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国师要做这样的事吗？”

萧月笙开口，打断了雪原上的沉默。

顾月朗讥讽的勾了勾嘴角，说道：

“怎么？现在愿意告诉我了？之前还恨不得手刃小情人，现在知道小情人还活着又欢呼雀跃舍得开口了？”

萧月笙：“……”

他脸微微红了红，选择性无视了顾月朗的话，接着说道：

“因为国师……”

“因为国师并不是自愿成为国师的是吧。”

顾月朗兴致缺缺的打断到，他没所谓的接着萧月笙的话说：

“因为当年他还恩情之时，如今的帝王不过是普通农家未出生的稚子，修士一旦与人间天子扯上关系，便是断了仙缘，但既然曾立誓护他六世后人，若有违背便也是仙途损毁，于是如今之计，便是断后无果，便设计你来“毁社稷，摧民心”民心失则大业衰，并且虽有小恶，但大因果并不加诸在他的身上，此计若成，则仙途复明。”

萧月笙愣了愣，轻声说：

“你知道？”

“知道幕后之人是当朝国师，许多事就自然说得清了，别把我想的跟你们一般蠢钝！”

顾月朗不屑的哼了声。

萧月笙望着他的模样，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低声说道：

“这般聪慧的天恩之子，却独独看不透自己的事，难道……这也是天道的掣肘吗……”

顾月朗天生灵物自然耳朵不差，也自然听到了萧月笙的喃喃低语，皱眉说道：

“说什么呢？”

萧月笙玩味的笑了笑，似乎有种找回场子的感觉，轻轻的说道：

“你知道我的炉鼎体质是什么吗？”

顾月朗冷眼瞪着，没搭话。

“冰清骨，流光魂。攥取可以悟天道，清业障，所以那老道趋之若鹜，很可惜，他没有成功，反而被我反噬，但相对的，我的体质能力有一部分印刻在我的魂灵上，而且当时的我并没有生死所谓，所以我穿透了那份迷雾，看到了你并不为人知的，前世与过去。”

顾月朗眼神收缩了片刻。

他反问道：

“什么意思？”

他是这长白山间天生天养的灵物，魂灵应当是天成至纯之物，不可能入过轮回。

“抱歉，我不太会形容你的状态，但是那么多疑点摆在面前，你又何苦视而不见呢？”

顾月朗皱眉看着萧月笙，等他接着说。

后者伸手，虚握空中，虽然是魂灵之体，但却有着气息独特的生气庇佑，纵然是雪原之上至真至纯的烈阳也伤不了他分毫。

“两个凡人，如何能生生世世相见，又如何被人下了离魂咒，又为何生生世世到这雪原上寻找传说中的万年芝……”

“更何况，这万年芝，也并非一直都存在的。”

顾月朗心中突然大恸，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绪如脱缰的野马奔出那片迷雾，他本能的觉得那不是很妙，但又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直接说，别卖关子。”

萧月笙愉快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拿捏着，轻声说道：

“相传九州并非只有人族主宰世间，准确的说，长久纪年以前，人族势弱，被妖，兽人，精魅等几族驱逐至贫瘠之地。”

“那时文明初萌发，人族团结一心，成就一个大部落，没有皇族，而是共同努力生活着，他们祷告，祈愿，在贫瘠的土地上坚强而努力的生活着，他们的文明慢慢诞生，信仰也由此而来。”

“于是，在源初最为纯净的鸿蒙时期，全体人族的信仰与祈愿在天道里得到回响，诞生了两位神明；主丰收，情爱等温柔的“清愿”之神，主捕猎，征服，血气方刚的“骁骑”之神。”

“二位神明应祈愿而生，但人族天生灵力不高，能达神命之人并不多，多数时候是二位神明朝夕相伴，共同守卫人族。”

“可人族毕竟是在贫苦之地上生存，孩童容易夭折，老无所养，这些二位神明都看在眼里。他们是从人们信念与信仰中诞生的神明，尤其是清源之神，身具悲悯及大恻隐之心，更能被人间的苦痛生死触碰，于是他们耗费大量神力，设法从鸿蒙天道里摄取了一缕鸿蒙之气。”

“二位神明因此结合，以鸿蒙之气为基，孕育了天恩之子。”

“真龙。”

“真龙乃是鸿蒙之气所育，天生亲和天地，天道更是垂青有加，福泽深厚，延绵人间。”

“诞生之处，真龙便是一颗道卵，天道赐福，福泽人间，恩施四海，贫瘠之地受天道所赐龙气绵延，成为丰饶的福地，人族因为信仰的神明是真龙血亲首当其冲，有了最为高的道心赐福，修道能力一瞬间远超其他种族，更有真龙之气流落人间，得真龙之气者，则为人间君王。”

“只是，这福气，并非全然是一件好事。”

“贫瘠之地的突变，引得其余种族的觊觎，人族的成长速度更是让他们忌惮，于是一场针对人族的围杀便拉开了序幕。”

“彼时，人族的天才们并未全然成长起来，但他们为了守卫故土与母族大量陨落，人族天才十不存一，被赶到一隅，岌岌可危濒临灭族。”

“神明无法插手人间的事，他们痛苦，他们着急，他们也无可奈何，而一切的所起，都是他们那尚未破壳而出的孩子。”

“人族在绝望的祈祷，在痛苦的挣扎。而神明的本意并非如此，于是他们双双燃烧神格，将异族赶出这片土地，可是，异族依然虎视眈眈，对人族，也对尚未拥有意识，未出世的真龙的垂涎。”

“绝望与无奈之下，神格即将燃烧殆尽的二位神明，将真龙之卵埋在如今的长白山上，灌注全部的灵力催动真龙成长，以其神力，将千里土地拔地而起，形成高不可逾的山脉，真龙神力相守，无异族能够跨越，为绝望的人族换来了喘息的时间。”

“神格烧尽，谋害天道庇佑的亲子的二位神明，被逐入轮回，永无半点修炼天赋，并决不可能生育。”

“二位神明，对黎明苍生无愧，对天道无愧，唯一无法面对的，就是那尚未睁开眼睛，便被镇守在山脉之下死去的孩子。”

“于是他们在死去前对自己下咒，生生世世不得善终，生生世世不得相守如愿，便是他们对自己的惩戒，也是他们内心对自己犯下罪孽的救赎，他们生生世世不远万里上到这长白山上，埋骨于此，其实也是为了，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纵然不记得，他们心中的愧疚已经生生世世镌刻在他们的灵魂里，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曝尸荒野，冻原白骨，是他们为自己写下的宿命。”

萧月笙叹了口气，看着神色晦暗莫辨的顾月朗：

“你应当知道，我所说的，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