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可不是在欺负你哦。”
凑屋的女服务生紧紧抓着自己围裙底下的膝盖,对身边年约20岁的年轻艺伎说话。艺伎柔软的头发梳成蓬松的岛田髻,鬓角似乎太沉重,略往下垂……她穿着带点黄色的浅红色及浅桃色羽二重礼服,敞开的素色长襦袢[51]从肩头滑落,露出看似寒冷的白色后颈及后背,穿着两层缩缅[52]外衣,一件是浅紫色,宛如盛开后尚未凋零的马兰花;另一件是浅紫藤色,宛如葱的薄叶。女子柔弱,没有活力,女服务生在一旁瞄了她寂寞的身影一眼,严厉地说:
“这个场子交给我来处理,喂,你现在马上回去……记得你是岛家的,三重小姐对吧?三重小姐啊,快回去!”
“还以为你在这里可以讨客人欢心,所以我才留下年轻的喜野,到厨房去……你是不是嫌客人没规矩?不喜欢那么老的客人?还是因为最近才从山田那边过来,自鸣得意,瞧不起我这里呢?客人叫你斟酒,也不开心一点……客人想听三味线,你竟然还冷笑一声。喜野在旁边看不下去,才去把我找过来。
“从刚才起,我一直很努力地讨客人欢心,把场子炒热,我还特地拜托你‘用三味线弹一曲《上方歌》吧。客人好像很无聊呢,气氛也沉闷,你看看,连烛火都失去色彩了。’你竟然坚持地说:‘我不会弹。’你怎么可能不会弹三味线?如果是弹得不好,或不知道这首曲子也就罢了,哪有没办法在客人面前弹上一曲的艺伎呢?
“你想清楚了。这不是一般的场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两位客人的气质,可是你根本没打算工作。我真对不起他们。站起来。我会帮你把三味线的箱子撤掉。”
温柔的女服务生冷淡地起身,粗鲁地拿起纸拉门旁的三味线,用力地立起来。
“咦?”
三重大吃一惊,拖着在榻榻米上的衣裳下摆,轻轻抱住女服务生的膝盖,拉着她的衣袖,留住三味线。她的模样,宛如一朵残败、凋谢的芍药。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见谅。”
她湿润的音色,宛如痛苦的呻吟。
“我绝无冒犯客人及客栈的念头。我真的,真的不会弹三味线呢,姐姐。”
她停顿了一会儿……
“方才,我还坐在其他宴会厅的角落。那不是一般的晚宴,而是军人的欢送会。‘大家都闹得很开心,我们不需要一个没有才艺的人,要是你能脱掉和服跳舞,我们还能考虑,不愿意的话,就请你走吧。’他们把我赶回老板那里,我马上就挨了一顿骂。
“‘不会弹三味线,也不会跳舞,要是没办法在晚宴脱衣服,你就在这里脱吧,我帮你脱。’老板把腰带解开,将我全身的衣服剥光,把我推进厨房,刻意拉开窗户,让我照射寒冷的月光,真的很丢脸。她还拿勺子,一直往我的**与胸口浇水。
“可是,老板听说这里有晚宴会场找人,她竟然立刻换了一张脸,让我穿上放在暖桌里温热的襦袢。‘听说是东京来的客人哦,’她拿出珍藏的和服,‘你可要好好工作再回来。’老板还亲自帮我拿出木屐。
“可是,她叫我工作,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叫我跳舞,我连穿着木屐走路都不会。三味线嘛,姐姐,硬要弹的话,倒也不是弹不出声音,不过,你叫我弹一曲的话,我真的不会呢……
“我没有残疾,却一无是处,我真的很惭愧。我不会唱什么曲子。像我这样的人,到底该做什么,才能让客人把我留在晚宴会场呢?我又担心又害怕,连话都说不好了。怪不得大家会觉得:‘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摆出那副不高兴的表情?’
“我愿意帮忙做厨房的工作或是帮忙洗东西。姐姐,求求你了。”
她抚着抱在怀中的衣袖,无意隐藏眼角的泪光,拼命地仰望女服务生……女服务生的脸色越来越柔和,几乎可以软化立在榻榻米上的三味线琴把。三重再次朝向两位客人的方向,以自己高耸的斜纹腰结,压住女服务生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