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黛玉进京(1 / 1)

红楼续梦 姜凌 编著 3141 字 28天前

且说黛玉自琼玉起身后,未免心有所忆,每日与青棠、翠筼等做诗、写字、下棋消遣。一日,在舒姨娘房内,婆子们说:“程忠上来回话。”舒姨娘、黛玉出至堂前,程忠回道:“前年办的盐,去年结算,共用现银十八万七千有零,连借的银子,总共做了三十五万九千馀两的买卖。计得利银,除还所借银子外,馀十三万二千有零,利息甚好,现共存银三十万有零,又两年各铺馀利银十四万有零,共计有现银四十万五千有零。今年还是照旧做,还是扩充做?若照旧做,用不了这些银子,还剩下十馀万,又得另寻事做。请姨娘、小姐示下。”黛玉道:“你看这盐务靠得住靠不住?”程忠道:“依小的看来,此时正是好做的时候。”黛玉道:“凡事总贵乎乘势。我初做便顺当,不如趁此扩充。你把四十馀万现银通做了,省得又去另寻买卖。做一两年看光景再说。”黛玉见程忠年事已高,过于劳累,嘱他物色些可靠的作帮手,好有些精神;将来有人接手,亦可以安享安享。程忠亦已物色有人。黛玉即照程忠送进的单子,派令分管盐务事件,皆归程忠节制。又将各账算核明白,都发出去了。程忠请示黛玉,再借些银子,要做百十万的事,黛玉亦点头应允了。黛玉来家两年工夫,便长了数十万,舒姨娘心中十分欢喜,总说他到底福大。

一日,青鸾来请黛玉,说少爷有回信来。黛玉至舒姨娘房中,将琼玉的书念给舒姨娘听了。信中说些在京情况及贾府专人来接黛玉的话,能否即来,请即商定后寄知;又告诉说宝玉中举走失,老太太已于上年三月去世。黛玉想起老太太往日最是爱他,如今不得再见,不禁呜咽的哭起来了。舒姨娘百般劝解了一回。回到房中,黛玉因想起前儿开单子时,青鸾竟是事事早已知道,又不明说,便道:“妹妹你一切都晓得,何不多告诉我!我又不告诉别人,亦不怕泄漏了什么。”青棠道:“大凡要紧的话,我都说过了;没要紧的,横竖不多时总要晓得,又何要耳报神似的尽着说呢!我劝小姐往后一切事,但管眼前,就事就理,未来不必逆计,已往不必追思,省了多少心机,于将来飞升大事有益哩。”黛玉道:“妹妹教我的话,我当书绅紧记,以后我竟要奉你为师了!”青棠道:“仙姑还不敢做小姐的师父,我是何人!小姐过谦了。”黛玉道:“我久已约你为姐妹,你怎么还是叫小姐?”青棠道:”我是伺候仙姑的侍女,怎么敢呢!小姐虽格外谦光,我不能不恪守本分。”黛玉道:“仙姑叫我妹妹,是仙姑的忘分,我已执弟子之礼,与你正是姐妹。况且在世间与天上不同,何必过于拘泥!”青棠道:“原是在世间要依世间法度,我现在伺候小姐,便是个丫头。姨娘同少爷、小姐都抬举我,不当我是个丫头,这是格外的好处,亦是看仙姑的分上。我若不安着本分,算个什么呢!安能长久在此!世人看了亦要骇异的。”黛玉听到长久在此一话,知道话中有话,便道:“我也不敢十分强你,我总把你当做亲妹妹就是了。”青棠笑道:“真个小姐把我当做亲姐妹,我倒不能随着小姐在一处了。”黛玉听了,心中了然,连连点首。又问到贾府遣人来接的事,青棠请他切记答应着,断不可说不去的话。黛玉虽不了了,亦答应横竖总依着他就是了。

看看过了残春,正盼琼玉场后的信,周瑞家的、来兴家的及紫鹃就到了。周瑞家的、来兴家的先来见了,说明来意,取出各人书信呈上。舒姨娘吩咐料理住处,并备酒款待,另打发轿子去船上接紫鹃。周瑞家的出去,将礼物等一一交上来,舒姨娘收了。紫鹃到来,先见了舒姨娘,来至黛玉房中,叫了一声:“姑娘!”磕下头去,那眼泪止不住扑簌簌的下来,扶着黛玉膝盖大哭。黛玉拉他起来,不禁伤感,携着手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翠筼等无从解劝。哭了一会儿,黛玉拭泪道:“紫鹃妹妹,我们死别重逢,人生难得!你为我的一番苦况,我却晓得。你也不必伤心,且把别后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青棠在旁,也劝道:“紫鹃妹妹,小姐非常大喜,你该欢喜,怎么倒惹小姐伤心呢!”紫鹃抬头,见这人秀若飞云,娟如新月,正不知是何等人,只得停悲掩泪,道:“我见姑娘原是喜欢,不知怎么,见了面由不得伤心。”说着犹哽咽不止。

黛玉指着青棠,告诉紫鹃他就是仙姑留下的青棠姐姐。紫鹃知是神仙姐姐,就要磕头,教青棠拉住了,催他快把贾府中事细细告诉小姐。紫鹃遂先将王夫人如何当面再三吩咐,如何急急的打发人,大奶奶、姑娘们如何致意,都盼姑娘早些进京的话说了一遍。舒姨娘亲自陪了周瑞家的、来兴家的吃饭。黛玉自向房中与青棠、紫鹃、翠筼吃饭。紫鹃细细将贾府中三年的事一一告诉。饭毕又说,足足说到三更方睡。只是紫鹃害怕黛玉气恼,再不敢提宝玉一句话。后来还是青棠嘱他只管说,黛玉记挂这事的很,这才把宝玉娶亲前后的事一一细说一遍。黛玉初听时还忍着,及听至大半,已不能忍,一面拭泪,到说完时,已哭得哽噎难言。紫鹃、青棠百般劝他住了哭。因紫鹃说起金玉姻缘之说,青棠道:“哦!原来还有这些枝节,真是人心变幻,神仙也难测的。他们但晓得金玉姻缘,怎知道珠玉姻缘哩。”紫鹃点头省悟。

黛玉遂将仙姑如何救援,如何送回一切情事,亦细细告诉紫鹃。紫鹃听了,不胜欢喜。紫鹃道:“我不敢怨老太太,我只恨着琏二奶奶,为什么这样刻毒!还有袭人,亦可恶!”青棠道:“紫鹃妹妹,你的心性比小姐更缠绵,你以后也得改改才好。你晓得琏二奶奶这会子在哪里?你去恨他。至于袭人,已明明白白的报应,还有什么可恶呢!”紫鹃道;“琏二奶奶在哪里?”青棠道:“琏二奶奶这会子受的苦,你是不知道的。将来的苦,你要亲眼见哩。”黛玉因听紫鹃说起甄宝玉,便问他是何人?紫鹃便告诉了,又说些他如今也中了、娶了李绮姑娘的话。

一日,周瑞家的上来请示,早将行期定了,好先写禀帖给老爷太太。正在商议秋凉择日进京,门上飞传送进报条,写着“第十三名进士林琼玉”。一时欢声动地,大家道喜。程忠安排又汇了五千银子到银号里,预备恭喜时用。舒姨娘的喜欢自不必说,黛玉心中也十分畅快。青鸾等这些丫头,一个个笑逐颜开。紫鹃也觉快乐,因想姑娘一向孤凄,如今有这个兄弟,真是可喜。因向黛玉道喜道:“姑娘的福气!这位少爷这么年轻就这么高发,将来还不知怎样的贵显哩。从前姑娘羡慕宝姑娘有哥哥,这回子比他强十倍还不止,我们看着也替姑娘乐!姑娘京里是必要去的,也叫他们看看,姑娘不是无依无靠,专仗舅家的。”黛玉道:“我这兄弟,真是天下少有的。我的喜欢不等这会子。这会子大家喜欢,我自然也更喜欢了。”青棠道:“这还算不了喜,还有更可喜的哩。”过了些时,报子又到。琼玉点了一甲二名榜眼,授职宏文院编修。大家又复道喜。外间自地方官各绅士,无论来往的不来往的,都来道喜。只得摆酒请客,忙了好些时。

黛玉少不得写信与琼玉贺喜。过了几日,琼玉信回,给姨娘、姊姊道喜。琼玉本要请假扫墓,因两位舅舅及众人都再三劝说,明年是放差年份,若告了假就不能得差,不如将家眷通接来京,特在信中请姨娘、姐姐商定示知。舒姨娘、黛玉商量了,即刻写书,叫他不必告假,好生做官,秋间一准来京,叫程忠专差进京。又叫再汇两万银子去。写信给向贵,叫他买住宅,置家伙。于是过了六月,天气渐凉,赶忙料理起身。

过了中秋,便向苏州辞墓。黛玉照青棠所说,家中只留程家三个大娘看家,馀者及贾府的来人都带了去。当众将墓打开,取出仙姑的拂尘,使大家有目共睹,杜其疑惑,将来不致有人疑心,说出话来。又写了几行字,令石匠刻了,立了一块碑碣,留作后来遗迹。众人亲眼看见棺中只有一柄拂尘,无不诧异。

回到扬州耽搁两日,行期已近,一切都已停当。黛玉与舒姨娘商量,叫程忠、李义、孙财等三人进来。因原已作过安排,便吩咐道:“此番少爷在京做官,我同姨娘出去,家中的事全仗你们三个人。你们全家都在这里,各有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团聚着。这房子要住不开,你们不拘那所市房,再添一所分着住。你们有年纪的,亦可偷空歇息些。你们的儿子、媳妇跟我出去的,有好材料,我们自然要格外提拔他。”程忠等答应了。黛玉又道:“我想少爷做官,正有时候,隔着二千几百里,究竟往来不大便。将来不如在这南北经行的地方,安几处买卖,或典铺或字号,汇银子及人来往,都便当些。京里亦安几处铺子更好。”程忠等亦答应了。

到了九月十二日,择了吉时,全家下船。原在家中挑的及专在苏州买的几个丫头,也一并跟去。周瑞夫妇从陆路去,先到京销差。黛玉亦吩咐了。不提。

周瑞夫妇送了黛玉等起身,收拾行李雇车,正打算起身,却见宝玉、湘莲找了来,自然要伺候宝玉一同进京。宝玉专为黛玉而来,听见黛玉已起身,心中怅然若失;又知王夫人接取黛玉,黛玉欣然进京,心中又觉可喜,急向周瑞家的细问府中及黛玉一切情形。周瑞家的一一告诉。宝玉听了,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听到开冢、拂尘及青棠等事,心中又很诧异。因宝玉要到苏州上姑丈、姑母的坟,湘莲遂带了鹤儿到王家苍子先去安排车辆。住了几日,周瑞夫妇同了林府的两个家人,亦送宝玉到苏州上坟了。

次日,到了苏州。祭奠已毕,见左侧一个新冢立着一碑,上刻着“林女黛玉衣钗之墓”。碑阴刻着一首诗道:

十七年华暗自惊,平原蔓草傍先荣。

已醒旧梦翻新梦,幻作他生即此生。

身外形骸犹故我,空中笙鹤忆前盟。

绣襦留得思亲泪,黄土难销万古情。

后面写着:“丁巳八月潇湘子自题。时距葬时二年矣。”宝玉反覆吟诵,挥泪不止。心想:“林妹妹这诗,感慨缠绵,又复超脱。果然诗也高了,诗境也略变了!我此番万里相寻,偏又不遇,然得见此诗,亦足慰意。”周瑞家的在一旁劝解。宝玉又将诗读了几遍。叫周瑞派一个人在这里,叫人把这碑拓十几张,赶到船上,遂下船而去。

宝玉在泊船处见到一个女孩儿,小名叫双钏,才八岁,因系金钏投胎而生,极像金钏,便花二百四十两银子,将他买了,带在身边。到王家客店会齐湘莲,径往京城而来。路上又救了被强盗打劫的妙玉,将他改名妙莲,号青泥子,亦留在身边,取路进京。

却说贾府自从琼玉报捷之后,又得了周瑞夫妇禀帖,知黛玉已允来京。后来又知琼玉接眷,又得周瑞禀帖:“已于九月起身。”遂命将潇湘馆收拾,预备黛玉来住。其间,因贾兰定亲,又忙了一回,原来傅试家久慕贾府,因妹子秋芳颇有才貌,想与贾府结亲,注意在宝玉,屡遣老妈们到贾府往来探信。后来知宝玉亲事已有成说,遂许了梅翰林之侄。秋芳之妹名叫素芳,也有才貌。见贾兰已中,遂又注意贾兰,央人与门客詹光说知,托其作伐。詹光遂与贾政说了。贾政与王夫人商量:“贾兰年纪已大,正应议亲。”访那姑娘,果有才貌,遂聘定了。

一日李纨、惜春、平儿、喜鸾都在王夫人那里,说起宝钗病来,竟有些像从前林姑娘病中的样儿,不免发愁。只有惜春说不妨碍,且说宝玉即有信了。正说着,外面传来周瑞夫妇禀帖,报告宝玉已到扬州,约十月中可进京回府等话。王夫人等自是喜欢。王夫人叫人将禀帖送与老爷看。一时贾政同了贾赦都上来。薛姨妈、邢岫烟都来看了。宝钗听见了,都喜欢。过会子东府贾珍、尤氏等都来了,多与王夫人道喜。又打发人通知探春。

却说贾赦进来,就催贾政、玉夫人乘宝玉、黛玉未到之前,赶紧把这亲事商量妥当了才好,不然弄得活的再死了,回来的再走了,那就依旧完了。贾政为宝玉,还有些怄气,要撒手不管,教贾赦说了一顿,方才应允;又为宝钗、黛玉长幼次序的事,颇费踌躇。贾赦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所虑极是。但我想这些事,不消我们费心,等他自己做去,谁愿意让谁,我们可以不必管。娥皇、女英便是成例。古人一娶九女,一娶五女,也有一家的,也有别家的。”贾赦尚未说完,贾政道:“外头看着似乎亦觉不定,这停妻再娶亦有干例禁的。”贾赦道:“这个益发不消虑了。我们对外人说,原要说是从前老太太本指定了林姑娘,因为住在家中,不曾行聘。后来因林姑娘病故,才另娶了宝姑娘。这回林姑娘复生,仍是原定的人,不可抛弃,故仍行娶回。就是媒人向那边求亲,也要这么说。便是皇上垂问,也是这么回奏。干甚例禁呢!”贾政点头。贾赦又嘱贾政:宝玉回来,不必过于责备他。从来说“不痴不聋,做不得家翁”,可以将就的将就些,省了多少事。贾政亦只得答应个“是”,同了出来。

却说宝钗一病缠绵,总不得好。自己也知产后伤感之故,强自排解,终不能开怀。闻得林黛玉并不推辞,欣然来京,心中诧异。想道:“这人竟难测度。他难道不晓得宝玉已走?他来京做什么呢?”后来晓得琼玉接家眷,想来黛玉怕兄弟中了,家眷总要来京,落得先答应了。若是不中,又生出别的缘故来推托,必是这个道理。这人真是深细到十分!

一日,略觉清爽些,坐起来,靠在枕上。薛姨妈、岫烟、李纨、惜春等都来看他。说起周瑞禀帖、宝玉回来的话,宝钗听得怔怔的。说着,王夫人也来看宝钗。又问了些话,邀了薛姨妈、岫烟过那边去,李纨等都跟了去。宝钗似睡非睡的歪了一会儿,吃了些粥,又蒙蒙眬眬的睡了。

忽听得莺儿唤他道:“姑娘!快醒醒!不好了!”宝钗惊道:“什么事?”莺儿道:“宝二爷回来了。”宝钗道:“回来了就是了,什么大惊小怪的!”莺儿道:“宝二爷同了林姑娘回来,来那里拜堂哩!太太叫人来说,叫姑娘去见礼。我想宝二爷不来看姑娘,怎么倒叫姑娘去呢!姑娘你要打个主意才好。”宝钗一听,心中气愤,说道:“我就去见见他,看他怎样!”即起身来,扶着莺儿走到正屋内。只见宝、黛二人并坐,两边站了些丫头,地下铺着红毡。宝玉开口道:“快过来见了二奶奶!”宝钗道:“你们玩些什么?”黛玉道:“哪个同你玩!”宝玉道:“你不要装那奶奶体统!你从前千方百计偷天换日,做的事算不了什么。这回子我回来了,你好好的低头服礼,伺候奶奶,我还不究前情,一样当你个人。你若不然,你不要后悔。二奶奶的脾气,你可知道的!”宝钗道:“你们莫非疯了?我不同你们说话!我见老爷、太太去。”一直走到王夫人那里,见贾政、王夫人都坐着。

宝钗上前哭诉。王夫人道:“这也难怪他们,说不得你委屈些罢!”宝钗一听,愈加气愤,便道:“既如此,太太放我回家去罢。”王夫人道:“你回哪里去?你哥哥问了罪了,你母亲不在了,你二哥同了嫂子回南去了。你回哪里去?”宝钗听了,不禁痛哭。忽见两个人将他一把拉了飞跑,拉到宝、黛跟前,将他按倒跪下。宝钗正嚷骂那拉的人,只见黛玉说道:“你到老爷、太太那里去告状,告下来没有?你既不懂好歹,这么倔强,我怎能不念前情!我吃你苦也多了,今儿叫你略尝尝。叫晴雯、紫鹃!把他衣服剥了!”

宝钗正要不依,一转眼身子精赤,伏在地下,不能转动。想道:“这颦儿竟如此狠毒可恨,宝玉竟不出言相劝。”因说道:“林妹妹!我不恨你,我只恨宝玉!我死了也不饶他的!”听得黛玉说道:“这东西还是胡说,与我结实打!”只觉得鞭子如雨点一般打来,浑身痛楚。黛玉道:“你服不服?”宝钗道:“我拼了这命交给你就是了,什么服不服!”听宝玉道:“他不懂好歹,妹妹不要饶他!”黛玉道:“你们不会打,我自己来。”说着,拿了鞭子打来,宝钗觉得更比前疼痛,咬着牙恨道:“我认得你这些时,哪晓得你这样狠心刻薄的人,我还要这命做什么!让了你们就是了!”将头往地下尽力一碰,见血流满地,痛彻心魂,大叫一声,身子一跳。莺儿急唤道:“姑娘!姑娘!怎么了?魇住了?快醒醒!”

宝钗睁眼一看,定了定神,口中犹是呻吟。莺儿道:“姑娘的手搁在心口上了,所以魇住了。”取过茶来,宝钗喝了一口,觉得浑身大汗,尚觉隐隐疼痛。歇了一会儿,叫莺儿扶着起来靠了。莺儿道。“姑娘还躺着罢。”宝钗道:“等回子再躺。那乱梦颠倒,怪怕人的。”坐了一会儿,细细想那梦境,清清楚楚。想道:“这事看来必然定有的了!妈妈已是这么大年纪,哥哥是靠不住的。太太相待虽好,偏爱儿子也是常情。照梦中光景,必非好兆!”因此,次日病又重复了。