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这是什么?原来是风车啊。”

在乌龙面店喝酒的小哥突然充满威严地说。他在寒霜夜啜饮热酒,也在月光下急速冷却,因此肤色一直维持原状,不曾泛红。不过,他一口气喝干两三碗酒,眼角总算泛着些许醉意。

“乱吹一通,吹笙还配拨浪鼓,当我是小孩啊?老板娘,你说对不对……话说回来,老板娘,这个地方啊,桑名这个地方怎么有那么多按摩师啊?”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随着笛声飘忽不定。

“怎么问这种怪问题?人家说按摩师的眼睛跟牡蛎一样浊。虽然桑名的名产是蛤蜊,按摩师倒也没有特别多啊,毕竟这一带是新市区,又有客栈,所以他们从各地过来赚钱。”

“没错,这里确实是新地。”

门付不明就里地认同老板娘的说法,放松地单手托着下巴。

“师傅,你可别到艺伎馆前展现你的好歌喉,搞不好会出人命哦。”

老板娘拿着涂漆托盘在领口一带转动。

“您太夸张了,怎么可能会出人命?再说,我才不会去艺伎馆前面做生意。”

“为什么?”

“搞不好会遇到敌人。”

门付趴倒在桌上,像是被斩首似的。

“人家说一技在手,不愁吃穿……师傅,你是为了艺伎才沦落到这个下场吗?原来如此,真的是敌人呢。”

“才不是!是艺伎视我为敌。”

“怎么有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种话?”

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微弱的月光照亮狭长小路的另一头,昏暗的屋檐下,传来“喀啦喀啦”的声响,那是宛如渗入泥土地的木屐声……紧紧跟随着木屐的足迹,按摩师寂寞的笛声隐约可闻。

门付严肃地望着脚步声的方向。

“说曹操,曹操就到,艺伎来了。如果你想看的话,就把拉门打开吧……不过,可能会被敌人攻击呢。”

“哼,要打就打吧。切,吹什么笛子,吵死了。”

这时,有人从外面“喀啦”一声拉开入口的大门。

“哎,别吓人了。”

“晚安,我要六碗乌龙面,动作快一点儿。”

说话的年轻人背对着白色月光,轻轻伸出他的红鼻子,他踩着草鞋,穿着和服短外褂。

“好哦。”老板发出响亮、高亢的声音,纹丝不动地站在柜台前。

“喂,快点准备吧。”

老板娘若无其事地问:

“好美的脚步声,是哪家的艺伎呢?”

“前阵子刚从山田新町来的,在岛家当新伎。”

说着,原本窥望店里的红鼻子年轻人往外瞧了一眼。

门付朝着背后墙壁的方向挺胸,顺势拉高身子,越过站在门口那男子的肩膀,远望被皎洁月光照亮的游廊细长小径。

木屐的声响转弱,“喀啦喀啦”持续地响着。

“生意不错哦?”

“嗯,不过没你们好啦。”

“这样啊,马上送过去。”

“麻烦了。”

说完,男人回去了。

站在柜台的老板转身,以脚勾探低齿的木屐并起身,发出巨大声响,发泄他的怒气,同时拿出外送用的高边托盘。哈哈,在这夫妻两人共同经营的店里,可怜的老板还要负责外送。

“在店里要小心哦,听到了没?我顺便去办个事,可以吗?”

老板瞪了店里一眼。月光已经把新地照亮,不需要灯笼了,他把一只手攥在怀里,说了一句“我去外送了”,便粗暴地拉开大门,也没将门关上,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从外面流进来的冷空气,吹开热锅的蒸汽,在门付的脸颊落下阴影。

老板娘从旁边走过来: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这么想被敌人攻击吗?”

“老板娘,在桑名陪艺伎的箱屋[33],是按摩师吗?”

他缩着脖子仿佛受了风寒,气色很差,这时才坐正,看着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