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朗盯着萧月笙的眼睛,与初见时不同,那双眼睛里曾有过的癫狂,愤恨,说不清道不明的众多情绪已然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沉沉的暮气,带着虚无的空洞。
他有些不解,也有些烦闷,像是很多年前看到那一对不断出现在长白山间的男女一样。
但似乎又好像的确有哪里不一样。
所以他开口反问到:
“或许他的确曾经做错过,但那时的犹豫不决难道不也是害怕失去的惶恐?他所做的努力,难道你连一分一毫也都不曾看在眼里?”
萧月笙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并非眼盲心瞎,自然能将他的情看透,可那又怎样呢?那些,不过是他透过我,去看前世那个人死灯灭的爱人,我始终连阴影都算不上,这样的视线,让人厌倦,也让我仿佛恨都变得不真切,更是,发自身心的悲哀。”
顾月朗有些烦躁:
“我根本不懂你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前世是你,今生也是你,他没有我的帮助,也没有寻找分辨魂灵转世的能力,不知道在这千万人尘寰中寻觅多少年才找到你,也不过是约定,你知道对于妖精而言,这有多困难?又有多让人绝望?好不容易能再相遇,所谓的前世也已经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世,你究竟如同一个蒙尘稚子般任性娇蛮些什么?”
“……”
萧月笙静静的望着脚尖的雪:
“我也是,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寻找些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远山,望向那片苍茫的鸿蒙之乡,长白山脉上如同他刚刚所见的那般,了无生气,他似乎还能依稀看到万年芝视角里,那个兴高采烈说他在人间认识了一个朋友的少年。
“前世也好,前几世也罢,历经一轮生死,喝过那碗孟婆汤,前尘尽忘,纵是同一个魂灵,便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更何况,这一世我为男子,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说明了一切,又何必……苦苦对着我这一张脸,做一副情深之意呢……”
顾月朗深深地望着萧月笙,顺了口气,冷冷的开口:
“妖精是从来不在乎性别的,尤其是植物类形成的精怪。”
他向前靠了一步:
“脱离了原始的兽性,对于繁育的追求并没有那么热忱。更何况……树妖,花妖等植物系本身便没有固定的性别,不过是随心而动也或随所恋慕之人性别化形罢了。只要回归本体,再度化形便可以化为不同性别之人,我想,他当年迫切的离开,或许便是,为此而归,也为了向我求证,是否在这茫茫人世,寻错了人。”
顾月朗的眼神没什么温度,说实在的,他和萧月笙又不熟,更没什么好印象,他自然懒得照顾萧月笙的情绪。
“更何况,你可知道,我曾予他一道印记,无论何种困境,那印记都可以使我有所感应也能带他回到浮云山上……所以我从未想过,在观云楼之上饱受生气抽离之苦的会是他……可即便他被你困锁在阵眼中被抽离生气,他也没有动用那道印记,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月朗的眼神摄人心魄,萧月笙面容上的那层淡然终于开始僵硬,可顾月朗并没有等他开口说话,而是继续说道:
“他是在赎罪!”
顾月朗向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知道他出现的太晚发生了许多无可挽回的事,可一切已经为时已晚,但他也不能阻止你,他没有能力,更没有立场,所以他不能阻止你一步一步走向阿鼻,但他选择,与你一同堕往地狱。”
顾月朗抬起头,望向阳光分外刺眼的雪原。
命运嘲弄的双唇,
时间推波助澜的手,
造就一段无稽又荒唐的岁月,和诸多遗憾。
“人类啊,总是只能看到自己遭遇的苦痛,那种不知道多少年都遍寻不至的绝望,可不是以十年就能记得痛苦,不过是一个约定,不过是一个道别前的约定,或许就要葬送一生。他的执念,全部在于你,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是你,对于那段漫长的岁月,你都是唯一的救赎,唯一的光亮,你此生把他当做光,你何尝又不是那道光?”
“既然心中彼此牵绊,既然彼此需要,却偏偏拘泥于一些微末小事,彼此折磨,人类,还有这个蠢货,都愚不可及!”
顾月朗越想越生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波动为何这么大。
“蠢钝如猪,不可教化!无可救药!你们……”
“咎由自取。”
萧月笙扯扯嘴角,别开眼睛笑道,那笑意带着难掩的慌乱,和几分颤抖:
“本就是……咎由自取,一别两宽不行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