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两只袖子掩着嘴巴,在风中低头向前行……在那名女子的引导下,我们走进对面的小巷,由于风势强劲,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在诡异摇晃的灯笼下,只见两旁杂乱的长屋里,仅有一户人家的水沟盖特别宽,是格子拉门的两层楼建筑。

“房子的屋檐上写着‘家常小菜’,那就是宗山老师的住所。

“‘客人上门了。’在女子的吆喝声下,我直接走进去。里面有三个奇怪的女人,围在一旁的方形火盆边,有人抱膝,有人侧坐,把手放在火盆边缘的木板上,托着下巴,看来正好是做菜的空当……往上走进房间后,正面就是一道狭窄的楼梯。

“‘客厅在二楼吗?’

“我正要取下脸颊上的包巾,女人们有点儿动摇,七嘴八舌了起来:

“‘怕火被风吹熄了,所以没有摆灯。楼梯很暗,请稍等。’

“这时,从旁边吹来一阵风,瞬间吹熄她们上方的吊灯。

“在一片漆黑之中,后方房间的灯光,朦胧地照亮隔间的拉门,看起来像两层拉门。在拉门中央,映出一个额头凸出、嘴唇丰厚的光头男子的阴影。‘哼,原来宗山在家啊。’

“正当我这么想时,看见一副可恨的景象,一个梳着岛田髻[48]的纤瘦身影,把手放在影子背上,揉着光头和尚的身体,那道影子非常清楚地映在拉门上。‘火柴,火柴。’

“女人们吵吵闹闹。

“‘咳。’

“我看到影子粗声咳了一下,大手拿起用来吹烟灰的小竹筒,也看到稍远处的烟斗……这时,由于他张开双臂,显得身子更壮硕了。这家伙穿着背婴儿时会穿的那种无领棉制罩衫。

“这时,有灯座的台灯总算亮了。

“‘让您久等了,这边请。’

“女人把我带上二楼。从吹箭店送我过来的女人上哪儿去了?走到楼梯中段时,我趁机瞄了一眼,她待在原本那些女人的背后,离方形火盆稍远的地方,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低头坐着。走上楼梯后,我进入六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带路的女子低声说:

“‘那个女孩可以吗?我们还有其他人选。’

“我心想:哈哈,我大概知道你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这时,那家伙大声地说:‘您要点什么?’

“‘我要一杯清淡一点儿的。还有……其实,我想要向你们老板,也就是按摩师先生,讨教有关嗓子的事情。’

“结果她问:‘嗓子吗?’……她的笑容流露着一股轻蔑之情。

“‘您是问……老师大人吗?我立刻向他禀报。’

“‘地狱的带路人,突然把和服的衣领整理好,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儿,上楼的那位年纪十六七岁,套句人们常说的话,她像是‘污泥中的水仙、白鹤’,腰带和衣领都是印花的棉布,却宛如红叶一样美丽,梳着蓬松的发髻,戴着有深褶、浅蓝色底白色纹染图案的装饰布。她大概是宗山三名小妾的其中之一吧。真是造化弄人!看来她应该是方才那个替宗山和尚揉背的女人。太可惜了,我哀伤地想着,她的眼睛宛如映照在五十铃川里的星子,如今早已被鲇鱼鳍给玷污了吧。女子以铺着紫色绸巾的托盘,取来淡茶。

“‘原来如此,这就是本山的想法吗?要是有人来问他的嗓子……他会先穿戴整齐,先礼后兵,认真地对决,这才有趣。’于是我也配合他的做法,从怀里拿出外套穿好。

“不久,他又派人送来一只酒杯,酒杯涂着朱漆,还画着二见浦的金莳绘[49],酒杯放在杯座上,看起来十分高级。

“‘先喝一杯再到这里来。’

“按摩师指着这只酒杯,态度十分傲慢,像是在说:‘你给我乖乖听话。’宗山一屁股坐下来,他的膝盖和肚子都是又胖又短,脖子很粗,几乎跟身体一样粗。血管浮起,宛如一条小蛇,从耳畔一路蜿蜒至眉间。眉淡鼻塌,再加上厚唇与骨感又凸出的颧骨,只要牙齿咬合就会‘咔嚓’作响。左眼已经溃烂凹陷,右边的白眼球突出。而且,他的脸上长满黑麻子。

“不过,残疾者的特征是藏不了的。他的肩膀特别垂,就连豪迈的猪熊入道[50]看到都要大吃一惊,脖子难看地往下垂,露出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