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芦隐先生因杨永泰被刺一案而遭拘禁,后来转到成都。1938年日本飞机滥炸成都,他得到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关照,才又被送到雅安。
芦隐先生居雅安后,由于刘文辉的政治庇护和经济上有所接济,基本生活是能够维持的,不过他究竟还是一名“犯人”,只能住在法院里面。当时他住了一列平房五间,除卧室书房外,还有一间经堂。有一两个儿子同住,内弟姓薛,刘文辉委为参议,常在身边,可领干薪。敬诵佛经,作诗写字,是他陶情冶性、消磨时光的主要活动。芦隐先生这时是在挫折失意中作诗的,但心态积极,常常流露着用世的精神。例如1945年他写赠我一首七律诗,可见一斑:
东倾山势建翎形,开辟还应罪五丁;
一析平芜为畛域,遂分流派与沧溟。
战酣秦岭胡云赤,师靡昭丘虏气腥;
闻道西邻乘胜入,扶颠急为扫戎庭。
这首诗描述了抗战在后方的地理形势,抒发了对法西斯阵营濒于崩溃的欢呼,读起来使人感到,他诗中的字词在跳跃,他身上的血液也在沸腾,体现出爱国的感情和精神。
雅安没有娱乐场所,上茶馆不失为一种较好的消遣或休息。我在雅安有上茶馆的爱好,芦隐先生也偶尔随兴参加。他不大议论时事,但也有过例外:一天,兴致来了,谈起蒋介石早年和张静江、戴季陶的关系和逸事,并涉及蒋纬国身世秘闻。他还风趣地说:“党员手则十二条,其中‘有恒为成功之本’一条,就是戴季陶为了取悦他的老婆钮有恒的杰作。”引得满座都笑起来。
1944年我到芦山任职后,邀请过芦隐先生前往游览,因其地古迹文物遗存丰富,如东汉巴郡太守樊敏碑阙,东汉上计史王晖石棺,东汉蜀郡都尉杨君碑首,北宋木构建筑姜庆楼,黄庭坚书《绿菜赞》石刻碑,以及元代建筑的白塔寺、青龙寺等,都有参观的价值。次年5月他和数友前来,玩后返回雅安。临别赠我五律一首,中有“城偏忘国蹙,县小得山多”之语,足见他平时深怀家国离乱之感,就是流连山水之际也不曾暂忘。
(原载《巴蜀述闻》,上海书店1992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