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 Xiaoxi
采访纪实
一、艺术家简介
刘晓曦 1990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1994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同年获第二届“罗中立油画奖学金”。1994—1998年攻读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并获得硕士学位。现任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副教授。
代表作品有《异度空间》《纸老虎NO.1群英会》等。著有《中国传统寺观造型艺术》(四川美术出版社,2020年)。
二、采访文本记录
采访主题:形式语言分析
采访目的及重点:挖掘艺术家在形式语言上的探讨,探究其在创作过程中技术上、心理上所遇到的困境和难题。
采访对象:刘晓曦
采访形式:面对面采访
采访人:徐卫
采访时间:2017年11月10日
采访地点:四川美术学院刘晓曦工作室
(以下用Q代表提问,A代表回答)
Q:您现在的创作状态是怎样的?多久能出一张作品?每天花多少时间在创作上?创作以外的时间用来做什么?
A:我不像现在的很多当代艺术家,我的创作过程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相对于其他艺术家来说,这个过程可能偏长。我一年的作品也就十张左右。如果没有课、没有会,我一天能在工作室工作五六个小时。我不喜欢在夜间创作,我比较享受日光的感觉。我这个人的生活比较简单,一般就是创作和看书。如果天气好,我就会背包出去旅行,比较喜欢看石窟建筑和西部壮美的风光。
Q:除了架上绘画以外,你有没有尝试过别的创作媒介?
A:我觉得人贵在专一。我的架上绘画还没有搞精通,而我本身是学油画专业的,最多再做一些水彩画创作。因为我本科选的是油画专业,所以对架上绘画非常着迷。
Q:那您水彩画创作的量也不小。
A:我经常去外面旅行,用架上绘画来创作的话,大概要拖三年左右才能完成。我觉得太慢了,水彩的尺幅相对较小,能把我的感受快速表达出来,先过过瘾,找下感觉。
Q:之前的水彩画创作都是什么题材的?
A:早些年都是父亲教我的一些水彩技法,谈不上创作,画的很少。我觉得用水彩来表现冰川、雪山很有感觉,中国很多水彩画家都是表现人物、风景,像我这样表现雪山题材的还比较少,相对来说会有我自己的特点。
Q:有人说架上绘画衰落了,您是怎样看待架上绘画的命运的?
A:我个人非常反感这种说法。如果早年接触到传统绘画的话,我肯定会选择国画。我读书的时候接触到的概念是说传统艺术不高级,所以说架上绘画,油画也好、版画也好,其实都是在一个形式语言中去探讨,只是媒介不同,都是艺术家对绘画形式语言的探索。我相信架上绘画有它自身强大的生命力,现在太多当代艺术朝着行为、观念、装置走,手工性和技术性都是在削弱的,当代艺术正是降低了这种技术性门槛,才得以传播。但是架上绘画特别考验一个艺术家在艺术技巧上的控制能力,如何通过架上绘画形式语言的研究、探索来体现出你的修养、文化、价值观,这永远都是一个有可能性的东西。石版、铜版看起来是很容易的一个事情,如果你真的去做一件超越前人的作品,那将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事情。相对来说,版画的技术性更强,他对工作室的依赖程度更高。
Q:正因为它对这些东西的依赖,它在面对新技术冲击的时候就会更加脆弱。比如木版画,它的效果现在很容易通过电脑制图得到,木版上的刀感都可以得到。
A:这个我是不否认的。我们打比方说,今后人工智能不管达到什么程度都是无法取代人的。不管他的效果有多么逼真,他带给人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
Q:你的意思是不是版画的发展有它本身功能和作用的推动,比如早期的《芥子园画谱》是为了更好的流通。但是后来,我们把它看作是纯粹审美的艺术价值了吗?
A:我觉得木版画它是以实用为出发点,中国本身是没有版画的,只是当时鲁迅他们觉得这种东西很容易在社会上传播。我的意思是版画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艺术表达形式,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从传播角度来说,它肯定赶不上电脑的效率。这是两个问题,版画作为一个艺术门类来说,石版、木版、丝网版都是不同的媒材,如果让它和装置、行为来比较的话,其实它是没有可比性的。艺术现在已经是多元的、开放的,好像大家都在互相妥协,其实作为一个艺术家,还是要有自己的立场。油画系很多同学出去不会画油画,我们认为这是可以的,他在另外一种艺术形式中找到了他的表现方式,从一个人的价值来说,我们给了他更多的可能和出路,但是从我个人来说,油画确实需要很强的技术性,可能这个同学的影像和装置做得不错,那这就是两个概念了。
Q:每个艺术家满足的时刻都不一样,有的是在自我调适的时刻,有的是在他人赞美的时刻,那么您的满足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A:这个不好回答。因为你刚才说的几种我们都能体会到,但对于我个人来说,在绘画当中的成就感体现在对以前的突破,或者是更接近于我想表达的视觉效果。办了个展、卖了钱或者别人恭维我、赞扬我,我都会有成就感,因为我们都是凡人,这些东西都会让我们感到高兴,但是更高兴的是你感觉到自己作品中艺术语言的发展。
Q:您在大学期间,受哪些艺术家的影响较大?
A:当时资讯比较少,特别推崇的是一些西方油画大家。一年级的时候特别喜欢印象派的雷诺阿,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挺幼稚的。说得具体一点,庞老师对我们的影响是特别大的,他虽然没有直接教过我们,只是给我们做了一张肖像作品范画,我觉得这就够了,只要能真正地打动你就好。我在三年级的时候专门学习庞老师的一些东西,但我很快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障碍,它会阻碍你前进的道路。不管是你从书上看到的也好,现实生活中的也好,它能够激励你去朝一个方向前进,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Q:罗院长在您研究生阶段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A:这是我们川美的优良传统,他给了我很大的自由。他这个榜样身上的精神就是太勤奋了,当时他已经很有名了,但是还在不停地画。
Q: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绘画的?又是什么时候想要把绘画作为终身事业的?
A:我出生在一个绘画世家,从小就决定要做一名画家,从小画画就觉得比周围的人都好。我们家有很多画册,在1970年代的时候,我对绘画的理解和看法就会比同龄人强。我也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而且这个天赋体现在画写实绘画,我小时候画的火车、汽车就有很强的透视感,天生就有透视感,不需要人去教。这也是我坚持画写实这么多年的原因。
Q: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在以后会不会出现风格的转向?
A:因为我个人觉得自己的写实天赋比较强,所以对其他的艺术形式没有这么大的兴趣。读书的时候尝试过抽象、表现等等,但是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我觉得具象写实是我的方向,只是说用什么方式来表现它,怎么样通过写实来表达心中的审美,这是和修养、阅历、价值观有关的。我对油画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我在其中追求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和审美感,但是我永远也不可能用国画的方法去画,而是用油画的方式去表现。有些朋友会说我的画越来越像国画,但是我只是用油画这种媒介来展现宋元的气息。国画、油画、版画,只是媒材不一样,架上绘画的内涵还是怎么去展现艺术家要表达的形式美感。包括我现在创作的“雪山”系列,都是先用大笔来铺,后面用小笔来勾勒的。虽然我画面中还是有空间、虚实这些东西。
Q:中国当代的同龄画家中,你有没有比较欣赏的?
A:时间是个很重要的检验尺度,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过往的某某大家我们都很喜欢,他可能也已经盖棺定论,经过了时间的检验。“当代”是一个动态的东西,你可以说和某个艺术家有比较相近的审美立场,真正要说喜欢哪一个还是没有,只能是说某某的探索会对我有一些启发。
Q:有没有一种大的倾向性呢?比如说对于超级写实类的。
A:特别不喜欢!我喜欢写实,这是我高度主观化的选择,但对于照相写实,特别图片化的东西我还是不能认同的。这次“进京展”,有人就把我的作品归到图像类,其实我是带有传统、古典的审美的,这可能是理论家对我作品的一种误读。我的创作虽然不是写生作品,但都是我把当时的情景进行了二次演绎,我个人是特别不喜欢图像类的东西。我觉得那就像是电脑一样,没有任何感情的创作。
Q:他可能是从一个观者的角度出发,留意更多的不是你的笔墨,而是符号和图示。
A:批评家或者是一些和我接触不多的人可能只会从表面上来看我的作品,接触之后他就会发现不一样。比如油画系的曹敬平老师,我的好朋友,经常和我去看古建筑。曹老师的创作中就有很明显的宋画因素,于是理论家就把他的作品归到传统中去了。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是用现代的语言来向传统致敬,可能是我画了一些战斗机的原因。我还是不愿意显性地表现那些太湖石、亭台楼阁,我对古建筑的热爱不仅局限在找一些图片来演绎。
Q:这些建筑作为一个历史的遗迹,作为一个“物”出现在你的作品中,和其他艺术家是一样的。但在它背后,你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表现它,这个比重就不一样了。如何去画它是一种精神的成长,有些细节可以看得出来不是那么一蹴而就的。
A:是这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很喜欢写实,但是属于主观的写实,而不是那种被动状态下的写实。我作品中的细节其实是和照相写实不一样的,照片中暗部的细节是会被烧掉的。我喜爱古建筑,宋、金、辽、元的建筑它有自身的美感气息在,我在画面中是向传统致敬的,而不仅是在表象上的模仿。什么是古建筑,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在我心目中,明代以后的建筑都不能称为古建筑。我经常和朋友说什么叫盛唐的雍容大气,看书、看影视剧都感觉不到,但你到佛光寺一看就知道唐代的气度了——佛光寺东大殿那种形式传达出的一种宏大气息。所以我画的东西一定是我对它有感悟,而不仅仅是个图像。
Q: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中国传统艺术感兴趣的?
A:“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四十岁以前对艺术的理解太浅表了,有时候真是个机缘。我现在是一个古建筑、石窟发烧友,其实四十岁之前我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四十岁之前去敦煌,它的艺术也没有很打动我,只是它的历史感让我很感兴趣。直到四十岁以后,安岳的石刻和山西的古建筑打动了我。
Q:在现代社会,传统艺术还有什么价值?
A:中国从一个积贫积弱的社会走到现在,大家都以为强大起来了。其实我认为,如果不从文化结构角度来谈自信,那是很难有成就的。这也是我致力于绘画向传统致敬的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传统和文化有很多层面,那我就从造型艺术这个角度来出发,把中国传统文化发扬光大,这样一个民族才是很有希望的。
Q:传统古建筑可能对于有知识储备的人有所触动,但是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就相对较弱了。
A:其实这是一个流行度和知名度的问题。在艺术系统中,对传统古建筑涉及的较少,导致公众对它们的关注度和认知度很低。我去五台山考察,从来不去景点,每次都是去五台山外围,南禅寺、佛光寺都是唐代很好的建筑,但是这些地方根本没有人去参观。反而是景区那边明清的建筑人气很高,都是说去看传统,但是真正有艺术价值的传统,大家却不知道。还有山西的资寿寺,是明代很好的一个建筑群落,就在大家趋之若鹜的王家大院旁边,这个差异性可能就需要我们艺术家和主流媒体的努力了。
Q:现代社会该怎样去激活这些传统文化?
A:不说大口号,办好教育就够了。我带油画系的学生出去一般是去考察而不是写生,我觉得要抓住这个影响力,通过我的努力把这些古代的艺术介绍给我的学生,只要有一个同学对古代的壁画、建筑、塑像感兴趣,这样的审美情趣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艺术创作,再去影响他周围的人。如果我读大学的时候知道这些东西,那么我对它的理解程度肯定远远超过今天。我们在美术史上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很全面的,现在这个时代比以前任何时候学习传统艺术都好,只要你感兴趣就可以在网络上搜到相关资讯。
Q:为什么想到要去通过写书来记录?
A:其一,我作为一个画家有这样的**和使命感,这些历史流传下来的好东西,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我要把它介绍给大家。其二,我要从审美的高度去评价它,把它放在那个时代的审美体系中。最重要的是,这种雕塑、建筑、壁画,他一定是体现了那个时代的审美判断和审美价值。北宋的佛像就和北宋的绘画一样,大气磅礴而不失精微,而南宋的佛像和壁画就更有情趣和诗意。不管是南宋还是北宋,他都是我们传统写实艺术发展的巅峰。我个人觉得,我们中国的传统艺术比西方先进太多了,在宋代就达到了对自然的再现和模仿,我个人也在这里面吸收灵感和营养,而不是去把它们简单地画一遍。虽然有很多人去画古建筑,但是肯定没有人从我这个角度和视点去做,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也是对历史的崇敬,更是我今后的努力方向。
Q:您是怎么认为艺术和现实之间的关系呢?他应该保持怎样的距离?
A:写实艺术也好,抽象艺术也好,它永远都是现实的映射,只是看你用什么手段去发泄和表现而已。艺术早期是一种模仿,现在的写实艺术还是有它的个体差异,和人工智能比起来,体现更多的是人的独特性和微妙性。
Q:你觉得你的作品有没有脱离社会?有没有社会性?
A:我觉得这也是困扰很多学生的问题,不要去狭义地理解社会性。现在有很多同学的作品就是一个图解,比不上新闻报道,比不上纪录片。有些艺术家关注一些社会的阴暗面,那是他个体的选择,不能简单地说他们就是真艺术。而你的东西表现的是诗意、美的倾向,那你的境界就不高吗?我认为我的作品具有社会性,是因为社会上很多人还不知道有这些传统的好东西。《群英会》这件作品只是我成长的一个过程,更多的是一种图像性的东西。这些社会性是不自觉地在我的画面中流露出来。艺术的真善美不是你真的画了一个什么东西,而是你流露出来的东西。
Q:《群英会》中锈迹斑斑的中国飞机和帝国主义的飞机对比说明了什么问题?
A: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整个世界都在发展,中国也是要正视差距。我对飞机是非常有感情的,我选择的姿态角度都是不一样的,这个飞机是歼-5,两架老式的白色飞机,也是对历史的追忆。我会根据画面的需要来选择。
图1 《竹影幽灵》 刘晓曦 布面油画 150cm×60cm 2013年
Q:《竹影幽灵》(图1)这个作品非常有意思,能给我们解读一下吗?
A:我会在画面里追求传统的唯美,我们可以去感受这个世界是充满诗意和美感的,但是不要忘记,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残酷,我要把画面处理的富有美感。这个飞机的名字叫“幽灵”,我的很多画中都有它的出现,他在加速的时候会发出很多浓烟,也是它很英武的一个状态。背景的竹子也是我秋天的时候专门在学校里拍的,然后再进行组合。
Q:您的绘画作品中有没有对现代社会的焦虑?
A:我觉得这是批评家的过度解读,尽管社会上有很多事情会引起焦虑,但是我本人没有什么焦虑的,我之所以把飞机安排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它在写实绘画中的位置是比较和谐的,不能去很生硬地拼贴。飞机在传统的绘画中更像是一只鸟,如果没有飞机在的话,那和传统绘画还有什么区别?再加上身份的关照。
Q:画面中的这些飞机是真实存在的吗?
A:比如《秋声赋》中的直升机是美国的CH-54,它是真实存在的一个飞机,长得就很像蜻蜓。
Q: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把猛兽、葵花和飞机这三个东西作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来反复使用的?
A:艺术家一定要表现他感兴趣的主题,这三件东西是我当时最感兴趣的东西。我现在对猫科动物关注的少了,而飞机是我一直以来都很感兴趣的东西,我今后可能一直会画,但它的分量就会相对变小,可能像鸟一样。
Q:飞机上面的色彩是它本来的颜色吗?
A:少部分的色彩是我自己杜撰的,大部分的颜色还是西方国家飞机上本来的颜色。
Q:黑豹那一幅作品是什么时候创作的?
A:2008年。豹子的图像是来源于图片,当时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只是要怎么把它们合理地组合在画面里。
Q:向日葵也是您喜欢的题材吗?
A:当时是在新疆,看见当地的向日葵很不一样,上面有很多花冠,很打动我。我决定回来以后进行表现,就是生活中的一个灵感,很多图像都有呼应。
Q:我发现您在画面处理上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A:之前的创作,更多的是西方的块面,现在可能偏向于勾线。我和你分享一下我之后的创作。大家都知道宋徽宗的《瑞鹤图》,我这次专门去东北的义县看了辽代的复式建筑,我当时很惊喜地发现那里有一大群喜鹊,我立马就想到了《瑞鹤图》,随即用相机记录了下来,我就想回来加一架飞机看看效果怎么样。每次我去这些地方都能体会到宋元的气息,这些东西慢慢都会变到我的画里面去,因为我画的慢,需要慢慢把它画出来。只要你有出发点、有积累,这些都是可能的,而且一定要沉得住气,把你自己的东西画下去,可以静下来好好做点事情也不容易。
Q:感觉您在40岁以前的作品对死亡观念的表达更多,画面中的飞机也大,有猛兽。
A:其实我的出发点还是这种动物或者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美,我倒并没有太关注死亡的问题,那个可能更花哨一些,更热烈一些,这些可能更含蓄,更唯美一些。
Q:就像小男孩一样对这些机械的东西痴迷?
A:其实我也是从小一直喜欢飞机坦克,时间久了你就看到它背后的历史和文化。我现在更喜欢传统的东西,反而对现当代的东西没太大兴趣 ,也就是偶尔看看。我是对中国古建筑感兴趣以后就开始把梁思成的《中国建筑史》反复看,开始看不懂,后来终于看明白了。真的相当喜悦,因为你要去画它就一定要了解它的历史、沿革、发展、形制,你一定要了解背后的东西才会成为专家,不然你只是画了它的表面。反正我觉得画画挺享受的,读书的时候就觉得一定要把学到的东西充分运用。
Q:那你平时会看哪些批评家的东西?
A:老实说,我不怎么看,要看就是看高居翰、方闻。我基本上都是比较关心有关中国古代造型艺术的书,有一些心得的就是《洛阳伽蓝记》《大唐西域记》,反复研究。很多研究者说唐玄奘从新疆某条路线回到中土,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大部分研究者都没有去过现场,而我去了,我觉得这个路线可能有问题,唐玄奘不可能走到那边。这些都是很有乐趣的事情。《洛阳伽蓝记》《大唐西游记》里提到的历史遗迹、自然风光,包括一些寺庙和壁画,真的应该全部串起来去了解一下,它是相互有关系、有传承的。
Q:您有没有在哪一个阶段很困惑?
A:就是在本科毕业的时候,很喜欢庞老师,当时画的也比较像他,虽然有点小成就,但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个很大的障碍和问题。虽然画的方向没错,要画写实的,具象上也要追求画面的形式美感,这些都没问题。但我到底怎么画,画什么,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我也不是那种天生才气逼人的艺术家,随便画都可以,没有内涵的东西,基本上都画不下去。
Q:从哪一时期开始慢慢从那种困惑中走出来了?
A:就是一直在这种困顿中摸索,虽然你画的还是比较自信的,但始终还是觉得自己境界不够。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这个方向能够有所确定了,这样慢慢爬上去还是要稳一些。原来虽然自己觉得画得还行,但自己在表达上还有点牵强,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现在想想自己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还处在一个知识储备的阶段。我们原来和老师一起去写生,老师对于古建筑也不会过多地讲解。我现在带学生去山西,就可以给学生讲不同时代的建筑特点,所以说内行看门道。大部分石窟我都是去看过的,大足石刻的艺术水平很高,我个人觉得它达到了南宋的最高境界,那种写实的神韵真的是我们中国非常高级的东西。还有五代时的《张议潮出行图》,确实画得好,因为它毕竟还是那个时期的作品,相当于晚唐到宋代的时候。它既有唐韵,在具体造型的处理上还有很多的写实的因素。所以四十岁以后还是要多看一些实在的东西,只靠闷头苦画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