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学小议(1 / 1)

治学与读书,两个概念的内涵不尽相同,却有着极密切的关系。一般说读书,带有随意性,例如“开卷有益”“多识前言往行”之类,就体现出读书不及治学的要求那样严格。治学应有一定的对象和范围,追求预期的目标或目的,为了实现目的,往往还须得经历艰辛险阻,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马克思谈他治学的甘苦,一则说:“在科学面前,应有进地狱那样的勇气”;再则说:“在科学上是没有平坦的大道的。只有那在攀登上不畏劳苦,不畏险阻的人,才有希望攀登到光辉的顶点。”

治学要有理想,但不能流为幻想。幻想的表现形式就是空谈不着实际。为了保证向治学所树立的目标迈步前进,不致见异思迁,中途停顿,或步入歧途,就须下定决心,严格要求,一丝不苟,务实求真。怎样才能办到呢?我认为就要“脚踏实地”“联系实际”“实事求是”。治学要脚踏实地,就是要凭证据,不说浮光掠影的空话,也不写“八股”式的文章。阅读书籍要做到眼到、手到、心到,如需要调查访问,更要脚到、身到。治学的开步是积累知识,占有资料,必须勤而有恒,工作扎实,才能打好基础;有一些人总想找捷径,这个态度是不宜的。其次治学要联系实际,道理已被人谈得够多了。我现在只说明两点:一是书本知识无疑可以反映一定程度的客观实际,是我们需要学习的,但书本知识也并不全等于客观实际,其中也常杂有谬误,正如孟轲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要从读书获益,就须严加甄别,善于选择,知识海洋广大无边,学者采获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要真实,要精粹,而不要空架子,开杂货店,这就是章学诚主张治学“善取不如善弃”的道理。二是搞社会科学,无论研究对象是古代还是外国,都不当忘忽自身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一个人懂得当前的实际越多,对古代和外国进行研究也将增多了解,大有助益。若知古而不知今,务外而遗内,仅仅满足于发“思古之幽情”,或者夸述“海客谈瀛洲”之类的异闻,娱情开心,未为不可,但无益治学,徒然浪费精力和时光,正如范文澜同志曾经指出过的那样,把自己关在禁闭室里,是不大可能对社会人群作出什么贡献的。明代张居正在政治改革上是颇有成就的,这和他注意实际的思想很有关系。他说:“学问既知头脑,须窥实际,非至琐细,至猥俗,至纷纠处,不得稳贴。如火力猛追,金体乃现。……人情物理不悉,便是学问不透。”要使学问精辟透彻,就要具备熟悉人情物理的本领,不联系实际就很难办到这一点。至于“实事求是”一语出自《汉书·河间献王刘德传》,传了二千年,到今天还依然是我们应当遵循的原则。研究学问主要是寻求规律性的东西,要实现目的本来也不大容易,至少须具备先决条件,如主观上严谨不苟,客观上则要立足于真凭实据之上。四川有俗话说:“二门口听炮响”“检着封皮就是信”,这是治学的大忌;对具体问题要进行具体分析,才能掌握特点,不致一般化,流为空谈。

治学首先需要积累知识,汇集资料,古人在这方面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经验。古代书籍有限,学者主要靠诵读,保存记忆,后来书籍增多,为了使用和保存,就经常抄书,历史上有不少学问家就是靠择要抄录,不断加工,最后才撰成传世之作的。南宋李焘经40多年的时间编成《续资治通鉴长编》共1063卷,所参考的文献实在太多,他就用特制的木橱,把搜集的资料按年月时次,藏放起来,取阅方便,有条不紊,大大提高了编书效率。明末清初的顾炎武,平日最喜抄书,不特享有盛名的《日知录》是从抄书中琢磨提炼而成的,还编写了《天下郡国利病书》和《肇域志》的巨著,征引浩繁,殚见洽闻,体现出他经世致用的抱负。清人俞正燮(字理初)通晓多方面的学问,所著《癸巳类稿》《存稿》为学术界所赞赏,他为了著述,抄满资料的簿册就有数十本之多。稍后一点的陈澧(字兰甫)著有《东塾读书记》,学有渊源,见解精湛,据说20世纪初年在香港有人看见他亲笔记录的纸片多达万张,足见他的著作,也是靠抄书有得而完成的。总之历代经得起考验的名著佳作,绝不是灵机一动,信笔一挥,就能侥幸撰成的。治学或科学研究,虽属脑力劳动,要想收获丰硕,也像农民在土地上耕耘一样,没有辛勤的努力,也是无望的。

治学的途径,我认为应该重视下述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