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华两千年史》(邓之诚 著)(1 / 1)

本书为著者在北平各大学多年讲授之教本,原名《中国通史讲义》;现列为商务印书馆大学丛书,已出四册,止于元界。据叙录所言,本书在其体裁、取材及文字三方面,固皆具有特见。

本书体裁,略依纪事本末之例,先之以世系,著明年代;稍及统系,以存通史之本义,兼使读者得以与本书互相参校。次之以一代大事,尤重民族变迁,其无关得失,不必详者则略之。次之以制度,制度为一代典则,不仅观其因革损益,及政治良窳,实欲藉以测其影响于社会者安在。尤重地理官制者,读史本以二者为基础。次之以学术文学艺术,期以著学术之渊源,思想之变迁,亦以见时代递变递进之迹。终之以生计,以为读史意义,根本在此。民族兴亡,无不关乎生计之盈绌;今后经济关系,或牵于外,或变于内,必更繁复,故欲参证史实,以一较其得失。至其所以造端于秦者,以秦以前六经即史。至说经偏于考据,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且远古所谓三皇五帝之事,所得材料既渺,故遂毋宁付之阙如,亦窃比司马光不作《通鉴前纪》之意。至秦以后,制度文化一贯,约而分之,则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夏元,明清,各为一时代,共厘为五卷。

取材方面,首重正史,次及政书,次始及于杂史,再次始及于其他。著者以今人重视野史,而本书乃多取正史者,非谓正史以外无史,亦非轻信前人所信。诚以自来史职甚尊,断代之书,所以累代不废,即由无以相易。自唐修《晋书》,李延寿修《南北史》,多取琐闻小记,宋人欧、宋之于《新唐》,司马之于《通鉴》,采摭杂史,多至数百余种,此后私家撰述益富。然野史多尊所闻,沈括身在朝列,所纪宋事不实,遂为洪迈纠摘;明季野史,果一按其时地与人,则互相违忤,莫可究诘,故顾炎武以野史为谬悠之谈,而万斯同独重实录。正史为体例所限,往往不详,且成于后人,自不能尽得当时真相;野史佳者,多足以补史阙;然正史据官书,其出入微;野史据所闻,其出入大;正史讳尊亲,野史挟恩怨;讳尊亲不过有书有不书,挟恩怨则无所不至矣。故取材野史,务须审慎。著者又谓今人治史多重金石,金石足贵,此亦诚然;然其所以足贵者,亦只官阶、地理、姓名、世系、年月,或足以补证史阙,至于行实,恐其虚美。故以金石为旁证则可,若以金石为主,则著者以为稍过。他如实物及各种新发现,亦皆仅足为史证。盖著者特重正史,以为果能细读正史,亦可获得新发现与新材料也。

至于文字方面,著者以为纪古事而用今文,亦犹之乎纪今事而用古文,皆属不当。史贵求真,苟文字改易,将必有所错杂。追述古事,原文不当更易;若夫制度,更难以今文释之。故其全书行文,均与近代文字距离较远。

总而观之,本书对于民族消长,生计盈绌,纪之独详,是其最大特色。至于取材之必据正史,文字之必用古文,当待有所讨论。然其所集正史之材料俱能提挈纲要,分类钞集,凡政治、社会、文物之大端,无不条举胪列,读者苟加披览,便可一目了然,实真本书之特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