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罗织谎言、陷阿村于死罪的小春,一开始还若无其事地留在家中工作。每个人都有怪癖,她也不例外,这女人最怕蜘蛛,光是听到“蜘蛛”二字,就会放声尖叫,见到蜘蛛之时,更是脸色惨白,宛如死者。
阿村惨遭虐杀后的第七七四十九日,当天半夜,小春出门如厕,回房的路上,她睡眼惺忪,走进那间天花板染血的房间。她惊觉此事,从头到脚宛如被泼了一盆冰水,牙齿直打战,惊恐地抬起头。当她正要就着手上的灯光仰望血脚印时,从天花板垂下一只吐着丝的蜘蛛,停在小春的脸颊上。“啊!”她大叫一声,不敢动弹,蜘蛛由喉咙爬进胸口,再从肚子爬到背上,女人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挣扎,手在半空中挥舞,痛苦地扭动,随即昏倒,失去意识。由于事情发生在深夜,无人知晓,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小春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也许是蜘蛛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吧,她身上有许多被绳子束缚的青色伤痕。
亲眼见到小春身亡,旗野终究发了狂,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闷闷不乐地过了一个多月。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外面呼唤旗野似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徘徊。突然,他发出恐怖的叫声:“看我的!”于是他拔了刀,用力冲向竹丛:“看招!”他斩断竹子,跌倒后撞上尖锐的斜切角,竹子贯穿他的胸口,当场气绝身亡。这是佛教所说的因果吧。
旗野家的主公就此殒命,由于他后继无人,旗野家也就断了血脉。
后来,不知又过了多少年,许多人在此来来去去,直到变成现在的松川校舍,没有人在此待过一个月,大部分的人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最夸张的还有人只住了一夜就搬走了。自从松川一家住下来之后,倒也没发生什么怪事,邻居们纷纷讨论:“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那房子待两个月以上,真稀奇。”话虽然这么说,刚开始还有十几个寄宿生,教室也非常热闹,不久,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最后竟连一个也不剩,只剩下白天来上课的学生。然后,我入学了。因此,现在寄宿生只剩我一个。
前面已经提及,我进这家私塾并不是为了学习。原因出于我想要一探究竟。请诸位见谅,只要听到离奇的事件,我就会忍不住去见识一下、问个清楚。而且我对自己的臂力很有信心,不过我并非打算驱逐妖怪,也不是想用我毕生所学来研究灵异事件。我不过就是人们常说的“好奇心胜过恐惧”,只是个怪人罢了。
进入松川私塾后,我立刻到不能开的房间探险,但是不能开的房间不仅被封了起来,还用木板钉住,完全不能打开。我只能从木板的缝隙窥探里面的情形,大约铺着二三十张榻榻米,还有几根粗细不一的柱子。虽然是白天,只照进几缕幽幽的日光,光线昏暗,沉闷的房间里,隐约可见雨水留在墙上的水渍,形成怪异的形状,鬼气逼人。窥视的眼睛平安无事,成了我唯一的成果,在没有任何发现的情况下,我回头看染血的天花板。这也是一间无人使用的房间,看来也无人打扫,地板覆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柱子之间的横梁上堆满老鼠屎,纸拉门、窗全都熏黑了。天花板也全都染黑了,根本不知道多年前的血痕在哪里。正所谓“更科之月非四方”[2],名胜多半令人失望。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希望,也就是那个竹丛。当地的人把那里视为八幡宫[3],怕得不敢入内,即使在明亮的白天,那里都是另一个昏暗的世界;再加上听说阿村的尸体就埋在那里,没有人敢轻易踏入。于是,我预先做了一些准备。
我刚进私塾的时候,有一只也许是被主人抛弃的野狗,经常跑进院子里觅食。我别有用心地摸摸它的头,拍拍它的背,跟它培养感情,同时,我连续两三天把部分膳食分给它吃。于是,狗很快就成为我的家臣,听从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