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是16世纪下半叶英国的著名海盗和探险家。他抒写了伊丽莎白时代英国人海外探航的史诗，并参与和见证了英国人从畏缩不前的三流小国到战胜大西洋霸主西班牙的帝国传奇。

一、纵横大西洋的皇家海盗

弗朗西斯·德雷克

英国无疑是海洋争夺的后来者，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早在15世纪就已经完成了早期航路的发现，他们到达了东方，发现了美洲，使这个世界上最富庶和最有殖民开发价值的两个地方成为囊中之物。为了防止他国染指，两国像切西瓜一样把地球一分为二，确立了势力范围。英国人所在的大西洋处于西班牙的势力范围之内。15世纪末，英国开始了民族国家的创建，并派出自己的船队向大洋深处探航，这激起了西班牙人的警觉，他们处处以强大的军事和政治实力打击英国人的探险努力，维护自己的垄断地位。迫于自己的弱小，英国人只能处处隐忍，公开的国家行动是不行的，想要在伊比利亚人强权下分一杯羹的英国人采取了一种特别的行动——私人劫掠。海盗，这个并不光辉的名字第一次堂而皇之地被赋予国家使命，肩负英吉利民族的希望与寄托。弗朗西斯·德雷克至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德雷克来自英格兰西南德文郡一个贫困的新教小农家庭。在玛丽女王大肆迫害新教徒期间，他们全家逃亡到东部的肯特郡谋生。13岁时，德雷克在一条往来于北海的小船上做了水手，开启了他与大海相依相偎的传奇一生。后来，他得到船主的赏识，成为船长。但是，历经海风大浪磨砺后的德雷克在相信自己具备驾驭大海的能力后，转去投奔他的远房表兄、传奇海盗头目——约翰·霍金斯。霍金斯出身于航海世家，是当时英国最有名望的海外贸易商人、海盗和航海家。他是最早从事罪恶的“三角奴隶贸易”的英国人。对于这位年轻的远房表弟，霍金斯相当中意，很快让他担任船队的副总指挥。

1568年，德雷克与霍金斯在西非海岸上劫掠了满载5艘船的黑人前往中美洲贩卖，这场罪恶的贸易遭到了大海的谴责。一场风暴使几艘船严重损伤，海水不断渗进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霍金斯下令把船队开往他们的死对头西班牙人的港口进行修理。当时的西班牙垄断着大西洋的贸易，对于英国人的走私行为深恶痛绝，英国船队自动送上门来，让他们大喜过望。起初，他们不动声色，任由英国船在港口停泊休整，还派人给他们送去了食物和淡水。这种友好的举动一度迷惑了霍金斯。过了数日，准备就绪的西班牙人突然发起攻击。转眼之间，船上数百名英国水手倒在血泊之中。德雷克护卫着霍金斯勉强突围出来，驾船疾驰而去。放走了这两个“海上魔王”，西班牙将在日后尝到苦果。

这次冲突使德雷克损失巨大，回国后，他立即向伊丽莎白女王申请特许状，希望能够得到女王支持打击西班牙人。德雷克是幸运的，他遇到了英国历史上最雄才大略的君主之一伊丽莎白女王，这个早慧的女王遗传了她的父亲亨利八世的头脑和政治手腕，又同时拥有女性特有的智慧。她同意了德雷克的请求。有了女王颁发的特许状，德雷克成为一名奉旨劫掠的“皇家海盗”，彻底放开了手脚。

德雷克组建了自己的船队，他没有去贩卖黑奴，从事海外贸易，而是专注于抢劫西班牙船队。不过，由于缺乏经验，德雷克第一次海上出击没有成功，他的船队遭遇了西班牙护航舰队，一番战斗后，德雷克负伤。不过，很快，他在巴拿马地峡不停地转悠期间，意外地发现了西班牙运输金银的骡马队。于是，他多次带领水手打伏击战，抢得大批的金银。德雷克用这些财富装备了更大的船队，也鼓舞了更多的水手加入到他的队伍当中。一时之间，在加勒比地区到处留下了德雷克海盗船的影子。

二、驰骋在大洋中的“金鹿”

德雷克的劫掠行动迫使西班牙在美洲的各港口加强了警备，西班牙的护航舰队日夜在大西洋上巡逻。德雷克当然不敢拿身家性命与几条海盗船与西班牙舰队硬碰硬，他想到一条令西班牙人意想不到的主意：绕到太平洋上，在西班牙人背后“捅上一刀”。自1520年麦哲伦发现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并没有任何一艘非西班牙船只踏足过太平洋。德雷克大胆地提出了这一设想，并得到了女王的支持。这样，德雷克开启了一次崭新的冒险之旅，并使他意外地成为承继麦哲伦事业的航海家，成为第一个环球航行的英国人、第二个完成环球航行探险队的指挥和世界第一个全程担任船长完成环球航行的人。[43]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他超越了他的前辈。

德雷克在女王的支持下装备了一支船队，包括3艘武装海盗船和2艘补给船，船员计160多人。1577年底，德雷克离开普利茅斯，船队首先航向佛得角群岛，从这里径直航行到南美大陆。沿着南美洲海岸，他们来到了麦哲伦命名的“巴塔哥尼亚”之地，受到朴实的巴塔哥尼亚人的热情款待。1578年6月底，他们到达曾让麦哲伦进退维谷的圣胡利安海湾。历史似乎重演了，恶劣的环境使得德雷克的船员也像麦哲伦的船员一样丧失了继续南行的勇气，他们掀起了一场相似的叛乱。德雷克是了解麦哲伦的传奇经历的，他对麦哲伦处理叛乱时所表现出的果敢与坚毅也一定了如指掌。他以同样迅猛的手段闪击叛乱。对于叛乱分子的惩罚，他给出两种选择：第一种是被放逐，就像当年麦哲伦放逐西班牙船长卡尔海纳姆一样；第二种是砍头，就像当年麦哲伦对待另一位西班牙船长凯塞达一样。叛乱者当然也了解半个世纪以前的那个海上传奇，与其在这片荒凉的地方慢慢死去，不如以一种不失尊严的死法为叛乱的失败负责，于是他们选择了第二种。

离开圣胡利安湾，德雷克将旗舰“塘鹅号”（Pelican）改名为“金鹿号”（Golden Hind），抛弃了两艘行动缓慢且破损严重的补给船。8月下旬，德雷克指挥船队进入麦哲伦海峡。这是一条并不安全的通道。不过，无论多么艰难的航程都难不倒有着坚强意志的航海家，麦哲伦可以，德雷克也可以。用时16天，德雷克穿越了海峡，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太平洋。然而，与麦哲伦当年看到的平静大洋相比，此时的太平洋正在怒吼，风暴在海峡的出口周围肆虐横行，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3艘船失散了，其中一艘被海浪吞没，另一艘选择退回海峡返航，只有德雷克驾驶的“金鹿号”经受住了风暴的考验，挺到太平洋恢复往日的温柔。

风暴还给德雷克带来了新的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的随风漂流中，已经到达了长期被认为是“南方大陆”一部分的火地岛的南端——合恩角（Cape Horn）。他们发现了横亘在火地岛与南极大陆之间的广阔的海峡。尽管德雷克海峡这个名称直到3个世纪后才获得，但德雷克的发现无疑纠正了欧洲人自麦哲伦以来半个世纪的认识误区。实际上，德雷克海峡因其宽广而比沟汊纵横、风暴肆虐的麦哲伦海峡更具有通航价值。此后，在巴拿马运河开通以前，这里，而不是麦哲伦海峡成为太平洋新航路的主要通道。

德雷克驾驶着“金鹿号”开始按照原定计划展开对西班牙人的攻击。德雷克沿智利海岸向北航行，驶过了南回归线，很快看到了太平洋沿岸的西班牙诸港口。为了掩人耳目，便于渗透，德雷克在船上挂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西班牙旗帜，然后突袭西班牙港口。不明就里的西班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金鹿号”的“炮灰”。在卡亚俄港（Callao）外，德雷克追上一艘西班牙商船，缴获了13箱银币、80镑黄金和26袋银锭。[44]从南向北，一座座的西班牙港口遭到袭击。等他们组织起反击的舰队时，德雷克已经在船上装满了50万～60万镑的财富，比英国王室一年的收入还多。

西班牙人难以相信德雷克这个“魔鬼”会闯入太平洋，他们立即调来大批军舰在南美南端的麦哲伦海峡布防，他们认为这是德雷克回航的必经之路。然而，德雷克岂会不知西班牙人的计谋？他没有南下，而是继续北上。德雷克想要找到西北航路的海峡直达大西洋，他一直航行到今天加拿大的温哥华地区。他对北美大陆太平洋一侧海岸的考察与同时代的英国人对北美大西洋海岸的考察相呼应，都是英国探寻西北航路的重要篇章。由于没有发现通往大西洋的海峡，德雷克又原路返回到圣弗朗西斯科湾进行休整。

在圣弗朗西斯科湾，德雷克遇到了印第安人，他没有像西班牙人那样进行无耻的掠夺，而是进行了贸易和友好的交往。当地印第安人自愿归附于英国，德雷克代表女王接受了土著的归附。1579年7月，德雷克离开圣弗朗西斯科湾，开始了横渡太平洋的漫长旅程。与麦哲伦一样，德雷克的目的地也是马鲁古群岛，只不过，他要比麦哲伦幸运得多，经过近4个月寂寞平静的航行，他们终于闻到了马鲁古群岛飘**的香料气息。他们在与葡萄牙人敌对的德那底岛登陆，购买了大量香料，之后在苏拉威西岛附近的一个无人小岛上休整。他们避开葡萄牙人的舰队进入印度洋，于1580年6月中旬绕过好望角，3个月后回到了阔别近3年之久的英国普利茅斯港。

这次航行历时2年零10个月，完成了世界历史上第二次环球航行，德雷克全程指挥船队。他遇到了与麦哲伦环球航行时一样的困难：船员的叛乱、骇人的风暴以及孤寂的漫漫航程，但是他是幸运的，麦哲伦为他镇压叛乱、抵抗风暴，为他前进的每一步都指明了方向。因而，两个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人在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道路上成了前仆后继的师徒，精神上的莫逆之交。

当“金鹿号”驶进普利茅斯港后，他得到的欢迎就像哥伦布和达·伽马返航时一样热烈。女王亲自登上“金鹿号”，手里握着宝剑，戏言要砍掉“海盗”德雷克的脑袋，但当德雷克把头伸向她时，她却转过剑头，把剑柄交到了德雷克的手中，把剑赐予了他。女王宣布封德雷克为爵士。德雷克对女王的回报更大，他为船队的资助者带回47倍的利润，其中女王获得26万英镑。

德雷克的传奇还在1588年那场英西大海战中继续续写，前面我们已经谈过。1596年，时年已逾半百的德雷克再次前往西印度群岛袭击西班牙船队，不幸身染热病，这位纵横海洋的船长衰弱地躺在甲板上，船上没有条件医治他，而他也拒绝到邻近的西班牙港口求救。遵照他的遗嘱，船员们将他海葬于巴拿马水域。成也海洋，亡也海洋，这位传奇人物最终魂归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