。

火光连成一片，碎落漫天的火花，遮蔽天间的星野。

“新年快乐。”

长渊谐轻声说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夏青鸢的额头。

“新年快乐。”

夏青鸢望着远方，柔声说道。

对着长渊谐，

也好似对着远方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