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草名皆不同,难波的芦苇,在伊势称为滨荻。’[34]如同这首和歌所言,虽然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不过没人让按摩师当箱屋吧。我想应该不是,可是,我刚才目送那个不知道什么屋的新伎‘喀啦喀啦’地经过,她的浅紫色礼服在相隔一两户远的铜灯旁呈浅蓝色,在月光下又变成青色,连和服下摆都丝毫不乱,悄然低着头,露出白色的衣领,不过她的步履沉重,好像没什么精神……在她身后有个鼠灰色的身影。如果是女人在月光下的影子,应该会映在地面上,可是那个身影简直就像让人不舒服的道祖神[35],在女人身后四五尺的地方,慢吞吞地跟着。那个腰、肩膀和走路的方式,还有那颗像另外接上去的头,怎么看都像按摩师,应该是个瞎子,又或许是在玩蒙眼捉迷藏吧……我觉得按摩师当箱屋不太正常,也许是个眼盲的箱屋吧。”

“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看。”

老板娘正要走出去。

“已经看不见了。好像已经走进客人的屋子里,两个人都不见了。这样啊。原来如此,没有瞎掉的箱屋吗?啊,又多了几道……阴影,笛声里带着阴影,宛如按摩师的笛声翩然落下。如果在寒冷的月光下愈积愈多,桑名镇也许会化为针山吧,真受不了。”

门付大口呷酒。

“算了,喝闷酒吧,老板娘要不要陪我喝一杯?老板不在,门也开着……管他呢。你看,三户远的屋顶后方,可以看见宛如雪坊主[36]的山影。”

他转头看向门口,“啊”地大叫一声。

“来了,来了,来了,过来了,过来了,按摩师,按摩师,按摩师来了。”

他一口气讲完,简直像在咳嗽。也许是听到他的叫喊声,一名斜拄着拐杖走在镇上、白眼往上吊、鼻翼被月光照亮的流浪按摩师突然停下脚步,宛如冻僵一般伫立原地。门付还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激动地问:

“是影子吗?是影子吗?老板娘,这是真的按摩师,还是刚刚那个新伎的跟班呢?”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如何?你这么想找按摩师吗?”

“想啊!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大门,蹙着眉高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想找按摩师想得不得了。喂,按摩师啊,按摩师啊,请进来。”

门付把一旁的三味线拨子移走,拍拍矮凳。

“老板娘,我有一个请求。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一下这里吗?”

“既然要按摩的话,到榻榻米这边躺着吧。按摩师,客人上门了,把门关上吧。”

“好的。”

按摩师回答后,接着是拐杖“笃笃笃”的声响。

“呃……说起来像我这样的人和跟班也差不了多少。”按摩师随着沙哑的声音,呼出白烟。他穿着黑色绢袖[37],搭配羊羹色外衣,灯光照进他红色和服的衣褶里。光线从他脚边的木屐处消失。不过按摩师的身影还在,就站在那里,一手仿佛游泳般,另一手则像在闻着酒香似的,走了进来。

“你听见了吗?”

门付话中带刺地说,再把摆了五六只酒壶的餐盘推到一旁。

“嘿嘿嘿。”

按摩师稍微吸着鼻子,羡慕地嗅着四周的香气。

“我已经等很久了,就算外面是狗,我也会看成按摩师。我没有恶意哦……这时你刚好出现了,我喝醉了,还以为看到幻影。”

“看来你真的等很久了。你一直注意着笛声的样子,我正在纳闷呢,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真是久等了。”

“老板娘,谢谢,祝您生意兴隆。”

“这里只有一个客人,请你慢慢为他服务吧。如果他睡着了,就让他睡吧。”

按摩师一脸平静。

“好的,我会仔仔细细地、好好按摩您的身体。”

他握住门付的手,用力地揉捏按压。

“老板,开始了。”

“我不是老板,我只是个乞丐。”

门付又呷了一口酒。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

“又来了,又在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